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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嘉言又一次骑上自行车，载着后座的贾云歌来到了网吧。
一枪超神这次的机号是32，昨天坐在他对面的男生今天坐在了他旁边，一枪超神一看见他们便立刻站起来殷勤地打招呼。
“大神大神！这！”
张嘉言拎着包子，笔直地伸出手, “一共30块。”
一枪超神接过包子却不急着付钱, 而是让出自己的机位对他说, “大神来一局呗？你昨天那招枪魂，我哥们想看看。”
对面机位的男生露出头，朝他点了下头。
张嘉言纳闷地问, “什么枪魂？”
“大神你就别谦虚了, 就是你昨天临走前打出的那套连招啊！”
“哦，那个啊。”
一枪超神期待地点头。
张嘉言耿直地道, “我忘了。”
“什么？忘了？”一枪超神眼睛都瞪圆了，枪魂那么高端的连招效果普通人打出来哪个不是立刻截图，恨不得把所有社交平台都上传一遍？他居然说忘了？难道真是碰巧按出来的？
旁边的男生还是那副不屑的模样, “我就说一个初中生怎么可能连出枪魂？肯定是碰巧瞎打出来的, 肖肃是要白跑一趟了。”
一枪超神有些尴尬，他从兜里摸出30块钱拍到张嘉言手里, “行了, 小弟弟, 走吧走吧, 没你事了。”
张嘉言莫名其妙，他收好钱拉着吴鹤的手准备走，但才刚转过身就被叫住了。
“等等，”说话的是坐在对面机位那个叫肖肃的男生，“来都来了，打一场再走吧。”
“不是吧肖肃，你还信他能打出枪魂？”
肖肃道，“说他打出枪魂的人不是你吗？”
男生顿时噤了声，确实，张嘉言打出枪魂的时候他是唯一的目击者，连一枪超神都只看到个尾巴。
肖肃的目光十分真诚，任何人都难以拒绝这样真挚的邀请，但张嘉言完全没有改变主意，“我不会玩游戏，那个枪魂是怎么打出来的也确实忘了。”
肖肃微微一怔，眼前的少年皮肤黝黑、五官端正，一双乌黑的眼睛明亮有神，怎么看都是个十分直爽的人。
难道他是故意隐瞒？那也太低调了吧？或者是已经报名了比赛，怕被自己打探虚实？就这么一个网吧比赛至于这么勾心斗角吗？
肖肃很沉得住气，“没关系，我可以教你。”
“啊，谢谢你，但还是算了吧。”
“卧槽，算了吧？”一枪超神不敢置信有人竟然拒绝了肖肃的指导，“这可是去年杭州市《黑白传说》挑战杯冠军队队长薄荷大神，电信一区百强王者！要不是我俩是发小，谁管你啊！”
张嘉言看了看一枪超神，又看了看肖肃，“挑战杯是什么？”
肖肃抽了抽嘴角，如果这人是想隐藏实力，那他的演技真是太烂了。
“你为什么不愿意？学一学对你也没什么损失吧？”
张嘉言道，“是没什么损失，但我觉得有时间多帮家里送两个订单，多和小鹤散散步，都比不务正业要强吧？”
几人一时目瞪口呆，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一枪超神，“你居然说我们肖哥是不务正业！”
张嘉言十分自然地反问，“难道不是吗？打游戏能养活自己吗？”
一枪超神差点没吐血，这孩子看上去没心没肺的，说起话来怎么这么气人呢！
“当然能了！我肖哥一场比赛赚的奖金都够你吃一年了！”
“是吗？玩游戏还能赚钱？”
一枪超神一点都没有打脸的快感，反而觉得更来气了，他指着墙上的海报说，“当然了！看这个！佳宜网吧挑战赛，冠军奖励5000元！”
张嘉言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海报上画着似曾相识的游戏人物，红底金边的5000被画得特别大。
一枪超神得意地道，“怎么样，够你家卖半个月的包子了吧？”
张嘉言点了下头，肖肃笑道，“现在有兴趣跟我学学了吗？”
张嘉言看向吴鹤，吴鹤点了下头，他这才道，“好，那就学一学。”
张嘉言坐在了一枪超神的机位上，肖肃也换到了他旁边的机位，本来是想Solo一场的，既然变成了教学，还是坐得近一些更方便。
张嘉言玩的是一枪超神的号，职业是枪骑士，肖肃的职业则是弓箭手，而且身手更为灵活敏捷的长□□箭手。
肖肃先是教了张嘉言一些枪骑士的基本连招，然后便试探着发起进攻，张嘉言发现这个肖肃果然厉害，他不停地跳来跳去躲避技能，而且始终和自己保持距离。
肖肃见他近不了自己的身，又教导道，“你这个职业的被动是非战斗状态下不断提高移速，只要你能躲开我的攻击，移速就会越来越快，然后利用高移速近身眩晕，后续技能就会好命中很多。”
张嘉言问道，“你的技能都可以躲开吗？”
“嗯，只要走位好，大部分还是可以躲开的。”
一枪超神旁边的男生嗤之以鼻，“前提也得是他走位够好啊，在你面前秀走位，我说肖肃，你也太瞧得起他了。”
张嘉言充耳不闻，事实是他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游戏界面，根本无暇去注意别人说了什么。
肖肃说大部分可以躲开，也就是说有的技能还是躲不开的。他也发现自己的技能有些可以小范围造成伤害，有些则是锁定目标后自动攻击，所以说光靠走位还不够，还要分辨出哪些是锁定技能。
肖肃看到张嘉言在自己摸不到的地方先转了两圈提高移速，眼底划过一抹赞赏，一个新手能在自己简单提示后主动思考是非常难得的。
他快速朝张嘉言的方向靠近远远地射出几箭，刚刚还在原地跑圈的枪骑士反应极快，立刻轻功跳跃躲开他的技能，一溜烟跑进了草丛中。
躲草丛这一招肖肃开局的时候用过，那时候张嘉言好像还不明白草丛的用途，可一场Solo还没结束他就已经学会了用草丛来隐藏自己了。
肖肃发现张嘉言在游戏方面确实有举一反三的天赋。
不过这个时候躲草丛并不明智，肖肃是远程，当然不需要脸探草丛，他朝草丛里扔了两个群攻，可没想到就在他技能脱手的同时，张嘉言就从草丛中冲出来，刚好躲过了他的技能！
肖肃本来是打算放点水，慢慢试探张嘉言的水平，可这一瞬间却忘了自己的初衷，他连忙向后躲避，锁定技能直接瞄准迎面而来的张嘉言。
可张嘉言似乎早有预料，他开启圣光护盾免疫伤害，借着高额移速瞬间切到肖肃面前将他眩晕。
肖肃愣了一下，然后立刻指挥起来，“御龙、烈焰长|枪、绕后横扫，觉醒□□、枪炎术！”
张嘉言反应也快，他迅速照肖肃说的敲下对应的技能键，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只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最后一个按键落下的同时，金色的枪魂腾然而现，整个屏幕都闪烁着耀金色的光芒。
“卧槽……”一枪超神惊呆了，连他旁边的男人也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一次是凑巧，两次还是凑巧吗？何况那可是只有手速达200以上才能打出的连击效果，没经过训练的普通人就是乱按一气也不可能打得出来。
而他不仅完成了枪魂，还是现学现卖，这么短的时间，正常人就是连技能都还没熟悉吧？
一枪超神忍不住问，“你以前玩过什么游戏？”
“街机算吗？”
“……”
一枪超神不死心地又问，“那你有没有从小学过什么可以提高手速的才艺，比如钢琴什么的？”
张嘉言抬头，“散打？”
“……”
尼玛！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
肖肃问道，“你应该不熟悉我的技能，但刚刚是怎么分辨出哪些是指向性技能，哪些是非指向性技能的呢？”
他问完又给张嘉言解释了一遍这两种技能的区别。
“我猜的。”
“……猜的？随便猜的？”
“也不是，”张嘉言回想了一下，“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技能，但我躲进草丛你肯定要用群攻，我快打到你了，你为了自保肯定会用锁定技吧。”
这话的表述方式听上去十分小白，可他的思维模式却没有任何偏差，对于一个刚开始接触游戏的新人，面对陌生的环境、陌生的战场，还能冷静下来思考，这是多么难得的事？
想当初自己刚玩这游戏的时候，连走路都会撞墙，可张嘉言却能迅速上手，还打出了枪魂这种神级操作，他的游戏天赋绝对是自己几倍不止！
肖肃按耐住心底的激动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下个月就14了。”
14，才14，多好的年纪，如果能当职业选手，这样的才能绝对能让他大放异彩。
但肖肃没着急，他琢磨了一下问道，“你有没有兴趣和我们打这个网吧挑战赛？一队五人，奖金平分，如果赢了的话每个人能分到一千。”
一枪超神激动地道，“肖哥你同意参加挑战赛了？！”
肖肃黑了脸，快闭嘴！他这个水平打网吧挑战赛让人发现连脸都没处摆，要不是觉得这个小孩很有天赋，不想他走上自己的老路，他才不会来打挑战赛好吗？
张嘉言只思考了两秒，“行。”
肖肃挑眉，“哎哟，这次答应得挺痛快啊。”
“赢了有奖金，输了我也没什么损失不是吗？”
肖肃：“……”看着一脸呆相，脑子转的还挺快。
“行，那明天起你每天来这个网吧跟我训练。”
张嘉言皱眉，“我妈不会让我来网吧的。”
一枪超神连忙道，“我每天订你家包子！”
“好，谢了哥们。”
一枪超神一愣，“卧槽，叫谁哥们呢！叫哥！”
之后，一枪超神果然每天都会准时订他家包子，他时间拿捏得也很好，都是店里不怎么忙的时候，张嘉言以送完包子带小鹤出来玩为由，每天都能在网吧里逗留两三个小时。
肖肃借了一个身份证，提前帮他开好机位，吴鹤就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陪着他。
肖肃说张嘉言手速快，玩枪骑士正合适，他教了张嘉言一些基本技法之后，更多的是带着他打竞技场，临走前还会给他发一些职业选手的比赛视频和一些主播的高端教学视频。
张嘉言把游戏当做赚钱的营生来玩，自然学得很认真，而越是认真他就越是发现，一个小小的游戏，里面的门道却很多。
先不说每个职业的技能设计得就十分讲究，各职业打团战搭配、战术思路更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想得出来的。他对这个游戏有了了解，再去看那些比赛视频，心中便钦佩不已。
张嘉言总是会和小鹤探讨，“小鹤你看，这个术师真厉害，这种‘V’字角的地方他居然也能控住敌方C位！”
“这个队长真沉得住气，这么大的经济差他都打回来了，利用主T牵制为队友创造发育的时间，真聪明。”
看到吴鹤轻轻地点头，张嘉言尴尬地说，“抱歉小鹤，明明知道你看不懂还和你说这些……”
吴鹤在张嘉言的手心上写了三个字——没关系。
张嘉言反手握住他的手，“小鹤，我一定会赚很多钱给你看病，让你早点开口说话。”
吴鹤看到张嘉言目光坚决，就好像在心底发着誓一般，他微微愣了一下，忽然明白小言打游戏是为了钱，更是为了自己。
“啊！刚刚那波团战没看到！这是直播啊，只能等结束看回放了。”
一晃十来天过去了，距离网吧挑战赛开始还有两天，张母把包子递到吴鹤手里，纳闷地道，“这人怎么总订咱家包子，天天吃也吃不腻吗？”
“啊，呃……那个。”张嘉言本来就不会说谎，开始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母亲实情。
吴鹤偷偷地拉了拉张嘉言的衣角，张嘉言立刻反应过来，“可能是特别喜欢吃咱家的包子吧！”
张嘉言飞也似的骑到网吧，把包子递给一枪超神，一枪超神看见包子脸都扭曲了，“我现在闻到包子味都想吐。”
肖肃摸了一袋，“我倒觉得还挺好吃的。”
“大哥我都连着吃了十天了！”
张嘉言登录游戏，“订了十天的包子都不知道换个名字，我妈都记住你了。”
“啧，小爷行得正，坐得直，改什么名？是你这个小屁孩骗了老妈心里慌吧？”
张嘉言推开他的手戴上耳机，一枪超神不甘心地去和吴鹤搭话，“诶，老弟，阿姨是怎么评价我这个忠实粉丝的？”
吴鹤：“……”
“老弟你这就没意思了，从来不和我说话，你是瞧不起我吗？”
肖肃汗颜，你没发现那孩子从来没说过话吗？
这天练的时间稍微晚了一点，因为肖肃明天不能过来，打算给大家放一天假，后天直接来参加比赛。
“嘉言，你进步挺快的，晚上回去多看看直播，尽可能多地熟悉一下其他职业的技能和克制方法，这个状态后天没问题。”
张嘉言点头，正想说什么就被一个严厉的声音打断了。
“小言！”
张母皱着眉，目光不悦地盯着他们，张嘉言连忙起身，“妈？你怎么来了？”
张母压着火气，“跟我回家。”
“哦，本来我也正打算要回家了。”张嘉言还没意识到母亲已经生气了，和肖肃他们告了别才离开。
一进家门，张母便厉声道，“小言！你怎么回事？妈妈不是说过打游戏的都不是好孩子吗？你这些天总是出去很久才回来，回来又抱着手机看个不停，我就觉得不对劲，结果是从网吧结识了那些狐朋狗友！”
“他们都是好人！”张嘉言争辩道。
肖肃是大学生，技术好指挥棒，待人也有礼貌。一枪超神虽然话多技术菜，可为人很大方，被训了也不生气。另一个陈哥嘴毒爱嘲讽，可打起游戏来特别靠谱，关键时刻总是能帮他一把。
以前他也觉得打游戏不是一个优秀的人应该做的事，可现在他明白了，这两者之间根本没有因果关系，不能因为打游戏这一点就否定一个人的人品和能力。
张母却只觉得他是鬼迷心窍，“我就不该让你去网吧那种地方送餐，让你念书你不念，倒是学会打游戏了！明天开始在家跟我做包子，哪也不许去！”
张嘉言连忙道，“可我还要打比赛！”
张母根本不拿他说的“比赛”当一回事，“我说哪也不许去！什么比赛，今天起再让我抓到你偷偷玩电脑，看我不打断你的腿！晚上不许吃饭了，好好反省！”
张母虽然宠爱孩子，可有时候也很严厉，尤其是在张嘉言辍学后，对他的管束就更加严格了。
她想着辍学是不可抗力因素，但不能让小言就这么学坏了，她可知道这孩子的心一旦玩野了，就很难再收回来了。
所以，张嘉言真的没能吃上晚饭。
张母还教育吴鹤，“小鹤啊，小言不如你懂事，你得看着他点，不能包庇他。玩游戏能有什么用？都是虚度光阴，以后就知道后悔了。”
吴鹤放下筷子，沾了点水在桌上写道，“小言很认真。”
“玩可不认真么！要是把这劲头用在学习上，还会被学校开除吗？”张母觉得如果张嘉言学习成绩能更好一点，学校也就不会毫不留情地劝退他了。
吴鹤不说话了，低着头慢慢地吃饭。
他吃得慢，张父张母吃完就把自己的碗筷都收拾下去，叮嘱他吃完把饭菜放在冰箱里。
吴鹤吃完回到卧室，看见张嘉言捂着肚子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他在张嘉言旁边坐下，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张嘉言睁开眼，“小鹤，你说妈妈为什么觉得打游戏的都不是好孩子呢？”
“是有很多人沉迷游戏，玩物丧志，可我没有，我只是想利用自己的长处赚钱。”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的五指，“肖哥说我手速快，很有打游戏的天赋，我也渐渐感觉到自己在打游戏上确实比做别的事更开窍。我想让你过上好日子，让爸妈不那么辛苦，可她为什么不信呢？”
吴鹤低头在手机上敲敲打打，然后把屏幕给张嘉言看。
“等你拿了冠军，阿姨就相信了。”
张嘉言高兴地道，“小鹤你支持我？”
吴鹤点了下头，又在手机上敲下一排字，“我知道小言很认真地在打游戏。”
张嘉言更是高兴了，他抿嘴笑了笑，一个打滚坐起来，“小鹤，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懂我的人！我一定会努力让妈妈看到，打游戏也是可以养活自己的！”
豪情壮志的话刚说完，肚子就咕噜咕噜地叫起来。
吴鹤连忙拿出自己偷偷带进来的包子，张嘉言眼睛都亮了，一口吞了两个，含糊不清地说，“幸好有你，不然撑不到比赛就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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