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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上官婉儿 > 116 精神寄托:你我并无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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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婉儿。”他低声叫着她的名字,只是简短的两个字,却让他叫得百转千回。

    婉儿在表面上对他无比排斥,可心中对他始终存有怜悯之情,那种感觉很奇特,明明自己就在污泥之中,却见不得好好的一颗明珠也裹上了脏污越积越厚。

    “婉儿,我想我可能会疯。”张昌宗突然变得很低落。

    “六郎正当红,难道是乐极的缘故?”婉儿短促一笑,你自作自受,该去怨谁?

    他从桌面上探过手去,握住婉儿正打算倒茶的手腕,口中振振有词:“你我都一样,你不能嘲笑我。”

    婉儿手腕僵住了,瓷杯从中掉落,狠狠看着他:“我同你怎么个一样法?”

    “都是女皇的附庸,都在仰仗她的恩泽……没有她,你依然是个掖庭官婢,比普通的宫婢还不如,而我仍旧顶着一副皮囊,混迹在京城各种繁华之地,浪荡无助……我们心上都是又爱又恨,对不对?”他边说边笑,语调正常,但掺杂的笑有些瘆人。

    婉儿疑心他喝了酒,刻意嗅了嗅,可他周身全无酒气,愤然抽出手腕道:“六郎这是越活越回去了,这些话我只当没听见,你收回去。”

    张昌宗冷哼:“好!”随即站起身绕到婉儿跟前,低下头:“可有句话,我今日说了就不打算收回,你也别想不闻不顾。”

    婉儿微微仰起头,咬着牙:“不该说的半个字都不要说。”

    “我其实一直都很喜欢你。”他并不犹豫,响亮亮的一句在婉儿耳边炸开。

    婉儿几乎可以确定,此时的张昌宗是疯魔了的张昌宗。

    “可我从不喜欢你,相反我很厌恶你。”她不自知,并不知道此时的她也像是疯魔了,“我为何就一定要喜欢你?像全天下许多女人一样,见了你就会耽误终身?这实在是滑稽得很,我想笑。”可她一声也笑不出。

    张昌宗眼中闪了闪,像是有光:“可那天,我第一次见女皇的那天,你为何在外面坐了那么久?”他适度停了停,又说:“其实那晚我和女皇什么都没发生,她毕竟年岁不小了,更多的时候只是想有个亲近无害的人说说闲散的话,我没怎么费力就把女皇哄睡了,但我睡不着,就在窗前,我们隔了一扇窗户,我看着你,一直看着你,你看上去很冷,我的心里也并不暖……太平曾有意撮合你我,可你拒绝了,这坚定了我入宫的心,本来我可以做出选择,如果你的态度不那么硬的话——或许你以为我和公主有过什么,你真心是把我设想得太过不堪!公主心里有薛绍这尊神,不过与我消遣而已!”

    婉儿不去看他,默默垂首,想说的话似乎每一句都不合适。

    张昌宗用手臂环住她,戚戚然道:“我也知道,你心里也有尊神!那就只当可怜我如今的处境,与我虚情假意,我也绝不计较。”

    “错过便是错过,走过的路没办法回头。”婉儿猛然推了他一把,厉声说,似乎唯有如此,才能从恍惚和动容中幡然醒悟过来。

    他闪避着她的挣扎,又见她脸上有悬而未落的泪,顿时心一横:“我这辈子姓名已是与耻辱等同,但我不甘不愿,五兄与我不一样,他能忍,也能谋,可我只想有个陪伴我的人,而那个人最好是你。你若不愿意,大可以拒绝,可是一定会后悔。”

    这浓重的要挟之意婉儿岂能听不出?她忧虑着究竟有什么致命的把柄被张昌宗掌握了,可想来想去思绪混乱,没有丁点儿线索。

    他的告白无疑是感性的,这番算计又是精准理性的,婉儿矛盾着,也犹豫着。

    张昌宗知道她心上松懈了,上前将她搂在怀里,他无心轻薄于她,但这巨大的宫城里,这接下来漫长的大半生,他都需要她。

    婉儿在他的怀抱中愣了神,原来她同样寂寞,同样有着难以排解的愁苦。她看着他,所谓的一眼万年,大约就是这种感触。

    就在门口,正有一双幽怨的眼睛望着他们,也不知看了多长时间,终于支撑不住,一个踉跄在石阶上绊倒了。

    这声异响使得房内之人有了警觉,婉儿拉下张昌宗的双臂,大步走到门前,只见一个女子以袖拭泪的身影正往远处奔去,在广袤的夜色下,看着极度柔弱和渺小。

    “阿清!”婉儿疾呼,一只手扶在门框上微微颤动着。

    她终于恍然,原来阿清藏在心上的人就是张昌宗,原来张昌宗用来当做筹码的正是阿清。

    她回转身来,看着仍在原地无动于衷的那张脸,瞬时恨意涌了上来:“为什么是阿清?她心思最为简单,是个无辜的人。”

    “这宫里还有简单无辜的人吗?”张昌宗并无悔意,“阿清是个好姑娘。”他轻描淡写地说,“喜欢我的人里除了风情万种的,便大多是这样朴实无华的。”

    婉儿受到了莫大的戏弄:“我还差点儿信了你,你喜欢一个人便是这样的喜欢?”

    “我喜欢你并不假,但你同她们都不一样,我必须求个保障用以禁锢着你的心,眼看着你和武三思越来越亲密,我嫉妒极了,不能忍受,因此才想着要用点儿非常手段……阿清对我一见钟情,我也刻意待她很好,她是你的人,我很重视她。”

    “你简直不可理喻!”谁也想不出,俊美无双的他却是如此扭曲的心理,婉儿气愤不已,“我若是拒绝你,你是不是就打算拿阿清来祭刀?”

    张昌宗没有否认:“我不喜欢做没有胜算的事情,包括感情。”

    婉儿绝望了:“你是属于女皇的,我若沾染你,也只有死路一条,难道你不懂?”

    “我当然懂,但——”实话总是无情的,“我毕竟也是自私的。”

    “但你放心,我会保全你。”他补上这一句,却全无分量。

    “笑话!”婉儿反唇相讥,“一个自身难保的人能保全谁?”

    这不加掩盖的轻视刺伤了他,心上剧烈起伏着:“我其实并不知道想要什么,从前以为是功名利禄,可如今轻轻松松到了手,根本只是无用之物,我想着若能得到你,或许会少一些遗憾,没错,我真正在意的只有自己。可是婉儿,从你身上,我想要的真的很少很少,我可以不要你的身,也不要你的心,我要的只是你能陪陪我,两人有说有笑,看看月亮也好,读读新诗也好——五兄在逼我,我真怕熬不下去。”

    婉儿斜着眼看他:“所以你是要我成为你的精神寄托?拿我来弥补你心上的缺憾?”她早该知道,张昌宗没那个胆量与她私通,可这阴暗的心事带着理想主义的色彩,明明是龌龊的,偏偏要故作唯美。

    不得不承认,张昌宗找对了人,婉儿是这宫里,甚至世上最能理解他的人。

    “五郎逼你什么?”婉儿又问,这是有心的探究。

    张昌宗戒备着,说得很隐晦:“他让我一心一意侍奉女皇,那样会有无穷无尽的好处。”

    婉儿轻轻嗤道:“他说得没错,这是本分,是——”

    “你不了解我五哥!”他打断她的话,显得有些狂躁和阴郁,时至今日,他才算对五兄张易之有了初步的了解,以前多年的相交本以为已是熟悉到不分彼此,可入了宫才知道,对于张易之的心志,他的认识根本只是游走在最边缘。女皇身边的五兄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陌生得可怕,说给婉儿听的也并非张易之的原话,一想到原话,张昌宗就瑟瑟发抖——“六弟,别再心不在焉,好生服侍着,她就是你我弟兄的活菩萨,供奉好了她,荣华富贵算什么,五哥我有办法,待她百年之后,这天下不姓武,也不姓李,而是与你我同姓。”

    这样的话他无法转述,只想烂在心里。

    婉儿叹口气:“你们兄弟想做什么,我不关心,只是不要伤害阿清,这算是我对你的请求。至于你想要的,并不难!你要诗情画意,我给!你要浪漫温馨,我照样给!逢场作戏我早就学会了,只是你身份特殊,不是合适的对象,但既然你有这份执念,我便遂了你的心意!别把其他人牵扯进来,拖泥带水多不利索,但愿你言而有信,给阿清留一条生路,你也必须答应我,从此冷落她,绝不再给她任何希望。”

    张昌宗满口应承了下来:“一切都如你所说,你不失约,我必守信。”

    “这是我做过的最无聊的交易。”婉儿看到夜空中有几颗或明或暗的星子,作了肃客的打算,“六郎如愿以偿,请回吧,宫人渐渐都该回了。”

    张昌宗不再纠葛,离开之前俯身在她脸颊上不轻不重一吻,似乎这便是宣告了某种胜利。

    婉儿不迎不拒,只盼着他能尽快离去,她好去将失魂落魄的阿清找回来,她有许多话要对她讲。

    这阿清本在别的宫殿帮小姐妹的忙,遇到同在婉儿身边侍奉的婢女,得知张六郎正在内舍人住处放赏,又急又喜丢了手上的活儿就往回赶,小姐妹还以为她贪钱,暗自嘲笑着,阿清哪有时间解释,只想在这样正大光明的场合里与张昌宗说上几句话,不想看的却是婉儿与他相互依偎的场景。

    欺骗和背叛是阿清最直观的感受,即使张昌宗从没给过她什么誓言,婉儿也从未承诺过她什么,不过是自作多情,可心上还是难过到极点。还在为找不到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 或搜索 热/度/网/文 《搜索的时候记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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