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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女土司与奴隶二三事 > 161.攻城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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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锁儿不见了。

    她昨夜匆匆忙忙的出了宫, 也没说要去哪儿, 却吉以为, 她像往常一样去宫外散步透气了, 因此就没当回事,直至今晨去她住所发现她还未回宫时, 他才觉出了不对。

    眼下是特殊时期, 出了日光城一直到兵营勉强能算是安全区域, 再往外的区域就不好说了。南卡派出的亲卫连着找了五日, 都没能在这片安全区域内找到锁儿的踪影, 也就是说, 她极有可能是去了安全区域以外的地方。

    南卡疑心是不是最近, 她频繁劝说锁儿离开西蕃, 使得她心情郁闷, 一个想不通就不辞而别真的回了唐国,却吉却不以为然:“大总管在唐国一个亲人都没有, 她回去做什么?”

    南卡浅浅一笑道:“回去嫁人,她的心上人在唐国。”

    锁儿和南嘉一直保持着书信往来, 她不愿麻烦信使, 每回写了信, 就会托经常前往唐国都城的商队把信带给南嘉, 而南嘉则会趁这支商队停留在都城的那几日写好回信,再让他们带回到西蕃。

    锁儿看上去大大咧咧的, 但心思其实比谁都细, 也最藏得住话, 她很少在南卡面前提到南嘉,也从不主动说起她和南嘉的通信情况。从前在土司府时,某次南卡去她卧房找她,恰好看到她蹲在地上整理一只装满了书信的箱子,南卡当即表示择日不如撞日,想和她牵起友谊的小手,共同欣赏一下南嘉的文采,结果隔日,她就给那只箱子上了锁。

    虽然,南嘉写给锁儿的信南卡一封也没看过,但她觉得南嘉一定很喜欢锁儿,若非如此,他给谁写信不行,为何偏要给远在西蕃,且不知何时才能回唐国的锁儿写这么多信呢?

    “心上人?是不是从前总给大总管写信的那个人?”

    自从却吉来了之后,锁儿就将去商队送信和拿信的差事交给了他,但他似乎并不知道她是在跟谁通信。

    见南卡点了点头,却吉接着说道:“若是那个人,赞普就不必担心了,大总管与他已经很久没有书信往来了。”

    南卡睨视着却吉,一脸的诧愕:“你说什么?”

    “搬进格勒林卡宫之前,有一回,大总管赶在商队出发前两日,写好了信让我送去,商队出发前通常都住在城外,我嫌远就抱怨了几句,然后大总管就说......就说这是最后一封信了。我原以为她是在说笑,不想那之后,她就真的没再往唐国写过一封信了。”

    “那从唐国寄来的信呢?也是一封都没有么?”

    南卡焦急的问道,却吉紧抿着唇,半晌,才摇了摇头:“没有,一封也没有。”

    原来锁儿她,早已将身后的退路断了干净……

    一时间心中发沉,南卡抬手紧按住胸口,却吉的嘴一张一合的还在说着什么,可她两耳轰鸣,什么也听不清了。

    到底是她太过迟钝,还是锁儿已将佯装无事这门功夫修炼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以至于她每次劝她离开西蕃时,都没能从她若无其事的笑脸上觉出半点异样……

    “是你记错了,我当时分明说的是,等迦罗打进日光城的时候再离开西蕃。他在康城怎么了?就算他现在带着大军驻扎在城门外,那也不算是打进了日光城,关键在于这个进字,你明白吗?”

    “说好不拦着我找破解预知之法,结果呢?全西蕃的巫师都在忙着帮你找那条该死的血仙虫,三年了,我派去各如的人连半个巫师的面都没见着......就当我无知,就当我从来都不知道白国师的预知有多灵验好了,可你连个竭尽全力装无知的机会都不给我,这也太不公平了吧......不过,谁让我这么善解人意呢,你若肯让我留到迦罗攻城之时,我就不同你计较这些了。”

    “你放心,我不像你武艺不精,一般人是打不过我的,等到了那时我自有办法逃出去,要是实在逃不出去......那也无妨,大不了抓了你去迦罗面前邀功,让他放我一条生路。”

    回想起前些时候锁儿说过的话,南卡抚额,涩然扯了扯唇角。

    宁可像个无赖那样同她狡辩,也不愿告诉她,自己早已没了退路,锁儿是不想让她内疚么。

    默默喜欢了多年的心上人、本已唾手可得的美好归宿,还有初来西蕃时心心念念要回去的故乡,为了个不称职的主子兼朋友,而放弃这些……聪明人若是犯起傻来,真是比傻子还无药可救。

    ......

    锁儿失踪的第八日夜里,迦罗终于攻进了日光城,说攻不太恰当,因不想连累无辜的人丧命,南卡早在数月前便已吩咐过赤烈,如若敌军来袭,务必要领着城外的五万禁军缴械投降,所以确切的说,是迦罗带着他手下的大军,畅通无阻的进了日光城。

    赤卓上回派信使送密函给南卡,已是大军攻进康如之前的事了,没有提前收到消息,加之迦罗又是在夜半时分突然进的城,南卡出城迎敌的计划落了空不说,好不容易睡着的她,还被拉姆生生摇醒了。

    “赞普,不好了!叛军已经进城了!”

    南卡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坐起身环顾四下。

    偌大的日光殿里,只有她和拉姆两个人,殿门大敞着,宫人们抱着包袱东逃西窜的身影不时从殿外掠过,惊恐的尖叫声、或悲或怒的哭声、瓷器摔碎在地的脆响,嘈杂刺耳的声音似潮水般涌进了日光殿,而南卡面无表情的下了床,不疾不徐往殿外走去。

    倚着栏杆,站在高处,冷风嗖嗖的刮过面颊,她借着朦胧的灯火向下远眺去,黑压压的大军似墨海中翻起的巨浪,正朝着格勒林卡宫的方向席卷而来。

    少顷,她侧目看向拉姆,语气淡淡的:“你去殿内,看看铜镜旁那几只银匣子还在不在,匣子里装的都是些珠宝首饰,若是在,一半归你,另一半你替我交给却吉,请他离宫之后继续帮我寻找锁儿的下落,若是不在……你进去找找,看还有没有别的值钱的物件,找到了你与却吉平分。”

    “赞普,那您呢?您不走么?”

    “不走,我若走了谁来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

    都到了这个时候,南卡居然还能如此镇定自若,拉姆内心油然而生一股钦佩之情。

    “拉姆不要赞普的东西,只希望赞普能平安无事,赞普……您一定不会有事的。”

    她转过身正准备进殿取了东西给却吉送去,南卡却叫住了她。

    “你觉得,我穿赤色的衣裳好看,还是穿绛紫色的衣裳好看?”南卡说完,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赤色,赞普穿赤色好看。”

    拉姆说完愣了愣,这才明白,原来南卡之所以能如此镇定自若,不是因为她心理素质过硬,而是因为她缺心眼。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南卡看着空荡荡的日光殿,自嘲似的笑了笑。

    登基伊始,觉得“寡人”这个自称听着像是在诅咒自己孤独终老,所以她一直坚持用“我”做自称,谁成想,即便她不自称“寡人”,到头来却还是只剩她一个人。

    其实迦罗手下的将士纪律严明,断不会为难这些宫人,奈何事发突然,南卡被拉姆摇醒之前,宫人们就已跑了大半,所以她根本来不及去安抚她们。

    但宫人们逃归逃,并未顺手拿走日光殿里的东西,南卡换了件赤色的长袍,又对着铜镜往唇上涂了点唇脂,随后,她缓步走到刀架前,取下了那把一年前让西蕃最著名的刀匠锻造的易贡长刀。

    不能出城迎敌,像话本里的英雄那样单枪匹马壮烈赴死,南卡觉得很遗憾,但锁儿说过凡事要多往好的方面想,说不定她单枪匹马的冲出城去,还没举刀,就被乱箭给射死了呢?说不定她出城时将好遇上大风天,风吹散了她的头发,还顺带往她眼里吹了把沙子,然后她就摔下了马,被马给踩死了呢?

    想到这些,南卡心里的遗憾瞬间就消了大半,不能出城迎敌也没什么,她还可以用别的方式壮烈赴死,比如说,等那些将士冲进了日光殿,她拿着刀能杀几个是几个,杀到杀不动被对方反杀为止。虽然这种赴死方式除了壮烈之外还有点惨烈,但她活着的时候不像个赞普,临了,却能像个赞普那样死去,不丢她爷爷卓嘉土司的脸,即使死法惨烈了些那也挺值的。

    若是……

    若是死前还能再见迦罗一面的话,那她就真的死而无憾了。

    良久,南卡抬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一声轻似叹息的笑响起,她启唇无奈道:“布萨南卡,你真没出息。”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从殿外传来时,南卡的心跳得很快,她终于等到了迦罗攻城……不对,是进城的这一日,当初在白府枯井里看到的幻境并没有重现,比起他攻城时她咳死在了空旷的宫殿中的结局,她更喜欢拿着刀自己创造出结局。

    不过,说是这么说,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近战不是她的强项,她大概杀不了几个人就会一命呜呼了,对方的兵器要是能一下子戳死她那还算好的,如若不然,她就得痛苦的挣扎好一会儿才能断气……若真是如此,那她岂不是在自己坑自己么?

    就在南卡紧皱着眉,想着要不要再拿把短刀,即使没被对方一下子戳死,也能自己补刀的时候,一只修长的手,蓦地伸到了眼前,在她额头轻轻一点,她顿觉头晕目眩,眼前一黑,就这么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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