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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一条灰色大理石铺装的过道，过道的墙壁上每个一米间距就挂着类似动物标本的“方框”，蝴蝶，蜻蜓，和不知名的昆虫，这些都算不得什么，越往前走，墙上的“标本”变得越来越令人“痛心”，珍惜的鸟禽，羚羊头部，还有南美洲一种叫树懒的动物，被制作成了一个大型的标本放在墙上。
——二叔究竟怎么想的，这集团刚一合并，他似乎有些肆无忌惮了，把这些东西大张旗鼓展示在写字楼过道上，这算哪门子事？
j来到办公室门口，轻轻敲了两下门，里面传来一声男子低沉的“进来。”
“什么事？”
以为是秘书。徐万忠背对着大门，脑袋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放在额头上，看样子在昨夜的集团合并庆功宴上喝多了。
“二叔，你这里挺大嘛，难怪你不愿搬回万豪！”j皮笑肉不笑地说。
徐万忠猛然转动座椅，身体立即前倾，瞪大眼睛看着侄子，模样惊讶到就像看见鬼了一样，头痛也好了一大半。
“是你？”徐万忠宽大的脸上顿时不悦，又有些疑惑，“小九，你这是演哪出啊？”
自从叔侄两关系闹僵以后，平日里见了面连招呼都不一定打，更别说徐天九突然登门拜访。何况现在是非常时期。
“二叔，好歹一家人，连坐也不请我坐坐？”说罢，天九右嘴角露出一个狡猾的酒窝。
徐万忠傲慢地抬起下巴，撅起嘴朝向他办公桌左侧的沙发，眉宇间的皱纹又多了几条。
徐天九从容地坐下，左右看了看，这间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内到处都放着古董摆件，不过他一点兴趣没有。只随手拿起茶几上的一本杂志，封面人物正是徐万忠，于是他用调侃的语气说道。
“二叔，这照片拍得好啊，头发多，皱纹少。”
“我说小九，你今天很反常啊，那么闲？哦，差点忘了，你现在可悠闲了，不是说要去欧洲旅行吗，呵呵，怎么没去呀！”
徐万忠的话充满了挑衅和讥讽。说完端起桌上一杯参茶吹了吹，然后“吸溜”一声喝了一大口，连下咽的咕噜咕噜声中似乎也透露出不耐烦的情绪。
咱们还是开门见山吧！
“呵呵，”徐天九淡然一笑，立即放下杂志，抬头看着徐万忠，眼神变得很犀利，“我来是想和二叔你谈谈合作，一起找出给你提供情报的神秘人。”
徐天九这话如同射中靶心的利箭，正中徐万忠的软肋。
“你——你们年轻人说的话，我老人家不太明白啊！”徐万忠的眼神显得异常精明。
“二叔，我知道有个神秘人，以前偷了我很多情报卖给你，我也知道你打听到了天慧和我大姐死于谋杀，如果我没猜错，你这两天是不是收到了恐吓威胁的信息，而且你怀疑跟那个神秘人有关，是吧？”
徐万忠耐心听完了侄子的话，心跳不由加速。
“你怎么会知道？”
“二叔是精明的商人，我来找你合作，当然得有合作的资本和价值，为表诚意，我就实话实说了，你托人向公安局打听天灵的死因，而我是这个案子的报案人之一，这点消息是办案刑警无意中透露的，至于神秘人卖情报给你，我看不用解释了吧，每次关键项目我都输给你，我可不是傻瓜。一直揪不出这人，难道还不够神秘？”
“小九啊，我两个儿子要有你一半聪明，我的头发也不会掉那么快啦！但是你怎么知道我被人恐吓？我谁都没说呀。”
“昨天无意中碰到天礼堂弟，见他的保镖增加了两人，一打听得知这是二叔突然做的决定，再联系起刚刚我说的那几点，我就知道了。”
徐万忠露出狐疑的目光。
“当然，就凭这几点就猜二叔被人恐吓也有些牵强，最重要一点，天慧死前，我爸爸曾被人恐吓，而且……”
徐万忠简直不敢相信耳朵听到的，有些迫不及待，“而且什么？”
“三年前，爸爸突然放下事业跑去新加坡，二叔不觉得奇怪吗？”
“他没跟我说过原因安？”
——爸爸果然没把仇家这事告诉你！
看来为了亲生儿女，兄弟情也变得淡漠了，看来每个人在爸爸心里都有价码，他只有对自己的骨肉才能无私，可惜不包括我和二叔。
——爸爸应该早就监视了二叔的一举一动，从他上次知道我被人窃听以后，他就猜到有神秘人跟二叔暗中接触，这种事二叔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说。所以爸爸要暗中监视他。
j接着把徐万豪三年前收到神秘恐吓信的事告诉了二叔。
徐万忠也翻出了自己的手机短信——“南海上的恨意，对徐家所有人的恨意”。
当时徐万忠隐隐感到不安，但他却怎么也看不懂短信内容，我们徐家究竟得罪了谁？
天九看过短信后，面无表情，跟他预料的差不多。看来二叔应该不知道仇人的事，但是他当年明明在船上，这可有点蹊跷。
“那你说说如何个合作法？”
徐万忠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和刚才的不耐烦判若两人。
“首先，我想知道当年发生船难的前后。”
j接着补充，把徐万豪先前说的有关仇家的事转述给了徐万忠。
“原来是这样。这么说，你怀疑仇家跟那次船难有关？”
徐万忠很疑惑，当年船难发生前后，他当时碰巧高烧昏迷不醒，现在的记忆几乎是一片空白。
“爸和二叔既然收到的信上都提到了南海，而船难是在南海上发生的，我爸也曾提到过仇家可能与船难有关，但他不愿细说，这让我觉得当中必有隐情。”
大敌当前的时候，徐家的内部矛盾开始有所缓解，叔侄俩的关系在这一刻自然而然有些改善。
“我当时年纪还小，又过了三十多年了，记得的不多……”
徐万忠说罢，打开面前的办公桌抽屉，从里面拿出一盒雪茄，点燃一支后，对天九讲述了他记忆中的船难始末。
三十五年前，一艘上千吨的大货轮船行进在南海上，徐家的老少爷们儿们几百号人躲在货轮的底部船舱中，这辆货轮满载着他们的淘金梦。
第二天，货轮成功驶离南中国海的海域，进入了公海领域，夜里却突然遭遇海啸，整艘轮船沉入了大海。数天过后，当徐万忠醒来时，已经在一艘中国渔政船上。
海啸前徐万忠就因为水土不服生了病，后来发高烧昏迷不醒。
他只是隐隐约约记得，海啸袭来之际，他的父亲给他穿上救生衣，还用绳子死死将两人绑在一起，这期间发生过什么，他全然不记得。
只是醒来后听大哥说，海啸平息过后，他们两兄弟被中国的渔政船只给救了。
徐万忠嘴上那支雪茄不停闪烁着火星，徐天九看着眼前的烟雾缭绕，似乎若有所思。
“海啸前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
徐万忠抽了一口雪茄，茫然地摇摇头。
当时，徐家的男丁躲在船舱底部专门做的铁皮夹层里，在里面昏天暗地的什么都不知道。夹层里阴暗不通风，而且很潮湿，当时许多人都生病了，而且相互感染。
“船沉没以后，就只有你们两人幸免于难吗？”
“我不记得了。你爸爸当年是这样告诉我的，或许还有生还的人吧，但是这么多年也没任何消息。”
“船上全是咱们徐家的人吗？那个骗你们的深圳商人在不在船上？”
徐天九从前听说过，徐家男丁被一个深圳商人给骗了，原本是让他们去深圳打工，却不料目的地是去南洋做黑市劳工。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商人，恐怕也就不会有那次船难。
“我不清楚，反正除了船上的工作人员，其余都是咱们徐家的亲戚。”
徐万忠或许是回忆起了当年的一些人，嘴角有些颤动。
那次灾难给了徐氏族人一次毁灭性打击。今天那些和徐天九年纪差不多的徐家亲戚，几乎都没有父亲，众多孤儿寡母能够生存下来，全靠后来的徐万豪。他创业之初的劳动力，几乎都源自徐家的遗孤。
“小九，你小子几年前太不仁义了，以前要是没有徐家的孤儿寡母跟着你父亲打天下，哪有今天，你一上台就搞大裁员，简直……”
徐万忠不禁回想起当初，越想越气愤，差点就骂上了，还好回过神来，及时打住了。
放在从前，徐天九早就唇枪舌战和徐万忠干起来了。此刻，他却沉默不语，脸色也有些暗淡。
一方面他内心对过去的任性妄为感到自责，一方面怀疑父亲所说的船难与事实大有出入，从徐万忠的讲述中，不难发现当中的漏洞。
海啸引发一场船难，偏偏幸存者只有两人？而且徐万忠当时还发高烧，竟然怎么活了下来，全然不知，实在难以令人信服。看样子却又不像撒谎，这事还真蹊跷。
“二叔有没有问过我爸，为什么不愿细说那场船难？”徐天九的表情很严肃。
“我以前倒是问过，但他说回忆起来太惊心动魄，让人后怕难安，当时我认为他不愿意回忆也实属正常，但过了这么久……”
连自己女儿被人害死都不愿意讲出当中细节，可见那场船难一定隐藏着天大的秘密。
“即便你我怀疑仇家跟船难有关，不过你爸的脾气你知道的，他不愿意讲，拿火钳也撬不开他的嘴。”
徐天九颌首，“二叔，你相信催眠能激发潜意识的记忆吗？”
“什么？”徐万忠皱着眉头问。
他身后的墙上挂着一张虎皮，虎皮上方有一个制成标本的虎头，那是他年轻时偷猎的战果。徐万忠每每引以为豪，他认为这是男子威猛的象征，除了收藏古玩，他还迷信风水命格与生死轮回。
徐天九和这样的人谈催眠，似乎风马牛不相及。任凭天九费劲口舌，徐万忠也只是不屑一顾。
做一次催眠，然后唤醒潜意识里的记忆，再通过推理重组当年船难的真相？
“小九，你该不是脑子还没痊愈吧！”
徐万忠自从收到恐吓短信后，第一时间是增加了保镖的数量，这类守旧固执派虽迷信生死轮回，却就是不信西方那套科学体系下衍生出的新东西。
“那算了吧。对了，二叔，最近那个项目，神秘人给了你情报吧？”
“嗯。”徐万忠脸色难看。
——爸爸既然监视着二叔，一旦他与神秘人完成交易，不可能没有发现，到现在没有一点动静，有些不对劲。
“这回你给了多少钱？”
“我说了你也未必信。”徐万忠接着说，“免费送的。”
这样说也就是没有完成交易，难怪。神秘人藏得很深，这人究竟是谁？天九脑子里一点信息和提示也没有。
j问二叔关于神秘人的事，只知道李明畑前几次去交易也都没任何发现。
再谈下去也无济于事。
两人道别时，即将五十一岁的徐万忠始终不忘和侄子打打口水战。
“小九，你刚提什么催眠——可别跟你二弟一样，迷信西方那套玄学，跟我们老祖宗几千年道行比起来还嫩得很，还有啊，你进进出出的，最好配两个保镖，可别对自己小气抠门啊！”
j耸了耸肩，这种八零后的人特有的肢体语言看上去倒挺酷。
徐万忠本想再说几句更难听的，不过看着侄子的背影，他没再作声。眼下这个背影，给人感觉多了份亲切和信赖。
“真奇怪，这背影似乎不像原来那个目中无人的小九！”
徐万忠自言自语念叨，转过身看着墙上的偷猎战利品，长叹了一口气。
任性霸道的徐天九都成熟懂事了，看来我也真的老了！
对了，这小子既然没去欧洲，那他打算做什么？他可是个闲不住的人，难道把自己当成警察跑去查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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