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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长河惊涛 > 三五七 抽丝剥茧(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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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第四日的清晨,长河之上,小舟纷纷然归来,是凌远声所率的三十暗探,为掩人耳目,分作六人一组,先后自虎崖出发。他们带回的消息是:虎崖一带沿岸,既无渡船,又无暗哨。密林之中,仅有数座空营。各悬白旗,上书口号:拭天之盲,血以血偿。虽有零星白衣圣使活动,全无聚拢迹象。

    另一头,白鸽如雪片似的纷飞,汪鸿的游侠联络网也纷纷传来消息:排云峡附近,大批白衣圣使出入。天越门与排云阁扼排云峡两端,固若金汤。但凡混入排云峡以探虚实者,或因奇毒命丧河谷外开阔之地,腐尸禽兽不食,或再无消息。烽火岭中除客商通行一条大路外,其余小道皆布暗器,设暗哨,于醒目处刻下“擅闯格杀”的字样。

    更有三人结伴冒着生死之险,沿小路绕过排云峡探入楚涛曾至的断魂岩龙口崖附近,那一带已是营垒森严,密道纵横。这是他们传回的唯一消息,此后,便一起失踪,无法联络上,也不再有人见过他们。这是游侠们探得的离江韶云最近的消息。江韶云与天越门的联合,比预想的要可怕许多。这铁板一块的烽火岭,真不知该如何撬动。

    至于吴子兮,没人知道他潜藏在天越门的哪个角落,因为除了谢君和,没人活着从天越门走出来。

    “不,还有一个。”谢君和正面无表情地坐在火炉前,望着汪鸿将那一封封被整理好的鸽书点燃成灰烬。如此,便不再有人知道,究竟有谁向逐羽剑派传递过讯息。

    “谁?”

    “一个女子……可惜我并不知道她是谁,在哪儿能找到她……”谢君和苦笑着,“终是无用啊!”他翘着二郎腿,几乎能把汪鸿的挂图默背下来。却是计无所出,毫无用处。

    汪鸿笑道:“倒是有一个好消息。少主已从黑石崖动身了。”

    “呵!”谢君和冷笑,楚涛这家伙,他是越来越看不懂了。说是多年的朋友,可如今才发现,楚涛藏着掖着的底细,并不比他谢君和少。

    尴尬的沉默里,汪鸿突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愣愣地盯着手里的最后一张纸片。

    “这……”

    谢君和警觉地凑上前去。纸条上赫然写着:“欲救素素,今夜子时,虎崖渡口见。”

    刚才的逍遥与调侃已换作了可怖的震惊。素素,这个刺痛他内心的名字居然突兀地呈现在眼前。他追问汪鸿,是不是哪个游侠故意开的玩笑。可谁会开这样的玩笑?

    汪鸿反复查探,与刚才的鸽书不同,这张纸片儿上沾着淡淡的紫依兰蕊香,似乎为故意熏染的结果。莫非是白衣圣使布下的圈套?摇头,不解。如此紧要的物件,他从不假他人之手。因此这鸽书只可能混杂在游侠的飞鸽之中到达。利用对手讯息传递的方式传递警告,着实嚣张可恨!

    君和向着挂图的方向,思索良久道:“若虎崖是专为我设的局,我一旦离开,白衣圣使一定源源不断地扑向这里。我们没有上当,老爷子便不死心啊!”

    “不可能。”汪鸿道,“船呢?若要有大行动,必当备船。可是虎崖见不到一艘船!”

    谢君和不声不响地盯着挂图。确实,长河之上,暗探铺天盖地,竟为何找不到渡船?

    他来来回回踱着步,那目光简直要将地图烧穿。

    糟糕!一闪念之间,他急道,“烽火岗哨,已多日不曾传递消息。无论是凌远声还是游侠,都不会去的地方,就连我等也自以为万无一失的地方。”他的手指向碧莲洲附近的哨卡,此哨卡连结着烽火岭与碧莲洲,又邻近长河边镖局分号,若有船顺流而下,势不可挡。并且那里本就商船众多,丝毫不会让人起疑。

    “那么……如何应敌?”汪鸿已显焦虑之色。

    谢君和却是两眼放光,指着碧莲洲各处吩咐道:“西南岗哨素来交给赵镖师。今夜,令其随时注意江面航船动向,并以篝火为号。一旦火燃,全洲戒备。四处戍守者早已按八卦之相布下,只消让各镖师切记:观旗语,应左右,见白衣者格杀。钱老先生可领一队人居于中部高塔,以旗语指挥各部行止。一旦白衣圣使于锦阳渡登岸,必向藏匿铁尘诀的中心地带而入。凌远声率众可据寒崖制高点而守,西边有失,必可及时应援,俯冲直下,使其措手不及。汪叔便率一队人,于中途再次截击,与钱老先生中部之阵呼应,必冲乱其阵势,使之外不能进,内不能出,将之绞杀。”

    汪鸿着实没想到,他竟早已思虑周全,不得不拍手称赞:“管教他江韶云有去无回!”

    谢君和略作停顿,突然从怀里掏出紫玉令,交在汪鸿手里。

    “你!”汪鸿大惊失色,这才发现,谢君和刚刚的通盘考虑之中,只缺他自己。“白衣圣使之歹毒实难料!虎崖之行有去无回啊!”他奋力地欲抽回手,可是谢君和的铁掌已牢牢地将紫玉令覆在汪鸿的掌中,不准他再有所推脱。

    “或可派他人前往……”汪鸿努力想让谢君和收回这块烫手的石头。

    他淡淡地舒展开凶神恶煞似的眉,笑出了几分淡然:“汪叔,那么多年,你我之间没少抬杠。然而此事你就不必与我争了。我平生最放心不下的,唯这一件事——素素。早年欠下的生死之情,总有偿的那一天。可我若带着紫玉令往虎崖去,倒是不该了。”

    “今日事,只算我自己的,与逐羽剑派无关。生,是上天垂怜,死,天命而已。你随楚涛执掌逐羽剑派多年,论威信德望,皆无可替代。楚涛不多时便会来此,到时,你就把紫玉令交还给他。算是我向他复命吧!”字字如千钧,他却说得格外轻巧。

    汪鸿坚不同意:“少主可不会同意你如此冒险!”

    “他比我冒的险少?”谢君和冷笑一声,显已下了决心。

    汪鸿倒吸一口冷气,亦不知谢君和是什么时候松了手,让紫玉令留在他掌中的。

    “此事你知我知便可。雪海鬼灵精怪,未必瞒得住。要是问起我的下落,你便道巡查去了。我若不归,亦不必再寻。”

    怔在原地的汪鸿醒悟过来时,唯见黑色的衣袍在风中舞动而已,一如来时步履匆匆。记忆里,从不见他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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