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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长河惊涛 > 四二七 为伊憔悴(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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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终于忍不住拥她入怀,嘴角浮起淡淡的笑,只是心口的疼痛又加重了几分,他暗暗抓紧了身旁的木栏,试图压下些许。“兰,答应我好好的,再大的事,也没有——你和云逸——重要——”重咳之声把一句话切分得支离破碎,只是眼中的笑意仍分毫不乱。

    薇兰听懂了。忧伤在黑色的眸子里弥漫。倚着他的臂膀,似乎这是唯一可做的事。她知道,即便他脸色已惨白如纸,仍有太多太多是她不能知道也不可以干涉的。他捂着丝帕咳着,似乎要用咳声掩盖所有她想问的。

    院外汪鸿等人飞步涌入。他们做梦也想不到书房会有闪失,大约都是见了鸽影又发现倒在角落的侍卫才知出了事。但见庭院阶下二人相依而坐,才略松了口气。杨花似雪,把二人笼在薄薄的寂静里,以至于谁也不敢轻易搅扰。

    直到楚涛看见院门口密密匝匝杵了一片低头等罚的,才起身准备问话。

    “少主,汪鸿来迟,在此请罪。”

    “其余各处还好吧?方夕来过了。”

    诸人噤声,见史薇兰脖子上的血痕,心知绝非小事。

    然而楚涛并未怪谁,只如平常道:“汪叔,令码头与镖局各道口严查戒备。方夕既敢独自来此,必有接应。刘前辈,你带薇兰回芝兰苑,并确保芝兰苑一切如旧。诗雨,代我去楚家各个岗哨巡视,如有不妥即作调整。”

    诸人领命散去,薇兰也随之离开,楚涛尾随到院门口才止步。她穿过花径,又偷偷地回望,但见他仍站在那里,悄悄地远望她的背影。刹那了悟,情愫如爬藤般渐远渐生。默默攥紧了袖底他给的钥匙,暗自为他祈祷。

    她不知道汪鸿留在了最后。更不知道当尘埃落定,楚涛是如何步履维艰地回到书房。没有人会告诉她,那块丝帕怎样顷刻间一片绛红,更没有人敢告诉她,楚涛的旧伤复发,全是因与方夕的强强较量。因为他几乎要被心口的疼痛撕碎的那一刻,仍不忘关照:“不可让她知道!只说……我有事出去几天……”

    于是,她只知道,自己只是在这庭院中寻常不过的女子,有他片刻的怜惜,足矣。

    黎照临回到书房的时候,心都快吓得凉了。可是楚涛仍只是淡淡地笑:“别骂,这回不是我蛮横。别人若欺负诗雨,你也不肯的吧?”

    照临阴沉着脸,果真没再多言,却比暴怒更加难受。当他静静地把过脉后,坐在案前许久,才握起笔,把药方一挥而就。刘前辈匆匆谢过就忙着去配药了。他望着双目微阖的楚涛许久,除了转身收拾药箱,再不知如何是好。

    “冷凤仪醒了,她什么也没问,我想她大概知道自己在哪儿。我刚才开的药方,每日一服,十日后或可见效。但……”照临一边想着措辞一边断断续续地说。

    “尚有多少时日?”你可直言。

    突兀的一问,让照临心里咯噔作响。但他不是仙人,没有预测生死的勇气。

    不待他回答,楚涛已平静道:“明白了,多谢。”

    照临觉得有必要解释清,又摆出训人的架势道:“刘前辈应是向你提过吧,就此歇手,静养个三年五载——这是最后一线生机!再迟,恐怕……我不想白费力气,楚掌门。若你一意孤行,我只能离开。”

    楚涛并不发怒,顺着他的话道:“你若不打算在我处白费力气,去汪叔那里支取了诊金再走,都记在账上呢。你可以不收,但是我不想见到医圣的传人为了开个医馆还要四处奔波——身无分文的,拿什么去救人呢?”

    照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还能不能更让人讨厌些?”

    “如果可以,让我看到诗雨出嫁,随后你带她走,永远别回黑石崖。”

    楚涛半点没有敛起笑,但是照临知道这回楚涛不是在开玩笑。他的伤,他自己最清楚。或许在教训方夕之前就已明白了后果。只是他完全不懂,到底有什么比他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

    “为什么是她?”照临拉长了脸,“我以为,你至少会留几分余地,去收拾你最大的敌人。”

    楚涛浅淡一笑:“我欠她的,得还。”

    照临更加伤感:“诗雨不会愿意走的,我也不能不仗义。”他控制不住声音的沙哑,“你的诊金我一定收——我的医馆就开在黑石崖下……但是……”他哽咽了。他以为医者见惯生死,不会有比他更淡然的,却不防这个刀口上过来的人简直是舍生忘死。

    “哭什么?楚涛还没到让人哀悼的那天。你以为我会死在这张床榻上?黑石崖还不能没有楚涛不是?”楚涛绽开依旧迷人的笑,双目虽暗淡却更灼人。“会好的,照临。你还没娶诗雨,我能让你赖了喜酒?”

    照临不忍再听。自打相见的第一天起他就知道,这家伙对人对己都是一样霸道。他已习惯安排一切,包括别人的命运。至于自己的命运,迟早是为剑而生,为剑而死。

    “还喜酒?你的敌人都杀到了脚跟前!”

    楚涛故意答非所问地笑道:“白衣圣使又不是第一天黑才有。所以,你到底何时才向诗雨提亲呐?别等君和回来。那样,南岸的酒能被他喝光了!”

    十日后,黑石崖大喜,张灯结彩,艳红的烛火彩绸映亮了长河水。段诗雨身着火红的嫁衣,佩上珠玉钗钿,成了南岸最美的新妇。楚涛在众目睽睽之下用等同于嫁妹的礼仪把段诗雨交给了照临。二人就在逐羽剑派镖局的大堂上跪拜结发,互许了终身——没有一家之长,有楚涛作见证,有嫣红作媒妁,有雪海领着孩子们起哄闹腾,还有一众江湖豪杰的祝愿、纵酒、放歌。莺歌燕舞,火树银花,没有人在乎白衣圣使,或者昔日恩仇,只有快意地醉笑,快意地放歌。逆光处,楚涛抱着双臂笑出一脸潇洒俊逸。身后,是恬静素雅的薇兰,为他执杯奉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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