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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浊世仙途 > 边荒岁月 第十章 病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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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队伍迅速远离了土匪,众人忍不住欢呼起来。

    看着满脸是血的马少腾,众人心里升起崇拜之情,脸上满是钦佩的表情。

    决事果断,临危不惧,作战勇猛,小小战斗,马少腾已经初步显示出名将风范,如何不让军士佩服?虽然郡兵上战场的机会很少,但是只要是士兵,总会碰到生死战场,谁也不想把自己的性命交到一个无能的将领的手里。

    一将无能,累死千军。

    商队内心感激,更不必说。要是没有马少腾临机决断,震慑土匪,沈为庸怎么可能用这么小的代价,换来商队的通过?估计商队的货物甚至人马,都要交代在这里,商队每个人都有死里逃生的感觉。

    马少腾却高兴不起来。

    雷霆一击,摧枯拉朽般击溃土匪,可是这些所谓土匪,其实大多是老幼妇孺。这些土匪衣衫褴褛,面露饥色,几乎无力行走。

    马少腾断定,这些土匪一定是缺粮少食,在这深山之中,实在渡不过这冬季,以至于看到军队护送的商队,都敢死命相拼。

    马少腾剿过匪,许多山里土匪原本都是衣食无着的农民、流民,被迫上山为匪。如果地方官府严格剿匪,土匪缺衣少食,往往让老幼妇孺饿死山中,或者驱使他们拼死一搏。眼看要冻死、饿死,即便面对军队,老幼妇孺也敢死拼,也就不难理解了。

    可是,看着死在路边弱小的小孩脸,看着老人解脱似的苍老眼神,看着麻木绝望的妇人……这都是普通人!

    马少腾心里有一种不想活了、自暴自弃的感觉。这是乱世,乱世人命贱如狗!

    马少腾心里很烦乱,雷少轩此刻竟然突然昏倒了。

    “此子如何?”马少腾问道。

    “突然昏迷,烧得很厉害。”胡友德焦急道。

    “雷少爷必是看到土匪死尸惨状,受到惊吓,以至于呕吐不已,继而昏倒。”沈为庸想了想,道:“老朽虽非郎中,常年在外奔波行走,却见过此种病。先前雷少爷在梦里人家酒铺之时,面容枯槁,目赤颊红,此乃长途劳累,心力憔悴,虚劳损伤心脉,心气不足且伴有风寒之兆。加上突遇惊变,肝胆惊切以致于心无所倚,神无所归,滤无所定,此是惊悸之症。风寒加之惊悸,昏迷不醒。”

    “商队常年行走,倒是常备有跌打损伤腹泻之药,却没有内科伤寒之类药物。”

    沈为庸叹了口气。

    风寒高烧乃是急症,高烧之人,如不能尽快退烧,多数会死亡,即便不死,也会烧坏脑子,变成痴呆。可是山谷之中,前不巴村,后不着店,缺医缺药,如何是好?

    胡友德大急,这里离最近的上思郡也得三天路程,谁人高烧能抗三天?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胡友德急得团团转,焦急看着沈为庸,哀求道:“先生?能否想些法子?”

    沈为庸苦笑着摇摇头,看着马少腾道:“只能尽快赶到上思郡,我在上思郡颇有些人脉,找个郎中诊治乃小事。”

    “来不及。”

    马少腾摇摇头,满脸的无奈:“烧上三日,即便人不死亦会废掉。我会令军士们与你等加速赶路。我虽不知道如何治疗此病症,却知道有一种唤作百里香的草药可退烧,干枯百里香亦可入药,此地山谷林茂,百里香并非珍稀药材,应该能寻到。只要能退烧,这小子的命就能保住。沈老,你腾出一匹马与我,寻到百里香后,我会尽快赶上你们。”

    沈为庸眼睛一亮,道:“我商队有一人,曾贩运药材,能识药材,我让其留下助你一臂之力。”

    沈为庸匆匆而去,不多时,引一人而来。

    此人尖嘴猴腮,颇为伶俐乖巧,对马少腾施了礼道:“大人果然英明。百里香乃是退烧良药,喜阳光,好干燥之地,常常生于路旁无林荫之空地,与杂草伴生,溪边高地、漏水沙地等亦有生长。此外,倘若只为退烧,那么白菊之根亦可,山姜、甘草根、柳树皮等亦是不错,只是效果稍逊。这些药材颇为常见,很容易寻找。”

    马少腾大喜,道:“野山姜,白菊几乎人人都识得,如此山野,无论如何必能寻到。如此大家不必先赶路,先一起寻药吧。”

    雷少轩只觉得头疼欲裂,浑身寒冷,昏昏沉沉,魂飘天外。仿佛身处血海深潭,身边全是各种断臂残肢,耳朵里嗡嗡回荡着各种嘈杂声,有人惨叫,有人哭喊,有人斥骂……眼前不时闪过各种目光和脸庞,妈妈的凄苦含泪,妹妹怯怯的拥抱,秦妍微笑,如意的沉沉睡容,黑衣人警惕戒备的目光,死囚的凶狠,湖中等死的绝望,血肉横飞的战场……

    “啊!......”雷少轩惊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被人背在身后。

    “我怎么了?”雷少轩虚弱地问道。

    “雷少爷,你醒了?你高烧昏迷了。”沈为庸舒了口气,好歹雷少轩醒了过来,“不过还好,吃过些药,烧有些退了。”

    “昏迷多久?”

    雷少轩只觉得浑身发冷,颠簸中,全身上下无一不疼,如同散架一般,忍不住发出呻吟。

    “昏迷有半天了。”沈为庸安慰道,“幸好马巡校找到些退烧药。”

    “我会死吗?”雷少轩吃力地说道。

    “为何如此说?”沈为庸吃惊道。

    “出发之时,曾听牢房杂役说,此去苦海,路途遥远,艰苦疲顿,倘若病重,困于途中,不是死于病,便是成为拖累,被人抛弃,或者军士唯恐囚犯耽误时辰,违了军令干脆将其处死。”

    “少爷,不要胡思乱想,我不会让你死于途中。”胡友德闻言心里刀绞般痛,坚定地说道:“放心,马长官也不会,刚才他还帮着背过你呢。”

    “啊?”雷少轩有些惊诧,不过这消息让雷少轩放心不少。

    不一会,雷少轩疼痛难忍,又沉沉睡去。

    昏沉中,雷少轩感觉到自己如同大海中一叶小舟,在惊涛骇浪中漂泊,这片小舟如此渺小,仿佛随时被狂风吹散。

    漆黑的夜里,雷少轩能看见一颗微弱的星星指引方向,也让雷少轩感觉到一丝微弱的希望!不,不是星星,是妈妈的眼睛。

    “妈妈。”雷少轩喊了出来。

    “……”

    “如何?”

    “又烧起来了!比当初更甚。”

    “……”

    “刚才烧退下来过,说明草药是管用的,不如加大药量,多喝几次?”

    “好吧。”

    “……”

    “加快速度,尽快赶到上思郡。”

    “……”

    “我背一会吧,你都背了一个时辰了。”

    “老余,你替胡兄背一下,他都站不住了。”

    “你与老沈换一下手……”

    “……”

    “风起来了,小心别让风吹着!”

    “他烧得得厉害,要让他发汗,露点脸,却不能让风吹着。”

    “这么麻烦?”

    “当然,他如此虚弱,山谷寒风刺骨,被风吹着,还不垮了?”

    “那抱着就抱着吧。”

    “……”

    沈为庸叹了口气。他猜想雷少轩可能得的是惊悸与风寒之症,此病症本该卧床安神静养,仔细调理,不能见风,可如今缺医少药,寒风内行走,能否活下去,只能看天意。

    雷少轩面如纸金,呼吸若有若无,双眼似极痛苦而闭,双唇发紫。根据沈为庸的经验,这已是病危之兆。

    整整一天,雷少轩只醒过来两次,还不停呕吐,无法进食。

    沈为庸长年在外行走,商队内经历大小无数危局,自然也常见商队伙计病故途中,极有经验,在沈为庸看来,雷少轩的病如此沉重,基本上只能听天由命,即便药石也难救。

    然而胡友德、马少腾并不知道这些,为了加快行进速度,马少腾特意催促着队伍快速行进。

    雷少轩是个囚犯,往日军士们绝不可能照顾一个死囚,死囚倘若得病,至多另令其他囚犯稍加照顾,如果实在无法行走,为了不耽误行程,只能将其抛弃或直接处死。

    幸好马少腾极得军心,军士们看到马少腾抱着雷少轩,自然便有志愿者主动过来轮换,这才保持着极快的行进速度。

    雷少轩感觉到自己不停地从一个人的手上,转到另一个人的手上。尽管脑袋昏沉沉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心里却清楚一件事,那就是有许多人正竭力地抢救自己的性命。

    然而,山谷道路积满厚厚的积雪,一脚踩下去如同陷进了泥里,没进了膝盖,队伍一步一步努力前行,每走一步都显得无比困难。

    茫茫一片的山谷内,队伍如一条扭动的黑线,不停向前蠕动。

    傍晚时分,队伍终于走出了山谷,眼前景色突然开阔起来。

    一片丘陵,延绵起伏,白茫茫一片,看不到头,只有依稀排列的枯树,向远处延伸,指明一条路。

    “天色已晚,须尽快找到宿营之地。”商队经常走这段路,马少腾找到沈为庸商量道,“你可知道何处能宿营?”

    “此地方圆几十里无人烟,只有离开道路,沿着山脚西去约五里有一处废弃的矿井,可以住宿。”

    “那是什么?”马少腾指着远处,那里隐约是几座房子。

    “那原是一座古庙,名叫宏觉寺。先帝灭佛,几乎将古道上的佛寺毁灭殆尽,宏觉寺也早已经没有僧人,只剩山门、大殿和几处厢房,如今被当作义庄,乃茶马古道有名的凶地,委实阴森恐怖,过往行人哪里敢靠近?”沈为庸有些色变。

    “笑话。行商之人怕鬼,难不成我行伍之人还能怕鬼不成?”

    马少腾身边一名老军插嘴道;“义庄之内,横竖能遮风挡雨,只不过多了几具棺材,难道不比废弃矿井强?”

    沈为庸见多识广,义庄凶地亦是听闻,并未亲历,也是将信将疑。只是传闻多了,根据他的经验,里面多半有些蹊跷之事。

    行商之人不轻易冒险,然而与军士讲理,多半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老沈,所谓茶马古道凶地,都有哪些?说来听听。”

    “茶马古道四大凶地:宏觉寺义庄,黑月天池,凤凰岭天葬路,仙湖白骨滩……据说,到过宏觉寺义庄的人,被鬼附身,非病即灾,最终皆死于非命,死状极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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