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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水时节,空气湿润,呼吸之间,仿佛整个人都跟着黏腻起来。旁晚时分,似乎还有些冬日的寒意,匆匆行走的小满不禁紧了紧外衫,小心翼翼地护好了手中的竹篮,篮子里是母亲交代的药草,越发加快了脚步往城东一条无名小巷。

    如今的大瑞刚从连年的战火中解放,百废待兴。周遭的事物仿佛还弥漫着战争遗留下的死亡气息,即便是大瑞的都城金阳也难免有些萧瑟,放眼望去,路边角落里三三两两或坐着或相互依偎着些流民,还有些干脆躺在潮湿阴冷的路面上,不知生死。

    他们都是从别处长途跋涉来都城的,然而这个已经千疮百孔的国家尚未让他们看到新生的希望,长久的心灵压抑,与早已疲乏的身躯使得这些流民时不时便会爆发大小规模的动乱,给好不容易喘口气的国家再添一道新伤。

    母亲因要留在家照顾年幼的弟弟,临出门前千万嘱咐自己,务必把父亲采来的草药交给柏姑娘,不要搭理那些流民,不要在街上逗留。因此小满自然不敢怠慢,低着头往小医舍走。

    柏姑娘全名柏九,估摸着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在金阳城一个非常不起眼的小巷里开了一家连招牌都没有的医舍。说起柏姑娘和她的医舍,也是一件奇事。这柏姑娘莫约一年前来到金阳,身边除了一个小药童,一只白色小狐便再无多余家当。

    按理说这乱世之中,一个年纪轻轻姑娘带着未满十岁的孩童,无依无靠,是很难存活的。但是这柏姑娘却出人意料的在废弃的旧屋里安生了下来,靠着行医过活。

    不得不说,柏姑娘的医术是真的好,再多的疑难杂症在她面前仿佛也是轻而易举地药到病除。更奇的是,这柏姑娘还有些江湖意气。刚开始时,因为开的是无名医馆,位置又偏僻,因此基本只有走投无路的穷苦人家才会寻来,富贵人家,那是不屑来的,也惜命的很,不会跑到这云龙混杂之地。给穷人问诊,诊费药钱基本随缘,柏姑娘从来不强求,要有能力付的便象征性收取一些,要是实在付不起那也就罢了,从不为难。

    渐渐地,柏姑娘在金阳便有了些名气,不管富贵贫穷人家,都会跑来求医问诊,但无名医舍依旧是老样子,没有名字招牌,只医治穷苦百姓,富贵人家来求医,那得看姑娘眼缘和心情,可以说重金难求。

    小满的父亲去年为给怀孕的母亲补补身体,上山狩猎,却不慎从山中跌落,奄奄一息。母亲挺着大肚子遍访大夫要么是摇头叹息让早日安排后事,要么便是诊金高到无法承受。母亲不敢想象失去丈夫后,孤儿寡母如何在这战乱的人世过活,走头无路之下,居然想寻一处僻静之处自我了结。结果误打误撞地被柏姑娘的小药童发现,因此获救。而父亲,也是柏姑娘分文不取,出手相救才获得新生。因此,小满家感恩戴德,三不五时差小满给姑娘送些吃食,或是药草,以报答姑娘再生之恩。

    不远处便是熟悉的小医舍,门前的老树刚换上新芽,远远望去是稀稀拉拉的新绿色。医舍大门敞开,时不时有一股甘涩的药香飘出。

    小满两步踏上门前的台阶往院内走去,因为最近天总是阴沉沉的,少有阳光,因此院子里空落落的,不见了往日的药材。走进屋内,入眼便是熟悉的景色,屋内设施简单,左手边有一张黑色的木桌,几把椅子,平时姑娘便在此处接诊,不远处是一个半旧的黑色药台,后方是高大的药柜,药柜旁垂下一张白色门帘,门帘后便是熬药的药房。简简单单,再无其他。此时大厅空荡荡的,不见主人,小满也不敢私自闯入后屋,便在前厅驻足。

    “柏姑娘在吗?”小满轻声往门帘后问道。

    不一会儿便从帘后探出个的扎着两个小髻子小脑袋,见是小满,立刻乐开了花,笑眯眯地抱着怀里的小白狐走到前厅。这小男童便是柏姑娘身边的药童朵朵,大约五六岁的模样,比小满还要小上几岁,白白胖胖的,笑起来眼睛弯成一道月牙,还有两个小小的梨涡,十分可爱。他怀里的便是医舍的镇店之宝,翡翡。翡翡今日似乎情绪不高,懒洋洋的,耸拉着耳朵,蜷在朵朵怀里不太搭理人。

    “小满姐姐,姑姑在后屋熬药,过会儿梁奶奶该到了。你找姑姑有什么事吗?”朵朵问道。

    “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是父亲前些日子上山寻到了几株药材,便让我送来给姑娘。”看了眼朵朵怀里的翡翡,问道,“翡翡今天似乎不太开心,是生病了吗?”

    “不是呢,翡翡在姑姑熬药时捣乱,被姑姑教训了,正反省呢。”朵朵摸摸怀里暗自难过的小狐狸,但却丝毫不留情地在外人面前揭短,这似乎让翡翡有些难堪,便挣扎出他的怀抱,一溜烟跑进了后屋。

    “还不许人家说了,小气包。”朵朵看着消失的小家伙说道,“姑姑在后屋,你跟我来”说完便带着小满掀开帘子,往后屋走去。

    不远处,正在火上慢熬的药罐边静静地坐着一名女子,肌肤胜雪,衣着朴素,黑色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身后,她专心的照看着瓦罐,烟雾袅袅,让人看不清晰她的身影,纤瘦的身影定定地,脚边,翡翡温顺安静地伏着,这一幕仿佛与世隔绝。

    “姑姑”朵朵唤道。

    听闻,柏姑娘便回过头来。虽然小满与姑娘早已相熟,但那五官仍旧让她惊艳了一把。这是怎样一张脸啊,白皙如玉的脸上虽未施粉黛,却仍然容光照人。但是这样一张出尘绝世的脸缺偏偏搭配着一双冷冷清清的双眸,那目光是温柔的,却平白让人尝出了些慈悲之意,仿佛看尽了这人世的种种离别与苦难,让这张脸更加地我见犹怜,不可亵渎。

    柏姑娘见了小满,便淡笑起身走近身来,小满看着那走近的身影莫名地红了脸,局促地低下头去。

    “是小满呀。”清冷的语调自头顶想起,小满抬起头直视那张明媚的脸,柏姑娘正含笑望着她。

    “姑,姑娘好,母亲让我送些药草给姑娘。”小满紧张地说着,接着双手递上竹篮。篮里有几株还带着水汽的新鲜药草,一看便知是精心呵护着送来的,一刻不敢怠慢。

    “那真是多谢了。”柏姑娘接过竹篮,心下一片柔暖,在这乱世,自保都是一件难事,如此顾念恩情,知恩图报的人家真是不多了。

    牵过小满的手往不远处的柜台走去,“回去替我谢过你父母亲,你父亲大病初愈,切勿过度劳累,我这准备了些药材,你带回去交代你父亲按时服用。这罐药膏是给你母亲的,可治她的腰伤…你最近还牙疼吗?”柏姑娘一边将药草从竹篮中取出放好,一边把自己交代的药品规规矩矩地放入栏中,忽而转头温柔地询问小满。

    “不,不疼了,多谢姑娘。”小满猝不及防地与柏姑娘对视,赶忙回答。

    柏姑娘微笑点头,转身继续往竹篮添加药品。总是这样,每回小满给姑娘送东西,姑娘总是会让她带回更多,本来是来偿还姑娘恩情,但如今姑娘对他们家的恩情已是数不清了。

    小满提着竹篮,掀开门帘走到前厅,眼看天色已晚,暮色苍茫中的道路上,稀稀落落几棵古树,有乌鸦在上头悲鸣,路边有人盖着破席躺在那,也有人闭眼靠在墙边,已无多少行人,有风声呜咽,这让小满有些不安,踌躇着不敢迈出门去。

    柏九带着朵朵走到小满身边,看了看门外街道上逐渐增多的灰白色不规则烟雾,心下了然,如今战事刚结束,无家可归的又何止是这些百姓呢?可怜啊。

    不作多想,柏九双手扶上小满的肩膀,半蹲下与她视线齐平,温柔道:“好孩子,不要怕,你就沿着这条大路往家走,别走小路,很快你就能到家了,你的家人在等你。”

    不知为何,柏姑娘的话似乎有种神奇的力量,仿佛一瞬间驱散了小满心底的不安,回家的路似乎变得明亮又温暖,似乎家就近在咫尺,小满仿佛看见家中母亲已做好了晚饭,抱着年幼的弟弟在门外等待她和晚归的父亲。

    “姑娘,那我先回家去了,改日再来拜访您,再见。”

    “嗯,路上小心。”柏姑娘将小满耳边的碎发拨到耳后,又帮她理了理衣襟,点头答道。

    小满挥手告别医舍,快步沿着大路往家走。中间她回了次头,看见柏姑娘依旧站在门外带着笑意,目光温柔又坚定地注视着她,朵朵抱着翡翡开心地对她招手,小满便欢欢喜喜地再次朝他们挥手告别,接着便轻快地往家的方向走去,再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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