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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透明的密室三部曲 > 49第四十八章母亲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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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一直陪在母亲的病床旁,一整夜他都未曾合眼。 半夜的时候,他叫家人先回去休息,由他一个人守在医院。

    张玲芳的脑子里有一个恶性肿瘤,导致颅内压升高压制中枢神经而昏迷。她一年前就查出来了,却一直瞒着家人,因为医生告诉她手术成功的几率并不高。

    天亮了没多久,j冒雨跑到医院外,走了两条街,终于发现了一间福建人开的混沌店铺。

    靠近店铺,他闻到了一股海味鲜香,还有葱花的清香,配上蒸格里蒸饺的面皮香味,他想起了小时候的味道,还有儿时的记忆。

    一笼蒸饺配上一碗混沌,这是他小时候最熟悉和喜爱的味道。

    在他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母亲早上送他上学,最喜欢带他到馄饨店,叫两碗馄饨和一笼蒸饺,母子两人有说有笑的,那时候的徐天九是个可爱又懂事的小朋友。

    “妈妈,老板说话的口音怎么跟你很像呀?”

    “老板跟妈妈是同乡,我们老家都是福建的。”

    “哦,难怪妈妈喜欢吃这里的东西,原来是你家乡的味道。”

    “天九真是懂事,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那你知道什么是家乡的味道吗?”

    “嗯……家乡的味道就是小时候的味道!”

    “呀,天九说的真好!”

    母亲在混沌店吃到的是她小时候的味道,味道中有她小时候的记忆。张玲芳经历过人生的大起大落,自然对从前的点点滴滴记忆犹新,美好的童年记忆是她终身难忘的幸福。

    “天九喜欢吃这里的东西吗?”

    “喜欢,以后我长大了,这就成我小时候的味道了。”

    不过他食言了,至少有十五年,徐天九都不曾闻到过这街边混沌馆的气味了。

    他长大后,无论是身份和地位的标签,理智还是知识,都让他逐渐觉得这种路边餐馆的东西很脏。从远离、排斥,再到不屑和厌恶。

    他从外到内都逐渐远离了属于平常百姓的市井生活。

    “老板,我要打包……”j叫了一碗混沌和一笼蒸饺。

    这间店铺虽然不是小时候那间,但除了看上去更整洁宽敞外,也看不出太大的区别。街边小餐馆基本是十年如一日。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一阵熟悉的酸不溜秋的话传到j耳朵里。

    “舅舅?您怎么来这里了?”

    张全顺意味深长地点点头,脸上的神情既惊讶又惊喜。

    “我一整夜都睡不着,就去了医院,值班的护士说你刚离开。我本来打算替老姐买点儿早点,怕她醒来饿着,没想到在这里能遇见你。”

    j点了点头,此刻看舅舅的眼神里多一份曾经少有的尊敬。

    这时候东西打包好了,j把塑料袋提在手里,肩并肩与舅舅往医院走。

    “舅舅,我曾经看过一本八卦杂志,上面说妈年轻时曾经做过舞女,不知道是真是假?”

    “你怎么突然间问这个——”张全顺脸色有些阴沉,似有难言之隐。

    “没什么,随便问问,以前这些事我也从没放在心上,我只知道爸的传奇故事,对于妈的事我却从未关心过,想想真是觉得惭愧。”

    “跟你爸的经历比起来,你妈一个女人家怎么能相提并论,但是她的前半生也的确够坎坷,我都不忍心提及,提起来我的心都是痛的!”

    “看来杂志上的传闻是真的了,想不到妈以前竟然会有这样一段经历。”

    “唉——我老姐她命苦啊……”张全顺讲述了一段关于张玲芳的昔日往事。

    张玲芳出生于福建一个有钱人家,可惜家道中落。父母因破产债台高筑,而后双双自杀。那年她刚满十七岁,弟弟张全顺才十三岁。

    父母死后,房子被银行收回抵债,姐弟两被母亲的姐姐收留。

    住到姨妈家才一个星期,姨父便对张全顺看不顺眼,开始从漫骂逐渐升级为拳打脚踢,他浑身上下已是青一块紫一块。

    寄人篱下的滋味,让当时正在念高三的张玲芳敢怒不敢言。

    只要姨父在家的时候,她和弟弟尽量躲开着,要么到公园的路灯下去做作业,要么在家的周围瞎转悠,哪怕躲在那间小小的8平米的储物房临时改造的卧室里,面黄肌瘦的弟弟也会让姨父觉得碍眼。

    姨父没有正当职业,整日游手好闲,在家的时候也只是和邻居打麻将,输了钱就会火冒三丈,怪张全顺的面相以及八字与他不合。

    姨妈两口子之所以收留姐弟两,一来是亲戚朋友们当初凑给了张玲芳姐弟俩一笔还算高额的赡养费——足足两万元,在八十年代已是巨款;二来每个月还可以从居委会领到一笔政府的补贴。

    赡养费基本到手以后,姨父更加肆无忌惮。有一次喝醉了,他竟然对张玲芳起了歹心。

    那天张玲芳下了晚自习回家后,去了厕所洗澡。张全顺则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趴在那张硬板的连体木床的上铺,悄悄看《孙子兵法》,他幻想着有朝一日能成为一个当代的军师。

    姨父以为张全顺不在家,悄悄在卧室里把自己脱个精光,然后一脚踢开了厕所的房门,冲进去用手捂住张玲芳的嘴,把她摁到墙上,用另外一只罪恶肮脏的手在她的身上到处抚摸。

    张玲芳身材瘦弱,使劲浑身力气却挣扎不脱,她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嚎叫,简直撕心裂肺。

    正当姨父兽性大发正要强行施暴时,张全顺从后面用花瓶砸破了姨父的头,一个踉跄,姨父滑倒了,头刚好碰到厕所的墙壁,当场晕了过去。

    那晚,姨妈在外面跟朋友打麻将不在家。

    张玲芳姐弟俩快速收拾好了一些衣物,逃离了那个不属于他们的家。走的时候,张全顺跑到姨父的房间,从他裤子里拿了三百块钱,却被张玲芳喝止。

    她把钱愤怒地扔到了地上。

    “弟弟,不能偷别人的钱,不管以后有多艰辛,姐姐都会靠自己的双手养活我们!”

    事后,姨父为了逃避责任,监守自盗,又编造谎言,说是姐弟两趁他洗澡时偷袭了他,还偷了家里的钱和贵重物品。

    当晚,张玲芳和张全顺身上一共只有十三块钱,两个人来到一间破旧的私人旅店,房费最低却要十五块,没办法,姐弟两只好到那个熟悉的公园里,坐到一张长椅上。

    当时虽然是夏天,不过夜晚依旧凉气袭人。

    半夜的时候,他们能用衣物抵抗夜里的寒风,却久久不敢入睡。公园里无家可归的人,可不止他们两个未成年人。

    当时,公园里还有六七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年轻的身强力壮,看样子三十多岁,老的也就五、六十岁,这几个人邋里邋遢的,眼珠子似乎放着绿光,都在窥视着这对弱不禁风的姐弟。

    姐弟俩相互拥抱在一起,把衣物和行李包放在两人中间,在颤抖和惊恐中渡过了漫长的一夜。一整晚都提心吊胆。

    幸好这几个流浪汉对他们以及他们的物品并不感兴趣,也或许是公园外停放着一辆警车的缘故,虽然车上的四名警察都在憨憨大睡。

    第二天,张玲芳和张全顺都没有去学校——以后也都没有再去过,姐弟俩在福州市的街上走了一天,到处找工作。

    问遍了大大小小的餐馆、服装店、化妆用品店,没有一家愿意雇佣他们,原因是他们背着书包带着行李,让人误以为是离家出走的叛逆小屁孩儿。

    晚上,路过一间舞厅,张玲芳想起了班上的几个女同学。她们很少来上课,早已放弃了高考,据说是在舞厅做了舞小姐。她有意无意听说过这种自由的舞小姐的挣钱方式。

    张玲芳已走投无路,她不能再让弟弟跟着她露宿街头了。一整天,姐弟两就各自吃了一个面包,喝了些自来水——在公共厕所门口水龙头里的水,此时身上还剩下十元钱,按照每天吃一个面包的节奏,那也最多够他们生存三四天。

    她把心一横——把书包和装衣物的简易行李包交给弟弟看管,然后在公厕里换上了母亲生前留下的一件黑色晚礼裙——是她偷偷藏起来的,否则也被贪心的姨妈给“收藏”了。

    张玲芳整个人一下成熟了很多,她此刻看上去既漂亮又可爱,更难得的是身上有一股大部分男人都迷恋的清纯之美。

    一个半小时后,张玲芳从舞厅出来了,身上多了一百多块。那是他在舞厅里陪了七八个四、五十岁的男人跳完舞以后的小费。那也是她忍受住这些男人在她身上隔着衣服摸摸搞搞后的报酬。

    当晚,姐弟两找了一间小的私人旅店,长期租了下来。

    以后的每天晚上,张玲芳都穿着那件黑色的晚礼裙到市中心的舞厅去陪人跳舞。她被迫与社会各种阶层的男人搂抱在一起,任由这些人用手在她的胸部、后背、腰间、臀部以及大腿上肆无忌惮地“摩擦”。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大半年。

    这期间,她遇到过各种各样的人和事,有想要跟她交往的已婚大叔,有揩油吃豆腐和占小便宜的混混无赖,也有诱惑她进一步沉沦风尘的老女人,还有“女同志”。

    再后来,张玲芳固定在一间舞厅做舞小姐,收入更为稳定,人身安全也更有保障,但她却终难守身如玉。这间舞厅的老板连哄带骗,和几个客人一起灌醉了她。

    当晚,一个台湾的商人夺走了她的第一次。

    第二天醒来后,她欲哭无泪。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身。张玲芳终于意识到了都市之夜的本质,除了五色斑斓的表皮外,里面只有无尽的黑暗。那一刻,她面临着人生的转折,她忽然意识到,继续这样活在无尽的黑暗中,他和弟弟终归是没有出路。

    张玲芳脑子里想了很多,甚至想过破罐破摔进一步沉沦风尘,乘年轻时多赚些皮肉钱说不定还能早日脱离苦海。但是她心中始终有一道底线,为了梦想而拼命坚守的底线。

    她渴望着有朝一日能重新回到白天的正常生活中,嫁给一个真正爱她的人,他们一起生儿育女,幸幸福福平平淡淡地生活下去。这个梦想经过一年来的苦痛折磨,逐渐变成了幻想。

    美好的幻想,只能时常出现在她的梦中。

    绝望的那一瞬间,她也想过干脆答应几个已婚富商的要求,跟他们暗中交往,至少每月可以获得一笔生活费,但是她瞻前顾后,万一有一天自己被玩腻了,该怎么办呢?到时候谁还肯为她的青春买单?

    这些在残酷现实中一步步出人头地的中年男人,他们都只是爱着她的身体,爱她青春美丽的容颜,没有人爱她的灵魂,更别说爱她衰老时的皱纹。

    张玲芳彻底迷茫了,残酷的现实生活逼得她喘不过气。

    她没有准确的人生目标,没有对未来的进一步打算,只有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离她遥不可及。

    之后,她在舞厅里变得消极怠工,经常心不在焉,老板和顾客对她也越来越不满意,收入也一天不如一天。

    “苦尽甘来啊,老姐在走投无路的时候,终于遇到了你爸爸,她的真命天子终于出现了……”张全顺一边说,一边拭去眼角的泪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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