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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长河惊涛 > 三九一 分道扬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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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了楚涛一顿奚落后的齐天乔,洗心革面似的,连续几日都不往楚家跑了,把筹建镖局的事儿从属下手里一股脑儿全揽过来。场地租约、镖师延请、客商生意等等,霎时如浩瀚潮水般把他吞没。他倒是烦在其中也乐在其中。

    齐家武师皆以为齐天乔碰了一鼻子灰而决意从此忘掉楚雪海了——也好,毕竟成天介被儿女情长所痴缠,难免英雄气短。这才二十出头的少爷,原是做大事的年纪。

    然而,建个镖局哪有那么容易?人生地不熟的,上哪儿去找租金合适的店面?南岸的游侠有几个看得起这北岸来的愣头愣脑的公子哥儿?黑石崖下的大客商,若是有什么货物要押送,第一想到的难道不是哪儿都去得成的逐羽剑派?

    好在楚涛知其寸步难行,早已让谢君和与一众陋巷里的江湖朋友联络,召集几个熟门熟路的趟子手。天乔亦从码头的帮工里挑选了几个壮硕有力颇有点儿武功底子的,这才算是有了两三班人马。谢君和又将齐天乔引荐给南岸的诸位头面人物:或是帮派长老,或是大客商,或是商会首领之流。在谢君和的担保之下,终于才定了两单生意。他的清远镖局才算正式开张。

    没有什么典礼仪式,一切从简地,天乔带着他的人手出发了。

    他离开黑石崖的那天,雪海央着谢君和领她去为天乔送行。天乔见了她分外欣喜:“雪海姑娘!我就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对么?”雪海淡笑而已:“说这些尚早,不过,楚雪海会永远把你当作朋友!”二人一时无话,沉默过后,天乔只道:“待我做出一番事业,不必依赖我父兄之力,就能照顾好你,那时我一定立刻向你哥提亲!”

    雪海嘿嘿地笑:“大个子,我可还没答应呢!”

    天乔认真道:“不管你是如何想,我齐天乔此生已认定了你。若有负于你,甘遭天打雷劈!你等我也好,不等我也罢——今日乃至将来,我所做的一切皆只为你!”不待雪海有任何应答,他已果断策马而去。

    哪怕前途未卜,也已不再犹疑。

    既是情重,自一往而不复。

    但是刚刚跨出黑石崖的地界才三天,他就在沿途茶肆听说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北岸齐爷遇刺!

    “什么?”只觉头脑中一道霹雳炸响,便嗡地一片空白。毕竟父子,何来隔夜之仇?他一步窜至茶客面前,攥着他的衣领道:“从实招来!现今齐爷如何?可有性命之虞?究竟何处传言?何人胆敢行刺?”

    走镖在外本当小心谨慎,切不可走漏身份。从属一见他如此焦急,生怕他乱了方寸,立刻将他拉开,对茶客好言相待,才不至将事情闹大。然而一众喝茶的歇脚客们见这伙人气势汹汹,登时没了好话。

    “唉!莫不又是北岸客商么?楚掌门待他们如此礼让,在别人地头上还这般嚣张,真真难怪要遭报应!”

    “北岸人素来无情无义!你没听说么?正是那齐爷当年为了什么铁尘诀暗下黑手害死了楚原大侠。”

    “我也听说了,别不信!楚大侠那一等一的武功,若不是齐家用了卑鄙手段,怎能突然遇害呢?”

    “那齐家上下有几个好东西?他们是怎么恩将仇报地对待楚掌门的?齐家老爷和大少爷都该死上十多回!”

    天乔连砍了这些家伙的心都有。

    “好人不长命,王八活千年!听说齐爷倒是无恙,遭罪的倒是个武师……”有人愤愤不平。

    听到父亲无恙,齐天乔的心才略安定下来,脸上稍许有了血色。从属们见此,亦稍稍放宽了心。然而事情因果究竟如何?却无从知晓。想起前些时日楚涛要他留心北岸动向,莫不是已有所风闻?或者父亲的遇刺根本就是南岸人所谋划?只可惜没有早些联络父亲,纵容了祸端,真是悔恨交加。

    齐天乔与茶客们隔桌相望,但茶客们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兀自相谈甚欢。无奈,满腹的狐疑无处解答。

    见少爷犯了难,一个机灵的从属坐上了茶客们的桌,大大方方地以问路为由与他们套起了近乎,三杯两盏薄茶过后,便已是相交甚欢。时而低语时而长笑,时而俯首贴耳时而讶异大呼,好一阵子才席散而罢止。

    回到天乔的身边,那从属才道:“此事简直不可思议,听说是程大侠意图行刺齐爷,被沙非所阻。幸而老爷无事。”

    “程大侠?哪个程大侠?”齐天乔大惊失色,北岸还有哪个姓程的可被称为大侠?除了那忠厚老实唯命是从的程云鹤。可他自小跟随齐家,齐爷曾以之为贴身护卫。后齐冷两家订立婚约,这程云鹤便奉齐爷之令,被安插在冷凤仪的身边。虽不说呼风唤雨,也算是交心之人,怎会做出这等背主行逆之事?

    齐家诸人闻言皆不愿信:道听途说罢了!

    天乔暗暗搁置心中悬疑,令诸人暂照原路行,沿途探听消息,并同时捎信让武师带回齐家,以证传言真伪。

    可似乎一夜之间这件大事就已传遍了南岸,各个酒馆茶肆的江湖人皆在热议齐爷遇刺之事。并且传言连细节都一致得惊人,不似造谣。

    齐爷本是应秦家之邀,赴望江台探望自己已出嫁的女儿子君,途经馆驿小憩。夜半忽闻兵戈之声而惊醒,竟见程云鹤执刀凌空劈来。齐爷大声呵斥而不可阻其狂魔之举,追逃之际,云鹤刀入梁柱而不得动。同院的沙非闻声闯入,掷剑伤其腿,斗室血染。随即又与之相搏,其后数人合力才将之扣押。那程云鹤原本该是跟着冷凤仪等居于另一院,谁也不知道他为何会有此举。收押后,任齐家屡用大刑逼供而终不吭一声,以致人言其一心求死而已。

    齐爷念其旧日之功,饶他不死,令锁以重镣,驱逐至雪域荒原,任其自生自灭,永不召还。

    数日后,齐爷回信至,一则让齐天乔在南岸好自为之,二则痛斥云鹤忘本,证实了传言。白纸黑字言之凿凿,齐天乔再也无法不信。

    昔日共处时光仍在眼前,未料一代豪杰竟至如此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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