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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竹马喑风蝶纵翅 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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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飞逝,转眼就到了大五,因为已经开始临床实习又要完成论文,时间似乎过得飞快。

    李姥姥去世了。她走得很安详。走前一个月森刚回来看过她。在她清醒的时候总会告诉周围的人,森就要来接她去北京了。

    那天正巧叶荫在家,白天一直陪着李姥姥。她问李姥姥除了去北京还有什么愿望,李姥姥说想再闻闻海风。叶荫想等森再回来时也许可以实现这个愿望。

    李姥姥没有再和叶荫聊天,她陷入了回忆里。叶荫只看她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嗅什么气味。

    叶荫猜对了。

    幸福虽然短暂但李姥姥每次想起都会深吸一口气昂起头,就像和那个人第一次到海边自己深吸海风时的样子。那个很帅穿上军服更帅的男人问她为什么这么用力吸气?好闻。腥味好闻?好闻,我喜欢。傻二丫。

    在当地没有什么亲人,李姥姥去世也就没搭灵堂,荣和叶荫在李姥姥家里摆了牌位邻居们主动来守灵,那是这个胡同的人们最后一次聚在一起,因为不久之后这一片房子要动迁,每家每户都在手忙脚乱收拾东西准备搬家。

    森在李姥姥出殡前一天赶了回来,叶荫已经在灵堂守了一天一夜。叶荫觉得心痛的像空了一样,不想说话。

    森一支烟一支烟的抽,两人几乎没有对话。

    第二天是叶荫去外地实习报到的日子,送完李姥姥叶荫直接去了火车站。

    新家离老宅很远,陌生得叶荫每次回去都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叶荫一次次的把已经快二十岁的虎子抱到新家,荣本来很希望留下它给自己作伴,但虎子每次都会寻找机会逃脱固执的跑回老宅,直到老宅被拆掉再也找不到它。

    一次又一次的失去,叶荫也越来越沉默。

    不断的有新楼建起,老家的每条街道都变得陌生。唯一不变的是那条河。

    河的两岸修了多条人行道,水泥地面干净却生硬让叶荫格外怀念那些可以留下脚印的土地。每次回家她都会去河边,仿佛饥渴难耐,有时一坐就一个下午。

    还是习惯坐在河边仅有的几棵泡桐树下,不去看那些新生事物,仿佛一切都不曾改变。树皮像彦的手,叶荫的脸贴在上面常常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泡桐的周围是大片的草坪,上面插着请勿践踏的牌子,但没谁管它,很多人来来去去。

    叶荫本来是个愿意遵守各种规定的人,但对这个牌子她也选择无视它的存在,这里是她的地盘,她的肆意的欢乐的童年都留在了这个地方,来,是她的权利,无论有什么结果都要捍卫的权利。

    那天,她看见了一个很奇怪的老人。他坐在离叶荫不远的地方,从侧面看保养良好的皮肤让人说不出年龄,他的气质也告诉叶荫他不属于这个地方。来这里的人大都有着欢快的同行者,除了叶荫没人注意到他。

    他一直静静的望着水面,泪水划过面颊他都没有擦掉。

    叶荫看着他,很久,他注意到有人在观察他,他转过头,看见叶荫,对她露出一点笑意。叶荫确认他真的很老了,疲惫,苍老。

    其实,他也不是很老,七十岁,比林眉雅大十岁。

    十五岁时她是游泳冠军,是美丽的出水芙蓉。

    可这条波平浪静的河竟然永远带走了她。

    林眉雅在他的记忆里永远是十几岁的样子,年轻充满活力。

    他很想和谁说说林眉雅,但眼前这个女孩儿太年轻了,他觉得她不会认识林眉雅。

    其实,他太应该和叶荫聊聊了,叶荫会告诉他许多许多他想知道的事情。

    也许,这和四十年前一别竟是一生相比算不得什么遗憾。

    林眉雅的父亲是他大学时的老师,是个酷爱植物的学者。他们一直保持着师生礼,也是精神上的忘年交。

    他比林眉雅大十岁,相恋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老师比师母大十二岁。师母出身名门后随夫留学,所以既能说流利的英语法语,也能作诗填词,还有一手漂亮的女红,老师常自豪的说自己的夫人是中西合璧。

    印象深刻的是林眉雅的每条丝巾、手帕上师母都为她绣上一支绿色的建兰。那是老师从云南密林深处偶得的珍贵品种,而林眉雅恰是那天生日,所以乳名绿兰。

    后来,林眉雅也会给自己的每件衣服绣上兰花。年少时她并不喜欢这些所谓的女红,最开始绣花是在妇科实习,为了练手技,她的老师常说一个外科大夫哪怕是男大夫也要有一双能绣花的手。也许她的血液里天生有母亲在这方面的天赋,很快,她的兰花就绣得仿佛出自母亲的手一般。

    但林眉雅最爱的是梧桐。她妈妈笑说这是遗传。

    据说,上海的法国梧桐最早就是林眉雅的曾祖父带来的。

    他告诉林眉雅法国梧桐和中国梧桐在植物学上没什么关系,但林眉雅睨他一眼,娇俏的笑了,说,我都喜欢,它们的叶子好像啊,不是亲戚和我没关系哦。声音软糯的像冠生园的蜜糖。于是他不再讲什么专业,只说她爱听的话。

    是的,她爱听的话。他都记得。那些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话。

    他记得很清楚,林眉雅打趣他,说叔本华说过,植物学最适合无所事事而又疏懒的孤独的人研究。

    自然,这话对如今年纪的他已没什么不对。

    当年说这话的时候,林眉雅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脚下是悠悠流过的小溪,在波光粼粼的水上,林眉雅露出的一节小腿有层水珠,像从冷柜里拿出后在空气里放了一阵子的乳酪。他看得呆了,竟然没立刻意识到她在和他开玩笑。

    对于感情而言,没什么比笑谈一语成谶更悲凉。

    也许,经年缄默着的牢记才配得上那些往事。

    叶荫没再和这个老人说话。她觉得有时候安慰其实是种骚扰。

    每次坐在这个地方叶荫都仿佛坐到了时光机上,她不仅会想起林眉雅还会想起李姥姥,想起彦,想起萍,想起森。

    也许,时光机最愿意送人们回到想去的地方见到你爱爱你的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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