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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这么早你就派人接我来公司，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徐天五手上还拎着个行李箱。
“先把门关上。”
徐万豪从办公桌旁起身，来到落地玻璃窗面前，一直看着窗外的高楼大厦。天空一片雾霾，周围高耸的写字楼看上去像是插入天空的石柱子。
徐天五把门关上以后，朝父亲走了过去。落地窗旁边有两张双人座黑色真皮沙发，面对面摆放着，中间有个水晶玻璃茶几。
“爸……”
“坐下说。”
徐万豪示意儿子坐下，他自己也坐到其中一张沙发上。
“老二，昨天接到你的电话我很高兴，你总算想明白了。”
他看着一脸严肃的父亲，脸上有些微微的愧疚。
“想明白了。不管怎么说，家里发生了这么多事，我不应该一走了之。”
“那你还怪不怪爸爸？”
徐天五摇了摇头，样子有些无奈，不过从他的微表情中看得出他不愿意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你是我的亲儿子，以后公司和家都得靠你来打理，你也不小了，不要再像小孩儿那样单纯和任性了。”
“我知道了。”
徐万豪看着对面的儿子，叹了口气，接着说：“天九那件事搞得公司股票大跌不说，还让我在大家面前很没面子，这对生意影响也很大，等你到了我这个地位，你就会明白什么叫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爸，我觉得很奇怪，按理说那件事没几个人知道，狗仔怎么会突然爆料？”
“唉——有个神秘人打过电话给我，我早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所以才想把天九给冷处理，如果晚一步，公司上下还不乱成一团糟，这下你明白我的苦心了吧。”
徐万豪随后把告诉警方的关于神秘人打电话的细枝末节全都告诉了儿子。
“那个神秘人有没有什么线索？”徐天五向前探了下身子。
“查了。我私下查遍了徐家的人，尤其是和你们同辈份同年龄的人，没有发现可疑的人，但我总感觉这个人是我的身边人。”
徐万豪说话的样子很可怕，一双精明的丹凤眼中透露着凶光。
“言归正传，这么早接你来办公室，是我昨晚考虑了一晚上，刚好今天开股东大会，我打算一会儿向股东们宣布让你来暂代我的位子。”
“爸……”
“你听我说，你可能还不知道——”徐万豪压低音量，“龙向天被人绑架了，我已经报了警，这件事影响太大了，近段时间警方也会经常来找我，这时候如果你不坐镇公司，恐怕其他股东有人会借机上位了。”
二叔徐万忠可是目前的热门人选，亲兄弟和亲儿子比起来，自然还是儿子更亲。
“天五，你很聪明，读的书也多，你唯一缺乏的就是经验和霸气，这点没关系，我会在背后给你撑着，儿子，这时候你可得拿出点男人该有的血性出来。”
“好吧——”天五点了点头，用手托了下眼镜框，说话的底气还不是太足，“我会尽力的。”
“儿子，你是我徐万豪的儿子——”徐万豪伸出手拍了拍天五的肩膀，“你的能力不会输给天九！”
徐天五用手扶着眼镜框点了点头。
“对了爸，老三最近在公司怎么样？”
“天至呀，最近还不错，比以前沉稳多了，我给他报了总裁班的课，还挺认真的，不过你这一说倒是提醒我了，你也一块儿去，以后你上了正轨，也让他多协助你。”徐万豪说着脸上露出了一点悦色。
“爸，我昨天没打电话回来之前，你是不是打算把公司交给天至？”
“天至是块什么料，我比你们都清楚——”徐万豪长长叹了一口气，“我徐万豪这辈子什么风浪没经历过，只是——唉，枉我子女不少，到头来却……”
“不过现在你回来了——把公司和家交给你，本来就是我多年前就想好的，老三性格软弱贪玩，他以后恐怕还要指望着你多罩着点儿，我是老啦，总有天要离开。”
——更何况暗地里还躲着个仇家。
两个女儿相聚遇害，对徐万豪造成了很大的创伤。传奇富豪说这话的时候，有一种老人特有的悲观。
徐天五感觉欲言又止。
随后的股东大会上，徐万豪宣布了他突然的决定，虽然让人很惊讶，却也得到了多数股东的支持，即时生效。徐天五成为了万豪集团的代理主席。
天五曾经也在集团工作过一段时间，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现在暂代父亲的职位，这种感觉怪怪的，他从来就没有想到会有这种时候，与徐家其他子女比起来，他觉得自己才是个真正的“另类”。
坐在这间原来是大哥徐天九的办公室里，心里感觉七上八下，脑子里都在想天九打电话给他说的事。
咚-咚-咚——
有人在门外敲门。
“请进。”
“二哥，你回来太好了，这样我也不用经常去那个总裁班了。”
徐天至得知了人事部的最新消息，专门前来祝贺二哥。
“老三，”天五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感觉很严肃，“你可想错了，爸爸要我和你一起去。”
“啊？”徐天至有些惊讶，“怎么搞的嘛，我还以为二哥回来我可以轻松点了。”
徐天五的表情比刚刚更加严肃，脸上的肌肉绷得很紧，尤其是眼镜背后那双同为丹凤眼的眼睛，盯着弟弟那双笑得眯成缝的眼睛，目光中流露着一种可怕的神色。
“二哥——”天至收起了笑容，“你怎么了，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你样子好可怕啊！”
“是吗？”徐天五的表情松弛了下来，目光也变得柔缓，立即站起身来，说：“哦，可能是昨晚没休息好，胸口感觉很闷。”用手揉了揉胸口。
“对了老三，你从来没想过要坐爸爸的位子？”徐天五说话的时候，双手放在办公桌上，眼神一直看着弟弟的眼睛。
“坐爸爸的位子？”
徐天至的眼睛又笑成了一道缝，甩了一下手，显得很不屑。
“算了吧，别开玩笑了，坐那个位子多累啊，依我说，还是大哥坐最合适，这样你和我才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不是吗？”
——我知道你也是被迫无奈才回来暂时坐那个位子。徐天至的笑容很得意。
“没错。”
徐天五也笑了笑，笑容有些僵硬。
“老三，你看上去整个人变化不小嘛！”
“是吗——我不觉得呢？”
“你把那两撇八字胡给剃了——看上去比以前更英俊了。”
徐天至习惯性摸了摸上嘴唇，同样笑的有些僵硬，说话的时候眼神也有些闪烁。
“哦，是吗——嗨，这还不是为了前段时间那个项目。”
“什么项目？”
“就我和舅舅负责那个，经常与政府的人打交道，舅舅说我那两撇胡子看着有些不稳重。”
徐天五从办公桌后面走了出来，朝落地玻璃窗方向走去。
“我想起来了，那段时间你和舅舅住在公司的宿舍楼，听说忙得够呛的。”
“唉，最后还不是功亏一篑。”
徐天五缓缓来到窗户边，看了看满是阴霾的天空。
“对了，舅舅最近好吗？”
“他呀，还是老样子。”徐天至说话显得漠不关心。
“他住在公司还是家里？”
“舅舅一个人，大部分时候都住公司宿舍，偶尔回趟家看看妈，他现在是集团副总裁，忙得不可开交。”
徐天五用手扶着眼镜框微微点了下头，然后看着窗外的天空，一片了无生机的死黄色，感觉阳光被厚厚的雾霾遮挡住了。
他的眼前却闪了一道白光，突然间想到了什么。
老三离开以后，徐天五离开了办公室，朝电梯间走去。
这一路上他的心绪都很复杂。快要中午了，那就约舅舅去外面吃午饭吧。从坐电梯到副总裁办公室这段距离，他脑子都在琢磨着找什么借口把舅舅约出去。结果正好在十三楼的过道上碰上了。
“天五——”张全顺看着外甥很高兴，“在这儿碰到你，吃了吗？”
“还没呢。”
“我正打算上外面吃，要不一起？”
“好。”徐天五回答很干脆，眼珠子不经意往右上角翻滚一圈。
两人走路来到了写字楼对面的一间高档西餐厅，叫了两杯咖啡，两份法式牛排套餐。
“你回来得及时，长大了，懂事了。”张全顺用手摸着下巴，习惯性念念有词，“在承受中长大，在光阴里成熟。”
嗯。徐天五应了一声。舅舅依然还是儒者气息浓厚啊。
“家里的不幸事一件接一件，就连天九也离开了……不过还好，你回来了，这样的话你母亲会稍微心安点儿。”
“舅舅，我这次回来其实另有目的！”
舅舅虽然说话有些迂腐，为人还是很精明，如果不告诉他事情原委，他一定会一直追问。徐天五干脆直说。
“另有目的？”张全顺有些纳闷，看外甥的样子很严肃，好像还有什么难言之隐。
“舅舅，在你印象中，我这个外甥怎么样？”
“你呀，智商高，情商低——”张全顺连忙咳嗽了两声，“不过为人品行纯良，还拥有一般人没有的正义感。”
“如果舅舅信我，就不要问为什么，只管回答我几个问题就好。”天五一副诚挚的样子看着舅舅。
“不问究竟，不问缘由——”张全顺的两只松树眼转动了一圈，回答倒也爽快利落，“好，那舅舅什么都不问，你说吧，想知道什么？”
徐天五向前探了探身体，把脸凑过了过去。
下午三点多左右，张全顺处理完手上的事务后，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黑色记事薄，起身离开了副总裁办公室。
穿过走廊来到电梯门口，神色匆匆，感觉心事重重。他按下了电梯上行键，在等候电梯的时候，右手手紧紧攥住记事薄，往左手手心里不停拍打。
电梯终于到了十楼，门打开后，张全顺急忙走了进去。
“舅舅——”徐天至双手揣在西裤里，“这么匆忙到几楼啊？”
“是天至啊……”张全顺右手紧紧攥住了记事薄，说话的声音感觉有些颤抖，“哦，李明畑找我有事商量。”
徐天至伸手替舅舅按下了十九楼的按键。旁边十五楼的按键亮着——张全顺看了一眼，眼珠子转动了几下。
电梯门合上了，电梯缓缓向上升起，张全顺面无表情，给人感觉像在思考什么重要事情。
“你们这些高层可真够忙的。”徐天至戏谑般耸了耸肩，笑着说，“忙点也好，我们这些下属反倒乐呵。”
是吗？张全顺笑得很勉强，笑容也有些僵硬。
“咦，这个记事薄好像是舅舅的工作日志啊？”
“对，一会儿要用来做记录。”
徐天至有些疑惑。电梯这时候停了下来，电梯门缓缓打开。
说了声我到了，徐天至昂首挺胸走了出去，又转过身来看了看舅舅，微笑着朝舅舅挥了挥手。
徐天至还在想，舅舅那个记事薄不是相当于他的私人日记吗，怎么会用来做记录？
这时候，他正好在十五楼的过道上碰到了李明畑。这位集团新任总裁人很瘦，眼神却很精明，给人一副老谋深算的感觉。
“李总，你怎么在十五楼？”
“我刚从物管部出来，”李明畑说话很冷淡，“我赶时间啊，有事回聊。”
李薇死后，李明畑心里一只怪罪j，对徐天至和徐天五的态度也很冷漠。
天至还没来得及问，又愣了一下，转身的时候，刚好与疾步走来的总裁助理田文斌撞了个正着。
“三少，你怎么来了十五楼？”
“我来物管部找人，对了，你们这是回十九楼开会吗？”
“不是啊，我跟李总约了政府的官员，不说了啊，要迟到了。”田文斌说完就急忙朝电梯间蹦去。手上提着两个公文袋。
徐天至回想起来刚刚在电梯里，张全顺说李明畑找他有事，现在看来应该是舅舅撒谎。为什么要对他撒谎？徐天至一脸疑惑地朝物管部走去。
张全顺敲了下代理主席的办公室门，看了看过道四周，然后推门而入。
“舅舅，你的神色……”
“没事，我刚刚在电梯里碰到天至了。”张全顺把记事薄递给了天五，“我每天都有写工作日志的习惯，这是我近三个月刚换的本子，我还没看，也不敢看，你要找的答案应该就在其中。”
“看来舅舅猜出了我的用意。”徐天五叹了口气。
“我希望我猜错了。”张全顺情绪变得很低落，“我答应过不问为什么，我只问一句，你现在在做的事，是不是有人让你做的？”
徐天五点了点头。感觉心情也很沉重。
“唉——”张全顺深深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你们怎么会这样想，这简直……”
“舅舅……”
张全顺离开后，徐天五按照目标日期，有针对性查看张全顺的工作日志。这本工作日志上记录了许多张全顺的心思，一般情况他绝对不会给别人看。
徐天五很快就找到了他要的线索：
『2011年12月3日今天就项目方案再度进行了讨论，却毫无进展。我可能太着急了吧。天九让我做代理总裁，我不想让他和姐姐失望。四十多的人了，太想证明自己往往适得其反，我得控制好情绪。老是关上门讨论有点闭门造车了，最好去沿海一带考察一下，我暂时无法脱身，只好派田文斌前去……』
——12月3号正是天五和大姐天灵最后一次交谈的日子。第二天大姐便去了广西。
下班以后，徐天五还等候在办公室，他打开了一封电子邮件，眼睛一直盯着电脑屏，感觉陷入了沉思。
这时候办公桌上的座机响了，徐天五接听了电话。
“喂，文斌啊，恩，我还在办公室呢……好，你上来吧。”
徐天五先前就在电话里和田文斌约好见一面，所以一直在公司等他。只说是有个很急的公事想问问他。
田文斌到了楼下，为了确定办公室是否有人，这才拨打了座机。坐进电梯以后，他的手机收到一条彩信。文斌看了之后神色惶恐，心情也很糟糕。
田文斌踏入公室后，徐天五看他脸色有些不悦。
“文斌，怎么气喘吁吁的？”
“可能走太快了，晚些时候家里还有点事。”田文斌说话的时候感觉很着急。
“那真是不好意思，这么晚还约你在公司见面。”
”没事，到底是什么急事？”田文斌语速很快，有些迫不及待。
“其实是关于公司管理问题，十二月的时候你有出过差吧，但是人事部那边没有备案，有人向我反映了这个问题。”
“这事啊，那我稍后补一份出差报告过去吧。”
田文斌有些不耐烦。
“你别误会，我并不是追究这件事，我就随便问问，只是想多了解点公司的情况。”
“好的，我明白。”田文斌很焦急，“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对了文斌，”天五接着说，“能不能一会儿就发电子邮件给我？”
“这么急啊——”田文斌有些疑惑，又有些烦躁，“好吧，回家后发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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