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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来过？”
说出这四个字，也不过是一两秒的时间，但他试图推翻重建的却是过去十六年，乃至她曾经的一辈子，那些每时每刻，横亘的时间太过久远，如万里山河，她无能为力。
谈书润沉默着，往后退了一大步，神色温柔的战寰，令她浑身不适应。
“战寰……”四目相对，谈书润很是警惕，反问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纵使战寰的神色再温和，她却无法忘记那天——大雪中被子弹穿过心口的绝望，风雪呼啸而来，几乎在心口血洞引起暴风雪，血腥气息扑鼻而来，所有人都在辱骂痛斥。
战寰却不肯救她，哪怕只是说上一句好话，她也可泰然赴死，绝无怨言。
人怎么可能变得如此快，大抵是另有图谋。
“战寰……”谈书润抬眸，直直望进战寰的眼睛里，眼角染上笑意，轻声道：“我终于发现，你一向无所不能，但却偏偏不适合说笑话。”
一时间，休息室内的气氛透着股诡异，战寰愈加深沉的眸色，眼底隐约的怒意。
事已至此，谈书润仍旧害怕战寰，却也相信了一个不容忽视的事实，虽然不清楚战寰为何突然将她的命放在了眼里，但是她赌对了，战寰暂时不会让她死。
不是对峙，却比对峙更加让人心惊胆战，两人沉默无言中，谈书润都以为战寰不会愿意继续与她合作了，正欲示弱，谁知战寰却点了头。
“好，我和你交易，但是交易内容我来定。”
谈书润脑内瞬间拉响警报，战寰的心思太难猜，而新的交易内容，她把握不住究竟会有多少难度，需要她付出多大的代价。
犹豫再三，谈书润在战寰的注视下，却仍旧是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好。”
“从我们约定之日起，无论我问你什么，你都不许骗我。”
谈书润疑惑满满，“战寰，这是赔本买卖，有些问题，我若是撒谎，你也根本不知道。”
“阿书，你这是在关心我会不会被骗？”战寰勾起嘴角笑了：“放心吧，你刚才也验证过，我会读你的心，一旦你骗我，我马上能知道。”
“鬼才关心你啊！”谈书润怒：“你好歹也统领黑蝎，稍微不自恋一点好吗？！”
休息室氛围很是奇怪，说不上来的缱绻反应。
被拥入战寰怀中时，谈书润心底很疼，无数根针齐齐从心尖扎入，每次呼吸，都是酷刑。
“阿书，别再骗我了，人心都是肉做的。”
如果，哪怕只是如果，这一切发生在一年前，在所有事情尚未发生时，那是多幸运的事。
……
门外突然有人敲门，有人报告，说是上粤城到了。
谈书润奇怪，不禁问道：“上粤城？我们不是回北城吗？”
战寰松开了谈书润，转而从休息室内中央桌子上的一叠纸张中，抽出了一份盖着红漆的文件，谈书润低头，指了指自己，犹疑道：“给我的？”
“不然我面前还有第三个人？”
谈书润接过，仔细翻看。
“三天前，上粤基地向北城发出了机密求救信号，破译后的内容为上粤基地被不明人士袭击，同时，上粤基地目前的掌控者，以此为理由拒不参加一个月后在北城举办的幸存者联盟会议。北城军方要求我们，前往上粤基地，在幸存者联盟会议开始前，彻底解决这件事情。”
闻言，谈书润更为诧异，按道理来说，战寰所说的这些内容，该是属于军事机密。
她一个编外人员，普通百姓，甚至是战寰厌恶到极点的人，是不该知道的。
战寰却向她解释？！手里的红漆文件，仿若千斤重，压得谈书润心头沉甸甸的。
思绪一转，谈书润突然想到什么，问道：“北城军方究竟是因为上粤基地被袭击才派你亲自前去解决，还是因为新的掌控者并不打算继续向北城军方俯首称臣，那群老家伙才愤怒，才决定，好好教训一番？”
话落，谈书润见战寰剑眉微蹙，似是极为不耐的样子，谈书润心头一凛，她或许多话了。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阿书……”手下一用力，战寰抬手，揉了揉谈书润的脑袋，正色道：“你长大了。”
谈书润肩膀有些重，本以为会被打死的，却是得来个战寰捏着她的肩膀，奇怪的感叹。
“战寰！我不喜欢这样。”谈书润偏头，抬手拍掉战寰的手，郑重声明：“我是想和你合作，不是想和你上床，以后别乱动。”
她不喜欢别人揉她的头，除了越越。
话音未落，机舱剧烈猛然间晃动起来，尖锐的警笛声在耳畔响起，连带着屋外慌乱的脚步声，气流飞窜，谈书润没坐稳，竟是往前栽倒，在惊慌失措中，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个儿竟时直接将战寰给扑倒在地。
谈书润欲哭无泪：“……”
相反，战寰却是抿唇，似笑非笑地盯着准确无误扑进他怀中的小女人，双手一环，将人牢牢固定在了他的怀中，打趣道：“好了，1：0，这次是你先调戏我的。”
怒！摔桌啦！调戏个毛线球？！
军机还在晃悠，谈书润挣扎着起身，却再次摔下，几次尝试后只得承认有心无力，她偏过脸，看向其他地方，然而战寰却不打算就此放过她，侧到耳畔，声音隐忍：“别乱动。”
男人的声音沙哑，气息极富有侵略性，不断地摧残她的思绪，皮肤的炙热纵然隔着衣衫布料，却几乎仍旧要星火燎原。
谈书润垂眸，装作不知战寰的异样，然而动弹却是不敢了。
恍惚间，莫名地便想起了好多年前，那时候的她，性子里的调皮捣蛋基因还没有像如今这般被抑制得彻底，她住的小楼靠近战家大院的围墙边，一墙之隔，外面有棵百年老榕树，个子极高，树冠的顶端甚至能伸长到她房间的阳台边。
那时候，战檬和战夫人去游乐园，她只能爬上树，远远地目送她们离开。
然而发现那棵树之后，那棵老榕树便成了她专属的游乐场。
夏日炎炎，秋风萧瑟，老榕树一成不变地那般苍劲翠绿，站在树下抬头望去，几乎遮天蔽日，而她则是在枝桠间来回蹦跶，最粗壮的那根大枝干上还有鸟窝，初春小鸟们破壳而出，仲夏时节，乖巧地长大，深秋寒冬来临之际，飞到南方过冬。
而那时候，这座游乐园，除她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小客人。
少年战寰会站在树下，小大人似地张开双手，“阿书！你小心着点儿，别摔了！”
她便坐在树枝上，晃悠着腿，笃定又骄傲：“我不怕，阿寰你会接着我的！”
少年战寰虽语气不耐烦，但眼底满是担忧，“那也慢点儿，万一呢！阿书，你乖，下来！”
“阿寰！你看，小鸟儿们学了那么久，终于会飞啦！”
小鸟儿们扑腾着翅膀，在父母们的陪伴下，跌跌撞撞飞向蓝天。
“啊啊啊~~好可爱啊！！阿寰！！你看到了没有啊！！总有一天，我也要像他们一样，飞到天上，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树上，她在打闹玩笑；树下，他在默默守护。
……
“阿书……”
战寰的呼唤成功地将谈书润从回忆中唤回，谈书润有些懵噔，迷茫地看着战寰，少年与男人，眉目仍旧是相似的，谈书润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好径自等着他下一步的动作。
咚咚咚！急不可耐的敲门声！
谈书润恍然，正欲起身，却听见门锁咔哒一声，继而，是数不清楚的重重脚步声。
……
“阿书姐姐，你们在干什么？”
少女惊讶，熟悉的声音。
谈书润脑海中闪过些什么，猛然间抬头，只见休息室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以战檬为首，后面跟着一大群身着黑蝎军服的男人，谈书润心中一凛，暗探：我特么的名声啊！！战寰你们家的军机是没有锁门这个功能的吗？？！！！
战檬心底波澜骤起，暗自将拳头握紧，然而只是倏忽之间，便又恢复了原样。
战檬几步上前，边扶着谈书润起来，边笑道：“阿书姐姐，刚才吓坏你了吧？军机刚才降落，遇到的强对流，有些颠簸，不过现在没事啦！”
手臂有些疼，谈书润垂眸，不着痕迹地扫过战檬扶着她的手，再抬眸时，神色已然从怔愣变成了万分感激：“没事没事，刚才多亏了战寰在，那咱们，现在是？”
话音未落，门外的黑蝎队员便主动让开了条道，随着皮靴踩在铁板上的沉重脚步声，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谈书润面前，谈书润陡然间，想到了‘上粤尸城’这四个字。
……
“寰少，上粤基地那边进行了航空管制，我们只要进入基地炮弹的范围内，便会被击落。所以刚才，我擅自决定，将‘白虎号’降落在了距离上粤基地最近的新界机场。”
谈书润的手心满是冷汗，她怎么就忘记了这件事情——上粤城，新界机场，高演，还有战寰……这些地名人名加起来，便是丧尸病毒爆发后，幸存者与丧尸的首次大规模交战。
后果惨不忍睹，人幸存者大败，死伤无数，以至后来，人们都不愿意主动提起这场战事。
“你做得对，但是新界机场……”战寰从桌上抽出另一张纸，谈书润瞄了眼，赫然是上粤的地图，而战寰指着上面红笔标注的飞机图形，道：“丧尸病毒爆发后，必然有很多平民涌入新界机场试图搭乘飞机离开。”
谈书润心中了然，成千上万的人聚集在一起，只要有一个人感染，生死便会瞬间转换，原本的逃生希望，呼吸之间就会成为死神的镰刀，而这座机场，便是埋葬出逃者的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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