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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十月朝 > 第八章 清漪(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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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府。

    苏鹤坐在大厅中专心致志地翻看账本,药草的味道在晚秋的肃清中慢慢氤氲。

    哪怕是南方,也躲不过这北风带来的肃杀的萧条之感,沈良辰想着,便轻巧地跃进大厅。

    苏鹤抬头,一双眼眸中星光点点,满是温和的笑意。

    “苏大少爷,好久不见。”沈良辰一挑眉,打了个招呼。

    “我当是谁这么放肆,随随便便就闯进苏府,还没有人管。”苏鹤起身,白衣顺势舒展,露出雪白的脖颈。映衬着晨光,苏鹤像极了超然出世的鹤仙,“原来是你,那就不奇怪了。”

    “哈哈,我和你们苏家的关系,确实不用通报。”沈良辰又闻了闻,觉得空气中的药味比以往多了些苦涩,便忍不住问道,“为何这药味这般的苦?你妹妹的病……”

    “唉,不提也罢。”苏鹤拂袖,眼中全是失落,“我只希望锦儿可以在这最后的时间里过的快乐。”

    “抱歉……”沈良辰顿了顿,不知该说些什么。

    “对了,听说皇上给你赐婚了?”苏鹤突然展露笑颜,扯开了话题,“整个北天灼国都知道了,怎么这次你偷偷跑到我这里玩,没有带着夫人吗?”

    沈良辰想到楚长亭,嘴角止不住上扬,声音里都多了几分稚气:“当然带过来了!不过她死活不肯见人,我就让她在苏府的门院儿里和婢子们玩一会儿,等我回去。”

    “哈哈,还在害羞呢。”苏鹤也轻轻一笑,“听说她可是丞相家的女儿,你们俩家联姻……”

    苏鹤脑中突然闪过易轮奂那张永远高傲而胜券在握的脸,心中一寒。

    “天造地设,门当户对,是不是?”沈良辰笑得眼睛都迷离起来,仿佛在畅想美好的未来。

    苏鹤看着沈良辰那张毫无戒备的脸,知道他从不会怀疑皇上所有的所作所为,但还是想略微提醒他一下,于是隐晦地说:“文武结合,文武双全,皇上想的真周到。”

    沈良辰又刚想说什么,却瞥见门外一抹淡粉色的身影向里张望,他扭过头去,看见苏织正望着苏鹤,好像在等他说着什么。

    苏鹤看见苏织,心下一沉,道:“锦儿出什么事了吗?”

    苏织又看向沈良辰,欲言又止。

    苏鹤皱眉:“无妨,你快说吧。”

    “大哥,今天四妹突然气短,全身那些脓包又开始……疼得她死去活来……”苏织说着,眼中是望不到底的悲痛。

    “怎么又这样?吃药了吗?”苏鹤急切地往外走,突然想起了什么,望向苏织,满脸节制的愤怒和悲哀,“那药,可又是……”

    “是。”苏织说着,眼泪簌簌而下。

    苏鹤凝眉,思忖半刻,便转身对沈良辰打了个手势,说:“沈将军,你和我一起去探望探望我妹妹吧。”说罢,便不容置喙地走出了大厅。

    沈良辰一头雾水,但还是跟着去了。

    离锦绣阁很远,便听见哭喊声和杯子碎落声,苏鹤握拳,指甲嵌进了肉里也浑然不觉。

    究竟我们又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惩罚我们?苏鹤想着,心中腾起一股巨大的悲凉和怒气。

    推门,一股苦涩的药味扑面而来,呛的沈良辰差点昏过去,苏鹤轻轻对沈良辰耳语,让他在屏风后不要露面,然后径直向里屋又去。

    苏织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沈良辰,也走了进去。

    “哥!”苏锦凄厉的声音如冷风贯膛,让苏鹤苏织肝肠寸裂,也让沈良辰心头重重一颤。

    “哥!你让我去死吧!”苏锦抬起已经溃烂的双手抓住苏鹤,“哥,你让妹妹去死吧,妹妹实在是太痛了。”苏锦的泪水滑落在满是脓包的脸上,有一种惊悚的悲哀。

    沈良辰偷偷透过屏风望向苏锦,只见她裹一个薄薄的毯子,但也难掩满身溃烂浮肿的皮肤。

    这世上,竟还有这种病……

    苏鹤望着自己的妹妹,心疼不已。

    妹妹,哥哥又何尝不想给你个痛快,可是……

    苏鹤为苏锦捋了捋散落的秀发,温柔说道:“锦儿不用怕,哥哥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病。你放心,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苏织看着,眼泪止不住地流。

    过了许久,苏鹤才从里屋出来,苏锦已经平复了不少,现在正在苏织的陪护下喝粥。

    沈良辰紧跟着苏鹤出了锦绣阁,急切地问:“你妹妹她怎么病重至此?”话音未落,却见苏鹤已经在自己面前跪下。沈良辰一愣,不知他是什么用意,便急忙去扶。

    “求求你,求求你良辰。”苏鹤哭道,“求你在皇上面前为我们美言几句。我们苏家几十年来安分守己,没有做过任何违背皇命的事。求他,帮帮我们……”

    “啊?”沈良辰又是一愣,没有味出话中的意思,但仍是满口答应,“你放心,我定会让皇上为你们寻一寻名医或者是解药。你快起来吧!”

    苏鹤起身,泪痕未干,紧紧握住沈良辰的手,神色黯淡。

    沈良辰也心疼地反握住苏鹤的手,一时寂然,只有秋风吹打在叶子上的沙沙靡音。

    步于长廊,沈良辰心事重重。

    他何尝不知道苏鹤欲言又止的背后,是那个满身王气的男人。

    表面柔弱,实则步步为营,心狠手辣。

    他抬头,看见长亭正在和寻儿聊得火热,正准备走过去却又看见一旁苏邈在那里直直地望着楚长亭,眼睛里是火一般的毒辣。

    沈良辰快步上前,挡住苏邈的视线,然后揽过楚长亭,静静地看着苏邈。

    苏邈阴阴一笑,漫步上前对沈良辰说:“家妹十岁患病,如今已经五年了。旁人很少见过她真正的容貌。”

    沈良辰皱眉,眼前这个苏邈是苏家二少爷,为人阴险狡诈,不可不防。他盯着苏邈,沉声问道:“你想说什么。”

    “你怀中这个女子,像极了我的妹妹苏锦。”他又阴恻恻一笑,吓得楚长亭一个哆嗦。

    沈良辰怒气升腾,但又碍于苏家的面子不好发作,只得挑眉说:“哦?可是长亭如今已经十六岁了,说她像十岁的小姑娘未免有失偏颇。恐怕是二少爷思妹深切,恍惚了吧。”

    苏邈轻轻嗤笑一声,眼睛里仿佛有火焰在蔓延:“苏锦的病,从下往上,脸是去年才开始溃烂的。如此狠辣的手法,让得病者慢慢忍受等待自己容颜溃烂的过程,实在不应是人做的事情。”

    “……”沈良辰脑中一闪而过,是那双狭长深邃的眼眸。

    “我今日说这些没什么。”苏邈转过身去,声音中有种癫狂的颤抖,“只是沈将军可千万想明白了,不要哪天被当做弃子扔掉,还在心心念念着不该心心念念的人。”说罢便走远了。

    楚长亭看着苏邈走远,背后一阵发凉,她望向沈良辰铁青的脸,轻声问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疯子而已,无需当真。”沈良辰轻轻拍了拍楚长亭的肩,眼神渐渐柔和起来,“咱们走吧。”

    回到客栈,沈良辰安排梅妆带着楚长亭去吃些东西,而自己则静坐在窗边,眉头紧锁。

    远望是隐没在雾霭中的群山,山的尽头,就是华丽的宫宇廊桥,还有那个站在万人之巅睥睨众生的王。

    此前我一直引以为荣的,是你对我的信任和青眼。你可对任何人狠辣算计,却从未对我。

    可如今,这份厚爱却变成了随时可能爆发的山洪,我活在你的脚下,感觉岌岌可危。

    沈良辰闭目,长叹一口气。

    此时,乾坤殿内,易轮奂修长的手指划过一幅画作。

    画面上的人巧笑嫣然,眉清目秀,有倾国倾城之姿。

    突然,他抽出长剑,让画作拦腰划破,又将剑直直插入女子的心脏处。或许是动作太大,易轮奂开始剧烈的咳嗽,然后嗓中一阵腥咸,他扶住桌子,鲜血喷在画卷上,让女子的脸有种诡异的美感。

    “咳咳……”易轮奂重重地喘息,身后梅容跑过来,急忙为他递上一杯清茶。

    “梅容,你说,朕是不是要做些什么了。”易轮奂结过茶轻轻抿了一口,然后接过梅容的手绢细细地擦拭自己的嘴上的血迹。

    梅容心疼地看着画上的血迹,血色红中发乌,看来病情又有些加重。

    “梅妆刚刚传信,说沈将军去了苏府。”梅容抬起头,一张和梅妆一模一样的脸。

    “哼,苏家。”易轮奂将手绢一扔,“他去也无妨。不过……”易轮奂突然眼光转向北方,北风瑟瑟,带有来自草原的萧条和杀气。

    “极北草原那鹰瀚王又蠢蠢欲动了,良辰是时候再披战袍了。”易轮奂眼中有些迷离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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