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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女土司与奴隶二三事 > 63.罪魁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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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事, 总是没有什么道理便发生了, 比如没来由的想吃桔子, 没来由的不想说话, 再比如,像南卡现在这样没来由的, 便跟着桑弥走了。

    “不回去跟你的心上人说一声么?”

    桑弥顿步回眸看了身后心事重重的南卡一眼。

    南卡挑眉, 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来。

    “你当真不回去跟他说一声么?”

    “你说的对, 那我先回去告诉他一声再过来。”

    南卡走了没几步, 衣领便被桑弥一把揪住了。

    “我……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你见过谁劫走人质, 还让人质回去报信的。”

    “哦, 我以为你再三提醒我, 是想让我回去报信。”

    桑弥窘迫的垂首, 一时语塞。

    他没有那么好心,只是觉得南卡有些奇怪, 虽然她从前也很奇怪,但不知是不是受了亲眼见到剥皮之刑的刺激, 今日的她格外的沉闷, 竟连反抗都不曾的, 就这么随便跟着他走了。

    朝树林深处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后, 视野赫然变得开阔起来,面前是一片绿意盎然的青草地, 几道山峰, 高低错落的孤耸于云端, 耳边听得到水声潺潺和悠然的铜铃声,鼻尖袭来幽森沁人的芳香。

    跟着桑弥弯弯绕绕走了这么久,目及之处皆是茂密的树木,此时看到这样的美景,南卡蓦然有了种置身世外桃源的错觉。

    桑弥找了块干净的石头,打开水壶正要喝水,仰头即见南卡闭目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喂!喝水么?”

    南卡点点头,示意桑弥将水壶丢过来。

    “我喝过的……你……”

    南卡喝了一口水,把水壶扔还给桑弥。

    “嗯,我知道,你喝过的,所以没有毒。”

    桑弥神情有一瞬的错愕,这真是他昨夜见到的那个躲在别人怀里,一边笑一边掉眼泪的笨蛋么?

    “我还以为你会消沉很久呢。”

    桑弥状似不经意的说道。

    走到石头边抱膝坐下,南卡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若不是她来康城,央暮和那个奴隶少女便不会死,这些她都知道,正是因为知道,所以她脸上不敢露出丝毫异样的表情。

    除了她之外,还有很多被她牵扯到这件事中来的人,她没有资格露出软弱的样子。

    路既然已经走了,那无论如何都得咬牙走下去,没有时间伤心,没有时间悔过,她不想让死去的人死得不值,更不想让活着的人也继续被她连累。

    “你今天这么听话就跟着我来了,一定是有什么事要问我吧?”

    “我武功不及你好,没逃两步便会被你抓到,既如此,逃跑不就是在浪费时间么?对了,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将问题返抛给桑弥,南卡转过身走到桑弥跟前蹲下。

    “我……”倏然拉近的距离,让桑弥立即红了脸,他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

    正当南卡准备转移话题时,桑弥忽然警觉的起身,厉声道:“快走!”

    没多久,几十个骑兵便从身后追了上来。

    “少爷!请您跟我们回去!”

    为首的红衣男子勒住缰绳,还未下马便扬声道。

    “告诉我爹,我还有事,暂时不会回府。”

    桑弥说着,便要带南卡离开。

    骑兵立即策马绕到前头,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少爷去哪儿我们管不着,但这个女人我们必须带回去!这是老爷的命令!”

    “啧……”

    桑弥神色复杂的低下头思索了一阵,随后便侧过头低声问南卡:“你恐高么?”

    突如其来的问题将南卡问住,愣了片刻才摇头:“不恐。”

    话音未落,桑弥便调转方向拉着南卡,直奔左侧的断崖而去。

    骑兵队在身后穷追不舍,不论南卡他们跑得再快,人终究跑不过马,就在他们快跑到断崖边时,骑兵队里突然传出一声:“不好!!快朝那个女人放箭!!”

    身后有数十人,一人一支箭,假设南卡武艺超群的话,她大概可以徒手抓住两支箭,徒脚踢掉一支箭,要是桑弥来帮忙的话,他大概能挡掉六支箭,不过即便如此,剩下的箭不射死南卡,也能将她致残。

    更何况,她的武艺一点也不超群,而桑弥除非是脑子进水了才会帮她挡箭,这么想想,她今日似乎是必死无疑了。

    但老天爷大抵舍不得南卡死,让事情出现了转折,所谓的转折便是,桑弥脑袋的进水情况估计很严重,他不仅替南卡挡了箭,还倏然带她跳下了山崖。

    …………

    怀里抱着被毯子卷起的血肉模糊的尸体,猩红的血与浓黄色的酥油融合在一起,一滴、两滴、落在冰凉的大理石台阶上。

    广场中央的人群已悉数散尽,热闹过后,徒剩一片荒凉。

    没有雨,天气晴朗的像个恶作剧过后,躲在大人身后偷笑的孩子。

    而他的妹妹,已经死了。

    又或者还没有……

    隔着厚厚的毯子,他仍能感觉到,她的身体还是热的。

    “随便找个荒地将她丢在那儿吧。”

    要不是他偷偷折返回广场,恐怕连这具尸身都没有了。

    “哥哥,你别生气,我以后不叫你哥哥就是了。”

    十二岁那年,那个顶着一张脏兮兮的脸的小女孩怯生生的叫他哥哥,被他一脸嫌弃的无视了。

    那一日他喝着她献的血,皱着眉看着她那张越来越干净的脸,冷然说道:“想叫我哥哥也行,你以后得把脸擦干净再跟我说话,怎么说你也是……你也是我爹的女儿,脏兮兮的像什么样子。”

    他从小身体底子就不太好,动不动就会得病,各路各路陆续来看过,都说是先天不足之症。平务老爷从密宗会求来方子,方子上说每月饮一次童女的血,到十八岁时身体便能恢复,只一点,这童女必须和他有血缘关系。

    这是她来世上的原因,所以他总对她说:“央暮,你的命是我给你的,你要感激我。”

    他以会影响血的质量为由,不让别人欺负她,偷偷给她赛吃的,送衣服……

    他看着她一天天长大,那张干净普通的脸看上去和他并无半点相似,他却没办法像当初那样讨厌她了……

    若不是他被选中,成了布萨南卡的近侍,他不会离开康城那么久,久到连平务老爷派她去当细作,他都没能赶回去阻止。

    “既然你的病症已经痊愈,那留她在世上也没什么用了。”

    这是执行剥皮之行时,平务老爷给他的解释。

    他很想反驳说她是他的妹妹,就算他的病已经好了,她也不该消失在这个世上。

    可说出来又如何,平务老爷定会朝他投来失望的目光,对他说:“德哲,你别让我失望。”

    所以他什么都没有做,割去舌头的央暮嘴唇嘴唇翕动着,那口型分明是在叫他。

    “哥哥……”

    无声的呼喊,穿透空气剧烈的撞击着他的耳膜,纵然他捂住耳朵仍是听得到她在喊他。

    “哥哥……”

    都是布萨南卡的错,都是她!倘若她当时出现的话,央暮便不会死了!

    他一定要杀了布萨南卡为央暮报仇!

    ……

    一番打斗过后,技不如人的德哲,仍是缠斗不休。

    锁儿代替急着去找南卡的迦罗加入了战局,她三下五除二便将德哲打趴下,怕他起来还要再打,干脆直接一掌将他打晕了。

    “央暮……”

    听他嘴里呢喃着央暮的名字,锁儿心下一酸,想到人家刚失去了妹妹,这么对他着实有些不厚道了,于是她伸手拍了拍德哲的脸。

    “德哲!醒醒!”

    德哲醒来,眸光在一瞬的茫然后,又燃起了怒意。

    握着刀,艰难的站起身,他又重复了一遍。

    “布萨南卡在哪儿?!”

    锁儿尴尬的放下剑,有些不忍的看着德哲身上的道道血痕。

    “她出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要是你还想打架的话,我们徒手对打好不好?”

    刚说完,德哲便又举刀砍了过来,还好锁儿反应快,及时闪了过去。

    “喂!你别不知好歹!要不是我让着你,你哪儿还有机会砍我呀?”

    “我问你布萨南卡在哪儿?!”

    “你找她作甚?”

    锁儿无奈的问了一句,但听到德哲的回答时,她脸上的神情明显一滞。

    “是她!是她害死了央暮!我要找她报仇!!”

    德哲是哪根神经搭错了,才会觉得是南卡害死了央暮?

    “我问你,当时你在不在广场附近?”

    德哲不说话,锁儿便当他是默认了。

    “我家土司大人的武功还不及你的好,连你这个做哥哥的都不去救她,你怎么还好意思奢想,别人会去救她呢?”

    “是她迟迟不现身,我爹才会动手的!”

    锁儿冷笑了一声:“她不现身,你不会自己去救么?你一身的武艺,难道连拦住你爹都做不到么?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哪个当爹的会舍得杀自己的亲闺女!明明就是你们不对,还把罪责全都赖到我们土司头上!简直是不可理喻!”

    德哲愣了半晌,神色哀戚道:“央暮她……她不一样,她是女奴所生……我爹自然不会在乎她的生死……”

    锁儿讶然捂住嘴,一脸的不能置信。

    先前一直听南卡说奴隶制有多么多么不好,直至今日锁儿才发现,原来奴隶制的弊端,不仅是针对奴隶而言的,连贵族也深受其害而不自知。

    该是多么可怕的制度,才会让人觉得,亲爹杀死亲生女儿这样的行径,是理所当然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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