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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疑似桃夭初发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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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上之人一听肋骨断了,道:“你帮我接?”他这一问却又是极认真。

    风弦环顾了一下四周,道:“这里除了我,还有别的人?”

    “没有。”

    风弦不再说话,只专心查看具体骨折的位置。

    幸亏要在这沼泽地中寻找治疗跌打损伤的药不难。风弦顺着草甸寻了一会儿,便带回了两种主治外伤极好的良药,百步还阳和雪上一枝蒿。

    风弦用石头细细把药研磨成沫子状,再一点一点把药沫赶在手心,又把那渗出的绿色药水也撵在手心,一切准备就绪,便开始撕他身体部位无关紧要的地方的衣服。

    他见风弦并不敷药,却拿着他衣服撕,之前那似笑非笑的模样一扫而光,突然严肃道:“干嘛撕我衣服?我这衣服可是好材料……”

    “我需要这材料包扎……”

    他望了望风弦湿漉漉的衣裳一眼,便松开了手。

    风弦一时着急替他疗伤,竟忘了自己的衣服还滴着水,忙抽出一只手来拧了一下裙角和袖口,以免水滴到他受伤的地方。

    风弦处理完衣袖,忙又拾起撕下的碎衣服替他缠上,缠完胸腔需要挪动一下,而那腾挪又是十分困难,不一会儿,他竟疼痛得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

    见他依然似笑非笑望着自己,仿佛想忘记疼痛,却又忘不掉,汗珠顺着额头滚落而下,一股怜惜之情油然而生,风弦相慰道:“忍着点……”

    “嗯……”见风弦这样说,他却又笑起来。

    风弦还从未见过伤成这样还依旧欣欣然的,不禁好笑又哑然。

    把绷带系在他侧面时,风弦只顾着低头包扎,却突然额头被一只手抚过。

    风弦一抬头,正是他怕风弦头发上的水滴到自己伤口上,正在为风弦把头发往后揽。

    风弦刚刚处理裙角袖口时竟忘了头发还在滴水。现下她的手沾满药水和药沫子,只得纹丝不动,让他把耷拉在前面的头发都揽到后面去。

    风弦站了好一会儿了,他却还在理。

    风弦不禁微微倾身,往那清澈的潭水里一照,看看究竟自己的头发到底有多乱。

    最开始风弦只注意到自己的头发,一把柄一把柄地缠结在一起。

    风弦小时候最受夸奖的便是这身头发。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头发总比别人的长,比别人的密实,跟瀑布似的。

    她平时,打理这瀑布就得打理两个时辰。若不是这般浓密的头发,去寻药回来的路上早已经干了,而她这瀑布,这会子还在滴水,且十分地凌乱……

    不过额角在他的梳理下,已经露出了大半。他慢条斯理地梳理着,好似有亿万年的光阴可供他使用,那专注认真的样子,仿佛在写就一幅丹青,稍有不慎,即成败笔。

    接下来的一幕,委实让风弦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逃也不是,简直无法形容,只感觉浑身像艳阳天里的灼灼桃花,被风吹着,被太阳烤着,要飞离枝叶,要燃起来。

    水中她的样子,竟如赤身裸体一般,紧紧裹着她的刍纱裙,由于浸了水之故竟变成了透明状……

    风弦看了一眼自己,又看一眼他。

    不料他却仿佛没看见一般,还在认真为自己梳理头发,那认真的样子,风弦记得真切,那是父亲小时候为自己梳理头发的样子。

    想到这一层,风弦眼睛鼻子不禁一酸。

    想不到他竟那样敏感,明明在认真地为自己梳头发,却知道风弦此刻面容上的异样,轻轻问道:“……没事吧?”

    风弦轻吮了一下鼻子,咬唇道:“没事……”

    “有事不妨出说来……”

    “没事……”风弦说着,自个儿也觉得好笑,怎么会这样?

    “傻笑什么?”

    “谁傻笑?”

    “感动得哭了?”

    “什么呀?”

    多少个夜晚,风弦每每一想到父亲不明不白地死去,眼睛就胀痛得厉害。

    被他这么一问,风弦却是想要矫情也矫情不下去了。破涕为笑,低眉颔首道:“要不你把眼睛闭上……”

    风弦知道这么一说原是多余,他若要看,一切都早已看见,此非关耳目也。

    要把他的衣服扒下来给自己穿是不可能的,一是他动不了,二是他外层的衣衫,此刻也被自己撕得所剩无几了。

    “没事,其实冬天的时候树的样子是最好看的。结构裸露在外,很美。”

    这句话,若是风弦没学过画,定以为他登徒子无疑。然而,学过画的人都知道,他此刻说的是一种真实的体悟。

    世间所有的形,人啊,树啊,如果纯从艺术的角度来看,不过是结构,结构决定了美与丑,有结构的画面便会产生一种令人愉悦的情感。

    “你也画画?”

    “学过一点。”

    “你去往那高寒之境做什么?”他沉吟了一会儿,话锋一转竟问起了这个。

    风弦也不知道他究竟如何知道自己要去到那高寒之境。

    “你是如何知道我要去往那高寒之境的?”

    “此路只通往无极之路。回来也是这条道。而且只有我能渡你过去渡你回来……”

    他这话一出,风弦脑袋翁然作响,一时竟不知如何言语,呆呆看了他半晌,才问:“你是?”

    风弦原本想的是,反正自己也被他看完了,以后不再见他便是,想不到回来还得见到……

    “白及。”

    “百吉?”

    “白色的‘白’,由表及里的‘及’。”

    “哦……好名字……好名字……”风弦其实不懂他名字里深意,听他介绍得这么认真,干干回应道。

    “敢问姑娘芳名?”

    风弦被刚刚这叫白及君之人的话震得不轻,一时还没回过神来。

    见他在问自己,转眼看他,他奕奕青眸正望着自己。

    风弦想,这被他看完了,还得告诉他名字,这不等于把自己卖了吗,可是如果不告诉他,岂不显得自己小气,且万一他把自己叫成阿猫阿狗岂不侮辱人?

    于是大大方方道:“风弦。风中的‘风’,琴弦的‘弦’。”

    风弦这样说着的时候,竟有几分不自在,说实话,这还是头一回,有人问她名字。

    也是头一回,她这样仔细地介绍自己的名字。

    白及君仿佛没看见她这不自在,随口念道:“风弦……风中的琴弦?”

    “你这么解释的?”

    “不然还有别的解释?”

    这名字不过是母亲给的,她哪里知道还有什么意思,道:“没有了……”

    “姑娘是一朵花?”

    “什么?!”

    “姑娘手腕上的印记是一朵白昙,若是在下猜得不错,姑娘的元神便是这朵白昙?‘风弦’这名字倒是与姑娘很般配,当清风阵阵吹过,花香四溢便成了那风中的旋律……”

    风弦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是一株植被,以为自己是人。

    刚开始听到这白及君说自己是一朵花,还以为这白及君在骂她,听他这样一说,才又道:“你怎知道得这样多?”

    “我有一位亲人,手腕上也有你这样的印记,不过不是这个花种……”

    “哦,这倒是很巧,敢问白及君,你的那位亲人手腕上是什么花?”

    “哎,她的事。我不敢多说。什么时候我带你去见她,你就知晓了……”

    白及君这样说着,仿佛对他的这位亲人很头疼似的,不过,他的语气里,却是难以掩盖地有一种怜爱。

    这倒是让风弦很感兴趣,母亲的手腕上是一朵香石竹,而荼罗公主的手腕上是一朵玄色曼陀罗,莫不是白及君口中的这位亲人也是自己要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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