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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长河惊涛 > 三七九 宋氏钩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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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宋家果然有后人尚在人间?

    诸人好奇地盯着段诗雨:难怪她对铁尘诀之事格外清楚,难怪在段家覆灭之后她处心积虑要将铁尘诀从地狱里唤回人间。

    “不!”泪水正从红颊扑簌簌地落下。她脸上的疤痕变得格外刺目。“不……不是这样,这都是你们逼的!”喑哑的哭声散播在冷风中。“父亲……父亲他有难言的苦衷……”

    难道段霆远当年果真将她锁在烈火之中?

    “什么难言的苦衷?不过是个害死自己妻子的杀人凶手!楚原之死,也有他一半功劳!”唐耀斥责道。

    楚涛淡笑三声,打断道:“唐耀,你的离间计该是玩到头了。父亲十四年前受人之邀,入烽火岭调查宋家一案的真相,确实拜访过段叔,但父亲遇害却不是在段家寨。并且,杀死父亲的凶器以及凶手武功的路数,皆与段家毫无干系——莫说段家,齐家亦不善此术。你以段诗雨为质,不过是为了用旧时恩怨扰乱人心。”

    唐耀高声笑道:“哈哈,楚掌门此言差矣!楚原大侠当年发现了宋家灭门案的真相,真正的凶手又如何会让他活着走出烽火岭?齐爷当年特地来烽火岭找我商量对策,我未曾答应与他合作——但他终于找到了合作者,江韶云!没错,他恳求江韶云出手,就像数年来不断有江湖人消失于梨花剑下那般,不动声色地除掉楚原。”

    “江湖的这段丑事,倘若公之于众,不吝将是一场大灾难。于是,楚原只能死于各派的默许之下,段霆远与其深交多年,最后时刻却卖了自己的至交好友——他明知江韶云即将对楚原动手而沉默,听之任之……”

    楚涛心惊,面比纸白地反驳道:“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如何能信?”

    “向各派传消息的人,是我唐家剑客——人人皆可作证!你便是隔了长河去问秦啸,去问齐爷,他们也知道——楚原必须死在烽火岭!”

    “我亦可佐证……”罗昂叹息道,“楚原去找段霆远时,我等皆是坐立不安,心想万一段霆远说出些不该说的话,放走了楚原——结果,派去的人向我等回话,段霆远让我等放心,不该说的话他绝不会说。”

    刹那间,宛若一道晴天霹雳!

    “你!”楚涛正欲上前,却脚下一软踉跄了几步,停在原地。只觉天旋地转,似乎整个世界都已颠倒错乱。“难道秦啸亦知情?”

    “怎会不知情?是张老先生建议,各家封口,息事宁人。”唐耀呵呵地指着张洵,后者将拂尘轻扬,深埋着面孔,不发一言。

    “张老先生!”楚涛非要他说出个所以然。

    “老夫……无话可说。”张洵低头道,“秦家当年亦曾暗中派出血鬼入烽火岭寻找铁尘诀,并得到了宋家少年的消息。争抢之下,铁尘诀一分为二,一半残本落入血鬼之手,而此人又遭江韶云灭口——那日之后,江韶云便已得了一半铁尘诀。宋家少年带着另半部残卷到了段家。段霆远并未收留故人之子,反将之驱逐,令其自生自灭。此事秦家一无所获,又着实不光彩,却让楚原知晓——既然烽火岭中决意除之,秦家便没有干涉……”

    刨根问底,却只换来绝望的结果。

    唐耀大笑:“正如你所言,翩翩白衣,绝顶的轻功,绕指的细钢丝杀人,这正是白衣圣使惯常所为。你说我为扰乱人心而有今日之举,亦是不假。楚涛是个聪明人。然而你又怎知,你口口声声唤着段叔的那个人,将养女托付于你,却又在当年何等不顾情面地将你父亲的行踪出卖给敌人,置之死地!”

    楚涛一阵战栗,在茫茫的冷风里四顾,然而周围那一张张冰冷的面容亦只是侧目不语。他的心头猛地缩紧。十四年来,困扰他心头的疑惑今日终于有了答案。只是,这答案比起若干年前的任何推测都要残忍。

    脑海中忽地浮现起段家寨的楼头,那一张永远停留在十多年前的棋局。不知段叔明知父亲此去凶多吉少却终未能阻拦,究竟当是何种心情?更不知道,父亲遇害后,他又怎样去面对来日再续对弈的约定?

    为什么,昔日马背上纵横驰骋无所畏惧的段霆远,竟然?!

    早知如此,真不若,就将一切停留在两年前的大江之上,自己离开段家寨的时刻。不查,不问,让这段往事永远沉于长河,亦好过现在。“父亲可曾做错过什么……上天竟如此对他……”他惨然地笑着,向着唐耀,向着高台上的段诗雨,向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心口急痛抽搐,几乎要将他撕成碎片,狂狷的风刮过,便直觉每一灵魂的碎片都随了风,散在天地,无力地飘摇,再也找不到落脚的根。

    “少主!”刘思仁猛一把扶住他。对视,苍老的的眼中亦是凄惶。

    未几,喉咙里一股热流汹涌而出。一滩鲜红,溅开在青灰色的地面。四周顿时纷乱嘈杂异常,然而,他却只看到一张张惊恐的面容在眼前晃动闪现,什么也听不清了。千万条蛇钻心蚀骨的疼痛里,他的意识几乎也要随之化成水。

    如坠云端般地飘忽着。却有一股力量生生地将他扯回现实。

    谢君和没有说一个字,也没有任何的表情。但是胳膊牢牢地承托着楚涛几乎要倾倒的躯体,像铁石的楔子,钉在原地。

    “不会的……父亲不会……楚掌门……你也不信父亲的为人么?”耳畔只听得到段诗雨越来越微弱的哀哭,声声切切,挥散不去。

    唐耀正高声奸笑,以胜利者的姿态猖狂不已——只是个冗长又俗套的故事,却已把这所谓的长河会盟击得粉碎。决胜江湖,无非为一个利字。他的故事只是点穿了数年来无人敢言说的趋利之心罢了。

    楚涛极力压制着口中咸腥的气息,在一阵阵麻木的虚弱中,冰冷地笑。就这样输给唐耀?就这样散了会盟?就这样让他名正言顺地将残害同道的罪责归咎于前尘恩怨?

    他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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