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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尉正升还是尉钧辽，又或者是纪媛，几乎每次谈起来程娆，他们都是不屑的态度。
尉赤受不了这个，他内心认定了程娆，不可能就这样轻易放手。
尉赤在医院里观察了大概一周多的时间，这期间，顾轻恬时不时会过来。
案子是她全权负责的，很多事情都需要沟通。
顾轻恬是个非常积极向上的人，从交谈中，尉赤就能感受到这一点。
顾轻恬除了来询问案子的相关情况之外，还会稍微关心几句他的身体情况。
但是，这样的关心并不会给人不舒服的感觉。
尉赤很久没有接触过这么阳光积极的人了，她问起来的时候。
偶尔会多聊几句。不过，也仅限于聊天，除此之外，并没有更多的接触。
住院观察了一周多，尉赤便出院了。
接下来，一直到春节，他都没有再去找过程娆。
程娆是不想见他的，这一点他知道。
**
春节时，程娆得到了无他主持的批准回家过年。
因为她是带发修行的，所以寺院的规矩在她身上不那么严苛。
无他主持也了解她的家庭情况，所以特意给她空了十几天的时间让她回家好好陪家人。
程娆来径山寺好几个月了，确实还没有回过家。
拿到假期后，程娆并没有和黄萍说。
她一个人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然后在山下坐了大巴到市区，在大巴站点下车后，她打车回到了家里。
程娆回家的这天是除夕的前一天，黄萍跟乔如章刚忙完公司的事儿，两个人去超市买了些年货和家里的装饰。
程娆回来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在张罗着在家里头挂灯笼。
程娆进门时，黄萍正在给乔如章递灯笼。
听到开门的声音，黄萍回头看过去，对上了程娆。
看到程娆回来后，她惊讶了一把：“怎么回来也没提前说？”
程娆能看出来，黄萍心情是很不错的。
至少，她已经好些年没见过她这样了。
她想，跟乔如章在一起，她应该是很开心的。
程娆将手里的行李箱放下，开口道：“坐大巴回来了，不想麻烦你们去接我。”
黄萍说：“下次还是打电话吧，你一个人拎这么多东西，不方便。”
程娆点了点头，并未反驳黄萍的话。
她看了一眼站在凳子上的乔如章，朝着黄萍笑了笑，“妈，乔叔等你递灯笼。”
经程娆这么一提醒，黄萍才想起来这茬。
她笑了笑，然后转过身去给乔如章递灯笼。
程娆看着地上袋子里的东西，从里头拿出了别的装饰，帮着他们一块儿弄。
经过装饰，家里头倒是温馨了不少。
………
过年的时候，乔尧俞也过来了。
乔尧俞看到程娆回家，也很惊讶。
跟程娆坐在一起之后，他就致力于劝程娆“还俗”。
尤其是吃晚饭的时候，家里阿姨做了很多好吃的荤菜，但是程娆基本上不碰。
甚至，连鸡蛋和牛奶都不碰。
乔尧俞看到程娆这样子，就忍不住说：“你真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啊，一辈子不吃肉多难受啊，我看你还是快点儿回来吧。”
程娆知道，乔尧俞这么说也是关心她。
她勾唇笑了笑，没接话。
她现在不会把话说得那么死了，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谁都不知道。
所以，面对乔尧俞的建议，她选择了沉默。
程娆已经记不清楚自己多久没有过过这样温馨的年了。
除夕夜，家里的阿姨彻底放了假，七点钟，家里的电视便一直开着。
乔如章和黄萍两个人在厨房里头忙活着，乔尧俞和程娆偶尔去帮帮忙。
然后，一家人坐在一张餐桌上吃饭，家里灯火通明，很是热闹。
程娆想起来前几年的时候，每逢过年，家里只有她和黄萍两个人。
那会儿她们母女两个人关系也不好，过年的时候，甚至都不会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那时的冷清，和现在的热闹，对比鲜明。
之前程娆怪黄萍和乔如章在一起，但现在已经完全没有那种感觉了。
她知道的，没有谁应该把自己困在原地。
程洐去世后，黄萍已经守了那么久，足够了。
晚饭吃完后，一家四口人坐在沙发上头看起了春晚。
黄萍和乔如章的手机放在茶几上，短信的提示音一直都没有断过。
他们两个都是生意人，社交范围广，这种重要的节日自然少不了各种朋友的问候。
乔尧俞的手机也有不少朋友和同学发来的短信。
相比较而言，程娆就冷清多了。
看着他们拿起手机回复短信时，程娆也习惯性地捏起了手机。
她的手机里头一条短信都没有。
程娆试着回忆了一下，到如今，再回头看这些年，她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十足的失败者。
她从小就没什么朋友，几乎是独来独往，大学的时候和萧野在一起，生活里基本上只有他。
后来他不在了，接触的人就是MSF里的同事……
后来和袁潇关系不错，但一两年也没有频繁联系。
这么一想，她真的挺失败的。
她的人生几乎都被过去统治了，停在原地，怎么都迈不动。
程娆的微信号码是换过的。之前的号一直都没有上过，她想了一会儿密码，然后登陆了之前的号码。
上去之后，很多未读消息，而且基本上都是一年以前的。
光是邵东发来的，就有十几条。
程娆点进去看了看，邵东说的话都很客气，基本上就是寒暄的那种，没有任何过分的话语。
除此之外，还有袁潇和江枫的消息，那会儿他们应该还不知道她出事儿，所以发的都是一些日常的关心。
这些事情，程娆先前是不在乎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再看到这样的关心，她整个心头都是暖暖的。
这大概就是变化吧。
程娆给他们三个人挨个回了消息，内容很简单，都只有四个字：春节快乐。
程娆刚发出去消息，就收到了邵东的回复：你终于回消息了，最近好吗？
程娆没想到，邵东还记得她。
其实她自认为跟邵东的接触不算多，不过当初一起出任务的时候，邵东对她确实挺不错的。
但，她觉得，他们的关系仅限于同事。
邵东问她最近好吗，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掐指一算，她离开MSF有快两年的时间了，这期间都没跟邵东见过面。
不过这也正常，毕竟邵东并非洛城人。
程娆思考了一下，然后回了两个字：挺好。
邵东又问：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医院吗？
这个问题，把程娆给问住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所以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不过，邵东好像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过了一会儿，他又说：你和尉赤现在结婚了吗？我年初二要去洛城，你们一起出来吃个饭吧！
吃饭……
若是之前，程娆定然不会答应这样的要求。
但是现在……她心态似乎有所变化。
不过，程娆并未和邵东说明自己跟尉赤的情况，只是先答应了他的要求。
程娆说：等你到了联系吧，我请你吃饭。
邵东：你好像变了。
程娆：是吗？
邵东：嗯，比之前热情多了。
程娆看到邵东这么说，想了想，可能自己之前真的很冷漠吧。
程娆没回消息，过了几分钟，邵东说：那初二再联系，我去陪我爸妈看春晚了。
程娆：好，春节快乐。
和邵东聊了几句，程娆放下了手机，跟着他们一块儿看春晚。
程娆记忆中，上一次守岁的时候，程洐应该还在。
程洐是个很注重传统节日的人，在程娆童年的记忆里，基本上每年都会守岁。
小时候，她会在沙发上睡着，到春晚结束的时候，程洐会抱着她上楼，然后在她手里塞一个大大的红包。
只是，这些记忆对她来说，都太过久远了。
程娆坐在沙发上头，侧目看着黄萍和乔如章，他们两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
那是岁月沉淀过后留下来的安慰。
………
这会儿电视里头在播小品。
乔尧俞是个笑点很低的人，一个劲儿地笑着，黄萍和乔如章也时不时地会笑笑。
程娆却始终都笑不出来。
乔尧俞就在程娆边儿上坐着，她半天都没动静，乔尧俞抬起手来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有没有在看啊？”
程娆点点头：“有。”
乔尧俞：“不好笑吗？都不见你笑的。”
程娆：“嗯，不太好笑。”
乔尧俞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你这个人真够无趣的，多笑一笑，对身体好。”
程娆盯着乔尧俞看了几秒钟，咧嘴笑了笑：“好了？”
“你笑起来挺好看的，以后多笑笑，年轻人嘛。”乔尧俞捏了一把程娆的脸。
程娆对乔尧俞的肢体接触倒是也不排斥，大概是因为有那半年多的照顾在，两个人现在就是实打实的亲人，这感情里头是没有任何杂质的。
听完乔尧俞的话以后，程娆朝着他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过后，程娆跟着乔尧俞一块儿认真看起来小品。
程娆不经常笑，她的笑点也比较低，不过，听到乔尧俞笑的话，她还是会跟着笑一笑。
十二点的时候，外面响起了鞭炮声。
洛城这两年政策卡得严，但是春节时仍然能够听到一些燃放烟花爆竹的声音。
………
春晚结束之后，程娆回到卧室躺下来，听着外面的鞭炮声睡了过去。
家里很暖和，她晚上只盖了一层薄薄的被子，不像在径山寺的时候，晚上要盖两层厚被子才勉强睡得着。
**
除夕夜尉赤并没有回家。
因为上次闹了不愉快，尉正升来电话的时候，尉赤也没有接。
发生了那些不愉快的事儿，尉赤段时间内不打算再跟他们联系。
他知道，若是回家，肯定又会被劝说放弃程娆。
他怎么可能放弃？
明知道会闹不愉快，他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
除夕夜，尉赤一个人去外面走了一圈。
他没开车，走路出去的。
这种日子，外面大街上基本没人，空落落的街道上，街灯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尉赤一边走路，一边低头看着手机。
其实，他想打电话给黄萍拜年……
但是，他有些提不起来勇气。
他想，春节这么重要的日子，程娆应该还是会回家的。
他现在想听到她的消息，可是又不敢听到她的消息。
活了这么长时间，除了在她面前，他何曾这样怯弱过？
尉赤拿着手机走在街上，高大的身影在空荡的街道上显得有些寂寥。
他走路时，身边突然响起了一略显熟悉的声音。
“哎？是你啊！”听到这个声音，尉赤回头看过去。
他看到了穿着警服的顾轻恬，她手里拿着对讲机和笔记本，应该是在值班。
尉赤和她打了个招呼：“值班吗？辛苦了。”
她一个女孩子，做这种工作从来就不容易。
顾轻恬大大咧咧地摆了摆手，对值班这件事儿倒是一点儿都不在乎。
她说：“为人民服务！应该的！”
尉赤被逗笑了，“不错，很有觉悟。”
“你呢，也是出来为人民服务的吗？”顾轻恬问尉赤。
尉赤摇了摇头，“随便走走。”
“今天天气挺冷的，你还是回去看春晚吧。”顾轻恬笑着说，“平时你跟尉书记他们应该也没太多时间坐在一起看电视吧~”
顾轻恬提到尉钧辽之后，尉赤的目光略微变了一下。
顾轻恬刚进入社会，虽然还不擅长察言观色，但，看到尉赤不高兴时，她还是赶紧闭了嘴。
“那什么，我先值班了啊，给你拜个年！新年顺利！”说完，顾轻恬就准备走了。
尉赤“哦”了一声，说：“新年顺利。”
**
年初二，程娆和邵东一块儿出来吃了晚饭。
他们去的是一家西餐厅，程娆一个人去的。
邵东满心以为程娆已经和尉赤在一起了，看到她一个人出来，多少有些惊讶。
快两年的时间没见，程娆的外表看起来跟之前没什么区别，但是身上的气质却完全不一样了。
之前林主任说过一句话，程娆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虽然这话难听，但邵东觉得，多少是有道理的。
她待人冷漠，这一点大家是有目共睹的。
而且，她说话时带着刺，稍微靠近一点，就容易受伤。
可是现在，她看着比之前柔和多了。
邵东想，这期间她一定经历了很多事情。
程娆坐下来之后，邵东问：“他没有跟你一起来吗？”
程娆知道邵东说的是谁，她抿了抿嘴唇，对他说：“我们没有在一起。”
听到程娆这个答案，邵东愣怔了一下。
他完全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过了十几秒钟，邵东才问她：“那你现在……”
“吃什么，今天我请客。”程娆显然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邵东刚说了一句，她便打断了他。
一被她打断，邵东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了。
他向来也不会挑着别人不愿意提到的事儿问个没完，于是这话题就算过去了。
之前程娆一直吃素，点餐的时候，她也要的全素食，邵东对此倒是没有惊讶。
点完餐之后，邵东主动和程娆说起了自己的近况：“对了，我现在转行了。”
程娆：“嗯？在做医生吗。”
邵东：“嗯，我家里医院需要人，我爸妈早就想让我回去。他们年纪大了，不想让他们太操心。”
邵东说完之后，程娆点了点头：“嗯，挺好。”
“你呢？还好吗？”邵东还是忍不住问起了程娆的情况。
程娆说：“老样子。”
邵东犹豫了一下，继续问：“那……有男朋友吗？”
“没有。”程娆摇了摇头。
“没关系的，不急。”邵东说，“你现在状态很好，这样下去，缘分迟早会来的。”
缘分吗？听到邵东这么说，程娆勾了勾嘴角。
她早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
程娆和邵东吃饭花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
他们两个人怎么说都算得上是认识时间很长的人，见面之后也有不少话可以聊。程娆现在对待邵东的态度也没有那么冷漠了。
吃完饭之后，程娆和邵东一块儿到街边转了转。
没想到的是，竟然在这个时候碰上了尉赤。
这样毫无征兆地相遇，程娆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看到尉赤之后，程娆习惯性地加快步伐，想要走开。
但是，尉赤已经抢先一步走了上来，抓住了她的手腕。
这样一来，邵东站在旁边儿就有些尴尬。
他咳嗽了一声，看了一眼程娆：“要不我先走了，你们聊？”
程娆挣开尉赤的手，走到邵东面前，“不用，我跟他没什么好聊的，走吧。”
“程娆。”尉赤挡在程娆面前，不肯让她走：“你什么意思？”
程娆抬头看着他，目光冷淡：“该说的话我都说过了。”
尉赤：“你不跟我见面，跟他见面？”
尉赤是认得邵东的，邵东之前就对程娆有意思，他这种迟钝的人都看得出来。
他不信程娆看不出。
况且，她现在已经出家了，按说应该避免和男性的接触，可是她还是会出来和邵东吃饭。
尉赤有些意难平。
“尉指导，你这话过分了，程娆之前跟我是同事，我恰巧来洛城走亲戚，一起出来吃个饭而已。”邵东主动站出来替程娆说话。
尉赤听完之后并无特殊反应，仍然捏紧拳头紧盯着程娆。
程娆看了一眼邵东，说：“不用和他解释，走吧。”
说完这一句，她便迈步离开了。
邵东马上跟了上去。尉赤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两个人的背影，有些窒息。
邵东跟上程娆，问她：“你们两个吵架了？”
程娆：“没有。”
邵东停顿了一会儿，说：“他应该很在乎你。”
程娆：“……”
邵东：“我能看出来，你也是在乎他的。”
听到邵东这么说，程娆猛然捏紧了拳头。
再看向他时，眼神已经有些冷。
“我先回去了。”邵东知道程娆生气了，便主动和她道歉：“抱歉程娆，我没别的意思。”
**
程娆回到家里之后，将自己关到了房间，睡了一个下午，一直到晚饭的时候才起来。
那天和邵东吃完饭之后，程娆就没再出过门，一直到回径山寺的那天，才踏出家门。
那天黄萍和乔如章还有乔尧俞一块儿送她到了径山寺。
临走的时候，乔尧俞又在劝程娆趁早离开这个地方。
这几天，他一直在说这件事儿。
程娆有认真考虑过乔尧俞的问题，她答应他，满一年之后就出去。
一年的时间，其实已经过去了将近半年。
走的时候，乔尧俞说：“我等你回家。”
**
春节期间那次偶遇之后，尉赤就一直惦念着程娆。
几经犹豫后，他还是耐不住，开着去了径山寺。
只是，他并没有见到程娆。
后来的几个月，每逢周末，他都会过来。
程娆不肯见他，他就站在院子里干等着。
这样的日子一直从三月持续到九月。
但是，程娆一次都没有见过他。
尉赤是真的有些心灰意冷。
………
“慧空，那位施主又来了。”宗汝走进禅房，坐到了程娆的身边。
每次尉赤过来，宗汝都会来跟程娆说明情况。
听到宗汝的话后，程娆睁开了眼睛，拳头紧捏着。
“慧空，你要不要和那位施主见一面？有什么话当面说清楚也好。”
程娆摇了摇头，“不必。”
她怕。
怕自己被他感动，怕自己心软。
**
九月的最后一个周六，尉赤又来到了径山寺。
院子里的小和尚都已经认识他了，看到他后，笑着问：“你还是来找慧空的啊？”
尉赤“嗯”了一声，“我等她。”
“慧空一心向佛，施主，算了吧。”一个和尚开口劝他，“凡事不要太执着，缘分没到，强求不来。”
尉赤动了动嘴唇，刚想说什么，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了。
他掏出手机一看，竟然是尉钧辽的电话。
尉赤犹豫了一会儿，才摁下接听键。
电话刚刚接通，尉赤就听到了尉钧辽焦急的声音：“你人在哪儿？赶紧来军区总院，你爷爷出事儿了！”
听到为尉钧辽这么说，尉赤的眼皮突突地跳了两下，他捏紧手机：“怎么了？”
尉钧辽：“心肌梗塞，你赶紧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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