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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燃成灰 > 第一百一十章 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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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人洗得雪白干净香喷喷的小狐狸窝在他的脚边处蜷成一团,俯首舔食着摆在地上盘子里的花生米,懒洋洋地摇晃着毛茸茸的尾巴。

    白徵言忽然想起了自己曾向顾析求教过厨艺,顾析说看她有无此等资质,以后再说。谁知已经没有以后了?她默默地嚼了一把红豆,她对顾析的感情是相思吗?为何吃着一把相思豆的甜汤,竟觉得有些酸苦呢?

    他瞧她不说话,脸色也不大好看,不由也陪着她默然喝着甜汤,甜汤也似乎不那么甜了。但有些事他不能问,也不能探究,起码在此刻是不能触碰的,他只能在她身边默默地陪伴着。

    白徵言挑了一眼他平静的神色,忽然笑了一下说道:“你也只能和我一样是一个吃的,我瞧你的样学不来!”

    风靖宁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稍,随口应和道:“我们都是一样的懒惰,不怕,我家的好厨子有的是。”

    “你能随身携带么?”她笑了起来,斜睨他一眼。

    “不能!”他摇头,继而又说道:“如果徵言有此需要,我可尝试勤奋一点,学成一身厨艺傍身。”

    白徵言微微一笑,想象着风度翩翩的贵介公子在厨下掌勺时那手忙脚乱、纵前避后的样子,不由放声大笑了起来。

    庭前修竹葳蕤繁茂,两人在窗边说说笑笑,除去了旧岁,翻过了新年。

    昨夜也已忘记风靖宁是什么时辰离开,她才去歇息。今朝一早起来,人人见面都互相道一句:“新年好!”

    她竟在漠国过了个除夕夜,并还继续在这里过新年,想想还真的是不可置信。白徵言披着散发慵懒地依坐在屋前的回廊阑干上,她仰头瞅着阳光穿透细密竹叶,落在她张开在额前的手掌上,光阴似乎就在那儿静默地流转。

    她要在此停留了么?

    今早刚起身,服侍洗漱的侍女就禀报了她,说风靖宁为她送来了许多新年衣裳和头饰,还有风府的老太太和几位夫人给她的压岁钱。按理,应该是让她到风府给各位长辈拜年,才能收下这些压岁钱,如今,未曾请她过风府请安,却又让人送来了新衣新物和压岁钱是什么意思呢?

    白徵言眯眼微微地一笑,大概既是因她帮了风家的一个忙,风家有所回馈。但因她颇为曲折的出身,在这里非常讲究门第声誉的世家里是不能入眼的,并且是一个女宾,更不宜随便的请她入风府拜年了。在漠国这些百年世家极重血脉纯正的贵族眼里,以她如今这等流落江湖,又无门阀支持的身份,只怕是连做妾都是极其勉强的,如今竟然破例给她送了压岁钱,这已经可算破例的恩赐了。

    若是寻常人定会很高兴能得到漠国第二世家的看重,即便不能嫁入风家,也能借一借风家的东风了。

    可是,她是云言徵,是蔚国的凤舞长公主,是闻名天下的九天骑的主帅,却不是普通的老百姓。

    她依靠着廊柱,笑了一笑,眼眸中神采飞扬而笑得促狭。若果她对风家的这位继承人真的有什么非分之想,那么这漠国的风家知晓后,会动用什么法子对付她呢?重金收买?她喜欢,行走江湖银两傍身谁能不喜欢?帮她另觅人家?她不喜欢,谁喜欢被迫安排终身大事呢?给风靖宁配个高门大户的女子,她喜欢,说不定届时要一展身*新郎,问他一句是跟新娘留在这里当贵族,还是跟她浪迹江湖或是回娘家当驸马爷?还是会将她杀人灭口,然后告诉风靖宁她为了利益不要他,让他断了此心,早早成婚生子,继承家业?她不喜欢,这种阴谋诡计谁喜欢啊?

    “一大清早的在这里傻笑什么呢?”一个冰玉相击般好听的声音蓦然地在身后响起,带着丝惯常的慵懒自在。

    她一惊,回过头去,不由眯了眯眼。

    风靖宁依在她身后的雕花木窗畔,一身新紫绣着云绡回雁纹,犀角腰束,轻裘缓带忒是风流无瑕。乌墨瀑布般的发丝用了镂空的金玉簪定住发髻,显得鬓如刀裁,长眉入鬓,浅紫色中脸白如美玉,五官雕琢得美轮美奂无一丝瑕疵,一双墨玉般的狭长眸子和一张丰润的唇角噙住浅笑。真真宛如倏忽从云霄走落的仙人般,让她定睛看着,一时回不过神来。

    风靖宁一手支颐,望了她浅笑。

    她忽然感觉眼前的人眸含笑意有丝狡黠与促狭,然而,阳光正映在他的脸上,恍如发着微微的金光般,美得不可思议。

    她连忙合什,眼带期许,低喃道:“您是何方神圣?是感念于我心诚,来满足我新年愿望的么?”

    他微微一笑,配合道:“小女子你有什么愿望呢?想要个国泰民安?想要个家财万贯?想要个一生逍遥?想要个长命百岁?还是想要个如意郎君?”

    她托腮想了想,笑道:“我想要一个能够使国泰民安,又有家财万贯,既能长命百岁,又使我一生逍遥的如意郎君?”

    风靖宁笑得若有似无,颔首道:“心诚则灵,这个愿望我许给你!”

    她却是微微怔住,看住他真挚的眼眸,忽然说不出声来。谁能保证自己长命百岁,谁又能使她一生逍遥?他虽有家财万贯,可那并不是他所求,他怡情山水,渴望自由,若能尽力使国泰民安,又何能有他所求的一叶扁舟,逍遥自在?

    他却说,他许给她!

    愿望得以实现,是一种极致的快乐,但所求的愿望,有人愿意为之努力,又何尝不是一种难得的快乐?

    朱红的柱子旁,依着她一身云绸白锦衣裳,显得格外的鲜明入目。无论是新年,旧岁,昨昔,今日,她依然是那一身如雪的白衣如故,乌黑发丝披散在身后如丝如绸,新年的头一天里便是如此的不修边幅,惬意任情,偏偏在她的身上自有一股风流的姿态。

    澄澈得宛如透明的凤眸,那里浅浅地映照出他的影子,带了淡淡的笑意。那样清丽而又狰狞的容颜,却泛出奇异烁人的光华,她仿佛只是一片天边漂浮而来的薄云,倏忽间又会漂浮而去,让人无法伸手捉住她的踪迹。

    褪尽铅华的女子,在他的眼中,唯其一人而已矣。

    他坐到她的身畔,亦倚住另一根柱子,笑道:“你的愿望我不一定都能实现,但会朝这个方向努力。徵言能否也许给我一个愿望呢?”

    “你想要什么?”她无辜地冲他眨了眨眼睛,歪头笑道。

    他忽然凝视住她的眼眸,郑重地说道:“徵言,我希望有朝一日你如若选择了我,就不要轻易言弃,可以么?”

    原来他也知道彼此此刻身份间的困难重重,他也曾担忧她会向命运低头,而选择放弃他。弃难选易,屈从强权,是寻常人皆会的抉择,这些高门大户的世家手段只怕也不比皇宫中的差了多少?

    “靖宁,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有一日漠国与蔚国开战,那么我们该如何自处,又该如何抉择?”她想的又何止那些世家的门槛,更有两国的交兵,互相的利益,届时大家的立场。他作为世家子弟,她作为异国长公主,若两国敌对,他们皆不可能作壁上观,置身事外的。

    风靖宁在她眼中看到了异乎寻常的坚定与稳固,他再一次对她讶异。她不仅不像寻常女子般有着以家为大的闺阁框囿的心思,更似有一种与国共荣辱,共存亡的坚毅,可从她此刻的神情中想象出他日两国对立,她必然会站在蔚国的土地上,坚守自己脚下的每一分土地。

    他似乎有一种错觉,这是她与生俱来的尊严与荣耀。

    下一刻,她又笑得懒散随性,眯眼笑道:“我只是随意问问,靖宁不必认真。”她的心却跳得时慢时快,她知道自己纵然再爱一个人,也不可能为了他做出抛家弃国的事,若非如此,她就再也不是云言徵,再也不是她自己,在这个世上再也不存在她这个人了。她一直知道自己的抉择,一直坚守自己的身份荣耀,从来没有为了什么而动摇,而放弃,纵然是那个国家的君王已然背弃了和辜负了她,她依然是蔚国的云姓皇族,这一点从来就不曾改变过。

    风靖宁眼中有的却不是失落,而是赏惜,他眸光霎时莹亮,对她微微一笑道:“徵言,你又一次让我刮目相看了!不错,若有那一日,你我身份也会因此变得对立,但又何妨?徵言曾说,真心相爱的那个人,不一定就是白头到老的那个人,两个人曾经为了彼此,为了自己虔诚努力过,如若真的苍天不许两人白头约,那也是不曾留下遗憾了。至少,他们曾经相爱过,谁又能预知自身命运,预知世间种种事情的结局呢?”

    曾经努力过,曾经相爱过,不曾留下遗憾,也就够了。

    她的心无端地隐隐作痛,而眼前的人也确实是所遇到的人中最洒脱,最自在的人了,因此他才能说出这样真诚率性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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