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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长河惊涛 > 三九八 歧路行远(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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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想到汪鸿会突然请他喝酒,而且是在和楚涛大吵一架之后。

    但这日在凝香阁僻静的包间,汪鸿却为他点了一桌子菜,两坛最好的酒——离开楚家的谢君和,无非是去凝香阁蹭酒罢了,于是汪鸿要找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这是求我回去?”谢君和早已从酒味里嗅出了有求于人的气息,故意端起架子。“姓楚的也太没点儿架子了!前脚让人滚,后脚就来请,老子还没喝够呢!”

    “并非少主的意思,今日是我自作主张。”汪鸿替他斟了满杯。

    “那家伙若还没生够气,我就更不能回去了。他发起狠来我还有脑袋喝酒么?”谢君和嬉皮笑脸道,“汪叔,惹毛了他,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找地缝钻。老子也不是没脾气的,说滚就滚,总得让我找个地方耍赖几天?”

    汪鸿呵呵地干笑。早知这俩家伙掀不出什么隔夜的仇似的,举酒相敬:“正是江湖动荡之时,逐羽剑派此时若内部起纷争,怕白衣圣使正中下怀。江韶云的复仇大计便事半功倍啊!谢大侠素以大局为重,应不至于……”

    “那得看他楚涛到底怎么打算……”君和突然敛起无赖的笑,沉声道,“他若纵容沈雁飞继续在齐家挑拨是非,待齐家垮了,楚家只会步其后尘,为同道不齿。江韶云坐收渔翁之利,这局面又怎不让人心寒?”

    汪鸿一语不发。谢君和少有正经的时候,一旦正经起来,比那个邪性的他更让人害怕。

    “说真的,原先敬他光明磊落,痛快干脆。可北岸传言里的他,暗箭伤人,殃及无辜,与当年秦家齐家逼害英豪之举有何分别?”君和将碗中酒一气饮尽,“汪叔,我不相信这是楚涛的所作所为。可……他就不能开口说句话吗?他说他极为失望,我也一样。”

    君和的脑海里,唯有北岸码头绝路里缓缓驶来的大船……程云鹤冒着背主之险接应逐羽剑派一行人远离北岸,只是不愿见无谓的杀戮。程云鹤敬重楚涛,才有这仗义之举,为什么楚涛却令沈雁飞除之而后快?他不愿信,可来自北岸的消息,言之凿凿。倘若一切与楚涛无关,他又何必沉默不语?

    汪鸿缓缓品着酒说道:“少主行事,终有其所虑,老朽愚钝,自是猜不透。数年来,唯一能做的,便是信他。”

    “你这老好人当然帮着他说话。”君和一侧身又翘起了二郎腿,哼哼地作笑。“反正,我当他是兄弟,才不想看他走岔了道。”

    汪鸿似乎松了口气,花白的鬓角不再绷得过紧:“你既当他兄弟,还在逐羽剑派最离不开你的时候撂挑子走人?”

    “他让老子滚,老子就不能发个脾气?汪叔,世上有几个人像你这么好脾气地被呼来喝去的?顺便讹他几顿酒钱也好啊!想当年秦啸也不敢对老子说个滚字。”

    汪鸿囧了一脸,暗暗发笑。谢爷真是三句不离酒钱。“眼下却不是耍性子的时候。有一事,唯你能替少主分忧。谢爷若肯答应,莫说这酒账,就是一辈子鞍前马后,老朽也万死不辞。”

    “怎敢要汪叔的脑袋?看样子不是笔好买卖。”君和叹息。“说吧,他楚涛的吩咐,我照办罢了。”

    汪鸿轻轻摇头:“以少主的为人,此事他绝不会开口。这封北岸来信在他书桌上搁了有十数日,我眼见着他双眉紧锁地压下此事,又始终不肯与大家商议,便从他书桌上取来,自作主张,请谢爷过目了。”

    北岸来的书信,乃秦啸亲笔。信中言:“如今会盟初成,人心不稳,南北两岸隔膜依旧。若楚家果有胸怀,恳请借谢君和一用,以玉成两岸合作。待白衣圣使声浪退却,必归还。”

    君和自语道:“秦啸管得真宽,脸皮真厚!也罢,没这厚脸皮,做不了北岸首领。”随即冷笑起来。此事楚涛当然是不答应的:南岸的力量,能被这么轻易借走么?更何况他与秦家那牵扯不清的关联,谁知道一旦去了会发生什么?秦啸多少回要挖走他,还能让他有南归之机么?可秦啸以长河会盟为借口,又如何是好?

    汪鸿不声不响地,把碎银放在桌角。

    “此事果有些棘手。”君和痞笑道,“冤家路窄,汪叔不会不知道我当年是怎么和秦家一刀两断的吧?若我还能回去,就不来南岸讨酒喝了,也不会大雪天的被您当了乞丐……”

    “我只知,对少主而言,长河会盟是对战江韶云的唯一胜算。”

    君和并不反驳,只是整张脸都如同覆了冰霜。不祥的预感笼了满心。汪鸿的担忧也正是他的担忧。

    “那家伙的伤——汪叔可知情?”君和低沉着音调,淡淡地哀伤着。明知道,应是不妙。

    “老刘说,照临苦思冥想,尽力而为。他曾提过,少主夜夜咳血,每况愈下。其余皆不知了。少主的脾气你知道,一旦封锁消息,必是滴水不肯漏。逐羽剑派是楚原大侠当年交托给他的,在他心中的分量比什么都重,重到可以不惜生命。所以真是让人担心。风前辈的意思是,唯待事了后再劝其静养。然而对付白衣圣使岂是一朝一夕?” 汪鸿抽回了君和手里的信笺,摇头而已:“或去或留,皆请自便。老朽不过给一建议,实不愿见少主忧心至宿夜难眠。”

    “我去。”君和不假思索道,“你转告他,不可操之过急。有什么行动,等我北岸消息再出手。跟秦啸合作,不就像是老虎身上拔毛?”

    汪鸿眼睛一亮,感慨道:“到底是楚天阔的徒儿!”他从怀里掏出两爿摔碎的紫玉令:“少主前些日子说过,此物,终得交付与你。”

    君和顺手取了其中一半,呵呵笑道:“这才够兄弟。罢了,我在秦家也用不上这石头块儿,收下一半留个念想。另一半你还他,也给他留个念想——整个南岸能摔了紫玉令的,大概没别人……替我道个歉吧!以后若再招剑客,千万别找我这么不靠谱的。”君和有一句没一句地调侃着他自己,忽地徒增许多伤感。眼底泛起微微的温润。

    “北岸险相环生,此去多加保重!”汪鸿举杯相敬。

    “放心,就算负了天下,我也不敢负了逐羽剑派。”谢君和起身饮尽坛中的酒,一抹胡茬,漾起招牌似的杀意。“事不宜迟,我立刻动身——看好那家伙,千万别让他胡来。”

    虽心知,此一去,相逢应是无期。

    却心甘情愿地,驾一叶扁舟,来这望江台,束手,做一囚徒。

    当这一袭黑衣席卷过江,漾着如旧的冷漠道:“秦啸,老子回来了!你打算如何?”刹那间惊碎一地残阳。目瞪口呆的,何止秦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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