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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半分山水半分缘 148 深藏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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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庆幽燕王府护卫出身,看着几位皇子长大的,知道皇帝郑荣对眼前这个螟蛉之子,比起几位皇子还要更宠爱一些——若是他一道奏章上去,自己的功名前程立即就要毁于一旦不说,连这条小命能否保住,都还在可与不可之间。

    想到这里刘庆只能支支吾吾说道:“这……这都是江南的惯例,末将……末将若是不收,岂不显得过于清高了……”

    “唉!”秋仪之长叹一声,“你的前任史长捷坏事才几天?你就又要以身试法了吗?所谓‘心不正,眸子眊焉’,你既收了人家的好处,又还如何能够秉公做事、仗义说话呢?”

    刘庆听秋仪之这几句话说得分量极重,吓得几乎要跪了下来。

    正在这时,满堂的商人们又骚动起来。

    秋仪之早不想再理睬刘庆,扭头往堂上望去,却见群商居然也都不理睬自己,纷纷跑到府衙正堂门外,一个个整理衣冠,似乎正要迎接哪位贵人的到来。

    秋仪之却是一愣,心想:眼下江南道中身份尊贵之人,除了刺史钱峰、节度使刘庆之外,便只有左将军崔楠了和自己这个皇帝义子了。然而这两人之中,一人正在前线指挥作战,一人身份亦未暴露,真不知是何人又这样威风,能让这群富甲一方的商贾抛下父母官不管,专程去迎接。

    不过片刻功夫,秋仪之便见那群商人齐齐上前一步,此起彼伏地作揖行礼,口中说道:“九爷,您老人家也来了?”

    有人说道:“九爷,许久不见,不知在这些日子在哪里发财?”

    还有的独辟蹊径,说道:“九叔,侄儿好久没去您府上请安了,瞧着您气色比之前又好多了呢!”

    秋仪之听众人这样谄媚奉承,不知其人来历如何,也不禁踮起脚朝大堂外头望去,却见一人从道府影壁之后快步走出,身上只穿着一套酱灰的粗布短袍,嘴里头叼着一支半尺来长的旱烟斗,一面“咕噜咕噜”地喷出烟雾,一面向众人拱手回礼。

    此人在众人簇拥之下,好不容易才到了道府正堂之上,刚要向端坐堂上的江南道刺史钱峰行礼,却见秋仪之带着诧异的神情站立一旁,不由怔了一下,赶紧一撩袍角“噗通”便跪了下去,结结实实磕了两个头。

    堂上众人见到这一幕都是一惊——

    众商人惊的是——以来者的权势地位,官场上寻常四五品的官员,都要反过来巴结他,又何须向这嘴上胡子还没留齐、七品小县令行如此大礼呢?

    刺史钱峰惊的是——早就知道这个秋仪之有些背景,却不料此人背景居然深厚得如此深不可次,在这“九爷”的眼里,居然要比自己更受重视,以至于要先拜这个县令而将自己这个江南道第一官吏晾在一边。

    节度使刘庆惊的是——作为当今皇帝义子的秋仪之,其权势熏灼自不必多讲,却没想到此人势力居然如此广博,即便是江南商场之中,也有人以他为马首是瞻,若是这位名义上的属下指手画脚,那今后自己在这江南节度使任上的日子必定十分难过。

    秋仪之也很吃惊,他惊的是——既然此人向自己叩拜行礼,那必然是知道自己身份的,偏偏自己还不知此人是什么来头,以明对暗,岂不危哉?

    满堂之人,只有林叔寒还能保持镇定,用一种静观其变的心态,静静看那向秋仪之跪拜之人缓缓起身,带着满脸的笑容说道:“公子还真是贵人多忘事,也就一年多的功夫,就不认识我了吗?”

    秋仪之见此人六十岁左右的年纪,须发均已灰白,一双眼睛周围的皮肤虽已松弛,然而眼神之中却充满了精明和活力,立刻小笑颜开道:“这不是何九公么?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说着,便伸手将何九公扶起。

    何九公乘势站起,说道:“我这不是接了节度使刘将军的请帖,这才赶来的嘛。却没想到是公子在这边说话。就是我老了,腿脚慢,来得迟了些,不知有没有误了公子的事情?”

    秋仪之捏着何九公苍老却依旧十分有力的大手,十分情切地说道:“九公跟我开玩笑呢?我问的不是九公怎么到府衙里头来了,问的是你怎么会在江南,又怎么接到的请帖?”

    何九公满脸的皱纹都开心得舒展开来:“原来公子问的是这个啊,都怪老头儿糊涂,闹了笑话。”

    何九公继续说道:“这都是我东家周大官人的主意,说是他要坐镇京城,不能分身,长江南边的生意又非得有人打理不可。照老头儿的意思,明州府华茂楼的孙守谦就满看得过眼的,又是办熟了事的老人,可以试着用上一用。”

    何九将手从秋仪之的手里轻轻抽出,端着烟袋锅子深深吸了两口,又道:“可东家偏说这个人还不中用,担不起周家的半壁江山,偏偏就要老头儿我到江南来办事。公子别看东家好像什么事情都好商量,可是拿定了的主意就从没更改过。没办法,谁叫我打懂事起就是周家的仆人呢,这把老骨头就只好先扔在江南这里了……”

    听到这里,秋仪之才恍然大悟,微笑着说道:“九公这话说得太客气了,您是周大官人面前资格最老,也是最得力的人了。我猜他其实也不想让您劳动筋骨,可派了您来,一则大官人自己放心,二则也让其他人断了争权夺利的心。他也是没法子呀!”

    秋仪之这几句话说得何九公心花怒放,连声谦逊,却又道:“哦,记得前几日大官人交代下来一桩生意,说是要同老船主李直赚海上的钱,据说还是公子牵的头、连的线。啧啧啧,这一出一进,每单生意就是上万两的赚头,而且是天长日久的买卖,公子出手真是非同凡响啊!我看公子这官儿也别做了,索性跟着大官人一起经商。周家这几个子侄都没出息,别说中用了,中看的都没几个,说不定大官人就将周家的产业交给公子了呢!”

    说到这里,何九公忽然想起秋仪之尊贵无比的身份来,意识到自己已然失口,一口刚刚吸进肺里的烟猛地喷出来,呛得老烟枪何九公都不住地咳嗽:“公……公子……老头儿见着你高兴,随口瞎说了几句,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啊!”

    秋仪之知道何九公这几句话都是兴之所至、发自肺腑,因此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反而伸手在何九公背上不住地轻拍,帮他顺气。

    秋仪之这个七品官,竟与天下第一皇商周慈景在江南的代表何九公谈笑风生——而且隐隐间何九公还有巴结讨好他的意思——这番场面让满堂的商人都看得呆若木鸡,连插嘴附和两句的都没有,一个个呆站着不知所措。

    却听何九公问秋仪之道:“说了这么老半天,还不知公子为何要召集这么多商人到府衙这里来?”

    端坐堂上的刺史钱峰将秋仪之和何九公两人对话听了个清楚,心想:召集商人议事,虽是秋仪之起的头,用的却是江南道刺史的名头,怎么这个何九公竟只同这秋仪之商量,半句都没同自己说话。

    却见秋仪之也似乎将钱峰忘了,脸色一阴,便指着堂上站着的群商说道:“就是这群人,我舌头都嚼烂了,九公要问,也别问我,就问他们去好了。”

    何九公听了,猛吸了口烟,又轻轻吐出来,用烟袋杆子一指站在最靠前的那个胖商人问道:“唐胖子,秋公子刚才跟你们说了什么?你再给我说说。”

    唐胖子商人脸上的赘肉一抖,说道:“秋大人说,要放城外的援军进城休整,我们不是怕他们军纪不好,到时候劫掠一番受了损失么?这个……先不让外地兵进城,不也是您老人家同我们几个商议以后决定的不是……”

    何九公听了,甚是尴尬地咳了两声,立即换了一副谄媚的笑容,对秋仪之说道:“公子,这事你可不能怪他们。老幽燕军比禁军强、禁军比江南官军强、江南官军又比团练乡勇强。团练乡勇说起来是士绅组织起来保家卫国的,其实大多是为了约束乡里村里几个惹事不学好的子弟,军纪从来就差。他们担心放了这些人进来,他们的家业也就毁了,公子可千万别怪他们。”

    秋仪之道:“我也新募了两百个乡勇,这里头没一个是宵小之徒,都是良家子弟出身,我每个月开给他们二两银子的军饷,若是违反军纪,当头就是一刀毫不商量,你害怕他们劫掠百姓么?”

    “那是,那是!”何九公接连作揖道,“公子的本事老头儿我最知道不过了。”

    说着何九公便转身面对众商人说道:“这位秋公子,是我家周大官人的子侄,过来山阴县当县令,手里头也有两百多兄弟。我何九说话从来没有不算数的,今日却要食言了,要放秋大人手下弟兄进城,大家看怎么样?”

    众商人听了,心中不禁打起算盘来:

    方才何九公说了,这个秋仪之是周慈景的子侄辈,既不同周慈景同姓,那十有八九不是哪个表侄便是外甥。他秋仪之虽不姓周,可是举止谈吐都极出众,身上又有正经八百考出来的功名,别说是在周家小辈这群纨绔子弟当中了,就是在天下所有商人之中都如鹤立鸡群一般。若周大官人一时不拘一格,真将周家的产业统统交付给此人,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况且以周家的财力权势,进士出身的秋仪之,平步青云就在翘首之间;就算他无意官场,单单凭他之前表现出的言谈风度,定是周家将来一言九鼎的人物。

    ——因此无论怎么看,现在先卖他个面子,实在是一件有利无弊的大好事。

    于是那唐胖子先上前半步说道:“秋大人真是深藏不漏啊!您的身份要早告诉我们,我们又怎么会反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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