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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是你哥哥应的吧？”琴思月（龙汐）嘲讽道，“一诺千金这四个字不合用在你们哥儿俩身上。”
顾炼也还实诚：“嫂子说的是。”
琴思月（龙汐）笑一回：“你去让他找巩二，移栽树木的事儿还没人接。”
顾炼再三谢过。
不料顾匀竟是见恩知报的人，借着中秋送了顾葵姊妹不少时兴小玩意，和那些只进不出的顾家族人相比，琴思月（龙汐）倒对他高看了一眼。
节后顾家族学重新上课，果真是焕然一新的气象，除了五个举人，还有两个根基浅薄、候补差使的进士。全京城的家学都不见这等阵仗的。
入学的门槛儿也相应提高，如华蟠这样胸无点墨的，想进来读书都是天方夜谭，为了表示对丈夫的支持，琴思月（龙汐）还专门派人刻了一把“严师高德”的戒尺送到学中，两下收口，留下来的只有原先的三四成而已。
“爷，奴才听说近些日子穆姨娘都被二太太拘在屋里裁衣服，环三爷抄了不少佛经——二老爷叫梵二爷和环三爷去清客跟前作诗，环三爷张嘴闭嘴都是四大皆空的句子，二老爷气得不轻，当场要打环三爷，梵二爷跟着教训三爷，说他小小年纪不读正经书，一味在佛经上下功夫，二老爷听说生疑，细问下知道内情，给了二太太好大没脸。 ”
琴思月（龙汐）听到顾定对顾长白（魔坤）的汇报相当无语：“你很闲吗？”
顾长白（魔坤）摸摸鼻子：“我是想看看顾不难的心智。”
“他是胜过不梵的可塑之才，又该如何？”琴思月（龙汐）原主有一条特别讨人嫌，那就是看重嫡庶界限，当然，她有这个资本。
按照琴家族规，庶子可承家产爵位不可承宗祧，是以身为族长的琴吉嫡的不能再嫡，越氏是老康王的正出嫡女，老康王的亲娘是太祖高皇后，再往上数，金家祖辈能纳得起妾室的人几乎不存在，这样的身世天然养就琴思月（龙汐）维护正统的性格。
顾长白（魔坤）也明白这一点：“可二叔总该有个撑起门楣的儿子！”
“不是还有顾琛吗？”琴思月（龙汐）的口气颇像从两个烂桃子里挑一个不太烂的，“也差不几岁。”
“我得再想想。”顾长白（魔坤）对顾琛没意见，顾琛的老子却不讨他喜欢，比及伪君子，真小人更合顾长白（魔坤）的脾胃。
神龙将军府二房的将来还需后观，大房的二房又成功气倒了琴思月（龙汐）。
清姐早先拿着公中例银放印子钱，琴思月（龙汐）借其有孕收回了管家权，现在已经出了月子，左等右等不见张夫人松口，族里又有许多关于琴思月（龙汐）的称颂之声，心里愈发不能平静，传了陪房来旺近前，打定主意拿私房“重操旧业”。
琴思月（龙汐）早已安插了眼线，来旺刚从清姐处出来就被短路：“这急匆匆的要往哪里去？”
来旺抬眼一瞧，原来是都总管巩二，慌忙换了笑脸回话：“二奶奶有些私事儿嘱咐，特命小的进来听命，林总管怎么过来了？”
“就为来大爷过来的。”巩二打个手势，“大奶奶唤来大爷东大院说话。”
来旺心虚，见状便知不妙，刚要张嘴喊叫，巩二近前威胁：“公主大奶奶说了，你若有胆量，只管惊动清姐试试。”
来旺生生消解掉聚拢起来的丹田内劲，擦擦额头说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看着从来旺身上抄捡出来的七八千银票，琴思月（龙汐）怒极反笑：“你是本事了，三只手伸到主子屋里，赶明儿得着机会可要连神龙将军府的银库搬空挪净？”
“奴才不敢，公主大奶奶明察。”来旺磕头如捣蒜，“是二奶奶——”
琴思月（龙汐）打断道：“你且摸摸腔子上有几颗脑袋再与我回话。”
能做清姐的第一心腹岂是善与之辈？眼看身家性命不保，来旺的机灵劲儿加倍爆发：“二奶奶早先拿私房银子在外面低息借贷，有些个刁民撒泼不还，奴才一时心急，用了些不上台面的手段，今儿不知为何传到了二奶奶的耳朵里，把奴才叫进来好生斥责了一顿，又拿银子让奴才出去抚恤伤患，奴才这才——”
琴思月（龙汐）给了个“你很识相”的眼神：“原来是这样，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二奶奶的主意本也不差，咱们是积善门第，岂好赚那沾了血腥的银钱？还得体谅她的心意，不能存生芥蒂才好。”
“公主大奶奶教训的极是。”来旺心下稍松，“奴才必然周全二奶奶的苦心。”
“这样的事儿你一个人怕干不来，我既知道了，很该添份积福的助力。”不等来旺答应，琴思月（龙汐）即向巩二示意，“你可愿意帮一帮清姐？”
巩二回道：“奴才至幸。”
来旺只能先顾眼前：“谢公主大奶奶恩典！”
毕竟没闹出无以挽回的后果，琴思月（龙汐）只望清姐记住此回教训，往后能消停一些。
隔了没一月，秋菊密报琴思月（龙汐）：“昨日顾菖顾菱两个小爷在抱厦后面小过道里头的空屋子抓了瑞大爷，不知道打了什么机锋，今儿早上才从后门跑出去。”
琴思月（龙汐）大惊：“他们三个半夜不回家，在神龙将军府滞留什么？虽说是外院，万一冲撞了哪个姑娘可还了得？”
“您说的极是。”秋菊回道，“瑞大爷前天就在西边穿堂呆了一晚，奴婢只是疑惑，直到今日才觉得有些内情在里头。”
“事有反常必生妖。”琴思月（龙汐）蹙眉，吩咐秋菊去找冯大，如此这般查探一般。
冯大得令，先找上胆小怕事的顾菱，诈他说顾菖已经如实坦白，得了口供再找顾菖，印证无误方向琴思月（龙汐）回话。
原来顾嫈在东府偶遇清姐后陡起龌龊的心思，抓着机会不断挑逗，清姐诓着他进穿堂关了一宿禁闭，未料顾嫈色胆包天并不自悔，这才点兵派将找了顾菖顾菱，于抱厦后面抓了他的现形。
琴思月（龙汐）沉默数秒：“若漏了半个字儿出去，只在你身上发落。”
冯大唯唯，离了东大院也拿狠话吓唬菖、菱二人。
事涉神龙将军府名声，顾菖顾菱都知惧怕，连借机讹诈顾嫈四十两银钱的事儿都丢在了一边。
顾炼夫妇都有一个毛病，那就是只看当前不虑后事，自以为神龙将军府势力熏天，以权谋事也不见周密。譬如这回，琴思月（龙汐）认为顾嫈罪有应得不假，也不该如此惩治。清姐要聪明，告了顾炼或太太都可，即便心有顾忌想着私下料理，也该用心腹陪房动手，把菖菱两个裹进来，摆明是授人以柄。
想着神龙将军府的将来出一回神，听见顾萱在院里叫她：“娘，我把小妹妹抱来了。”
顾炼和清姐的长女大姐儿还没满百岁，顾葵姊妹都喜欢她，常常在下学后往东小院跑，大姐儿虽小，安安静静少哭不闹，由着哥哥姐姐把自己当玩具。
琴思月（龙汐）吓了一跳，赶紧把侄女接过来：“你妹妹骨头软，仔细伤着她！”
“我有数！”大姐儿原是乳母抱着，进门口时才在顾萱的要求下送到她手里，等琴思月（龙汐）接手才直起腰不用打掩护。
琴思月（龙汐）逗了逗小婴儿，因问乳母：“你们奶奶不在屋里？竟由着萱儿胡闹。”
乳母赔笑：“二奶奶给老太太请安去了，奴才见今日天好，正想抱姐儿出来透气，恰巧大姑娘要看妹妹，这才伺候着过来——已经向平姑娘回过的。”
琴思月（龙汐）点点头，又嘱咐女儿：“你要有做姐姐的样子，不许欺负妹妹。”
顾峰无女，纵然没有郡主封爵，顾萱也是草字辈第一金贵的女孩儿，何况她还有国公、公主的爹妈？尽有好东西妆扮大姐儿，左一块玉佩、右一串珠子的往奶娃娃身上挂。
琴思月（龙汐）初未留意，料理完家事后看着被顾萱折腾的大姐儿颇为无语：“你妹妹小，用不到这些！”
顾萱财大气粗：“等妹妹长大就用得上了。”
琴思月（龙汐）笑了笑：“随你乐意吧。”
过了午睡时辰，钗儿来接大姐回房，因见院中一片喜气，拉了着急出门的夏莲询问：“好妹妹，你们怎么这样热闹？”
夏莲站下解释：“是我们主子又有了身孕，正要去给老太太和太太报喜呢。”
钗儿听说，赶忙到琴思月（龙汐）跟前磕头，春兰一样给了赏钱。
顾老太君、张夫人都有二子一女，琴思月（龙汐）本身觉得有顾葵顾萱顾茂就算圆满，哪里料到“小四”前来报道？看着小腹莞尔微笑：“都被他们催老了。”
钗儿赔笑：“奴婢说句无礼的话，就凭公主大奶奶的样貌，和蓉大奶奶都像姐妹一般。”
“你会说话。”琴思月（龙汐）的顾虑是：自己这一怀孕，管家的事儿还得交出去，可清姐偏是能兴起风浪的主儿，叫她如何放得下心？
各处接到消息都陆续过来探望，有心的都想，神龙将军府大房的四个爵位，眼瞅着填上三个，小两口都年青，保不齐会有第四、第五个，哪里会有旁枝的便宜？
清姐反抱了希望：这回该让我管家了吧？
宁寿宫、乾清宫与坤宁宫陆续送了赏赐下来，清姐正要表现，跟着婆婆应酬交际，半点儿不愿懈怠。
次日进宫，小公主看着琴思月（龙汐）的肚子问道：“姐姐，这是侄儿还是侄女呢？”
琴思月（龙汐）是号称秩同“皇储”的封国公主不假，没有徽号的小公主才是根正苗红的金枝玉叶，太祖皇帝称帝时几乎六亲灭绝，姑姑姐妹半个不存，高皇后只有两个儿子，皇帝是皇太后的独苗，到了永林这一辈才有小公主一个嫡女，太宗皇帝的皇女也有封国公主，却仅是皇帝表示友悌推恩赏赐。小公主与拉关系拼功劳的表姐、姑妈不同，她小人家生来就是公主的命，亲爹在位，妥妥的封国公主跑不掉；将来亲哥承统，顺理成章变为“封国长公主”；亲侄子当家，继续升迁“封国大长公主”；如果足够长寿，以后还会成为“封国太长公主”、“封国高太长公主”——待遇起码不能差过宋高宗时的明懿大长公主（此老为公主们的前辈榜样，本是宋仁宗庶出第十女，历经父辈的宋仁宗，同辈的宋英宗，小一辈的宋神宗、小两辈的宋哲宗、宋徽宗，小三辈的宋钦宗熬到靖康之乱，有趣的是，金兵压根没想过宋仁宗的女儿还会在世，因而幸运变为宗室的漏网之鱼。南宋建立后，这位老公主南渡安家，自恃尊行不断跟曾孙辈的宋高宗讨要恩赏，宋高宗一面封赏公主亲生的儿子一面还要提醒其他外戚‘这是特例，你们不许攀比’，最后实在忍受不了这位老祖宗的需索无度，只能如此劝说‘您老人家这样长寿，完全是仁宗皇帝的余泽，您对亲生儿子和庶出儿子也应该像仁宗皇帝那样一碗水端平才好’。想来公主是怕皇帝善心大发让庶子跟亲子待遇比肩，以后就不再讨要恩典了，即便如此，她老人家过世后皇帝还是辍朝五日以示悼念，亲自去公主府祭奠，老公主的子孙们全部升官一级）。
综上可知，以眼下形势来看，除非金家被“革命”，小公主的人生轨迹基本上不会发生改变。
琴思月（龙汐）不用刻意讨好公主表妹，却也乐于把她当成成年人尊重：“你喜欢侄儿还是侄女儿呢？”
小公主故作老成：“茂儿太淘，要是侄女儿，我肯定好好教她读书画画。”
众人都笑了，皇太后搂过孙女向琴思月（龙汐）说道：“三韩进贡了高丽山参，你拿回去调养身子。”
“您自己留着就是。”琴思月（龙汐）眨眨眼，“舅妈已经给了两支上好的，怕是早早堵着我的嘴防备来图您的东西。”
太后指着琴思月（龙汐）向儿媳笑骂：“瞧瞧惯得她，当着面就敢编排长辈。”
皇后笑道：“打小看着长成三个孩子的娘亲，性情是再没变过的。”
太后摇摇头：“不过仗着你们明白她的诚心罢了。”
“把清姐叫来吧。”九月的京师尚有留存的残热，琴思月（龙汐）拿着扇子叹口气，“顾家的男人都是银样镴枪头，连自个儿媳妇都管不住。”
春兰笑道：“您说自个儿呢！”
黄凤清进了堂屋就见琴思月（龙汐）盯着对牌看，请安后惴惴不安站在一旁，还是春兰提醒自家主子：“二奶奶来了。”
“嗯”琴思月（龙汐）回转神思，“坐。”
琴思月（龙汐）沉吟片刻后说道：“我如今有了身孕，少不得又要你来操持家务，幸而是做熟了的事儿，不用我再多费唇舌。”
“嫂子只管放心。”清姐赶忙表态，“我一定照看好全家上下，不让您失望。”
琴思月（龙汐）点点头，握住对牌递过去：“就一句话，出格的事儿不准干，咱们是积善之家，伤天害理的勾当想都不能想。”
清姐嘴上答应，心里不以为然。
琴思月（龙汐）何等老辣，自然看得出她的言不由衷，手上的对牌就没放下：“你再想想。”
清姐摸不着头脑，还当琴思月（龙汐）翻了昔年旧账，便向她赌咒发誓：“我是顾门媳妇，凡事以顾家门楣为先，绝不任性妄为。”
“好。”琴思月（龙汐）松开手，“我信着你。”
面上说相信清姐，心底里半点儿没有着落，传了四大管家进来敲打一回才稍稍释怀。
琴思月（龙汐）并不知道，她的行事风格极大程度增加了清姐行事的胆量。
满京城谁不知道，朝云公主将禁军堵在府外都没见圣人怪罪，比这个更严重的也就是竖旗造反了，顾家会造反吗？明显不可能！既然造反是底线，放点儿印子钱又算什么？清姐压根儿都没往自己身上去想。
陪房来旺心里是有数的，他没敢坦诚清姐给的本钱都被逼着办了抚恤慈善，还敷衍着说放了长贷高利，清姐新掌家务，正在意气风发的时候，知道是来旺办熟的差事，也没有多心过问。
隔了几日，琴思月（龙汐）去荣禧堂请安，恰听到张夫人和清姐说起人参短缺的话，因问道：“太太找参使？”
“也不是我用。”太太解释，“三老太爷的孙子得了急症，大夫开了独参汤的方子，三老太太求过来，我让清姐先称二两应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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