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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老头？”婆婆突然一愣，似是不知道这个人一般。
“就是新搬来的那个洪老头啊。”
“哦~”老人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你乍一说我还想不起他来。他是前些天刚搬来的，就住在村口那颗大槐树边的小院。这老头安静得很，一早一晚也不出来乘凉——不过这人挺厉害的，听说是治好了村长的病，村长答应让他住下的。”
“哦~那他平时生计如何解决？总不能靠说书吧？”这年头，战乱频仍，村中了无几人，说书为生显然是不可能的。
“大约在院后种了些菜吧，他不出来，村中也少有老人去找他，不过倒是有不少小孩去听围着他听他讲故事。”说到这里，老人突然叹口气“人老了，就不中用了，也就没人管着顾着了，一个人挺没意思的，他却好些，起码有这些小孩围着。”老人顿了顿，摇摇头又道：“不过啊，一个说书的，也就会这点东西了。”
少年鼻子忽然一酸——老人也曾有好久和街上的人一样对待眼前的少年，甚至做出过一些疯狂的举动，不过年纪大了，也许终究是看开了些，又也许是少年太久没回来，她反而对自己的孙子格外好，言语不由得多了一些，不过关于洪老头的事也就到此为止了。
夏天的星是璀璨的，在暖暖的夜空一闪一闪。夏风带着潮湿的气息、带着夜的凉意吹过村口的古槐，吹过老巷，吹到那些早已不复当年的小院中，吹进少年曾经每夜做的与儿时玩伴一起玩耍的梦里。
一夜无话。
次日起床，已是晨光弥野。除了去听洪老头说书，他再无其他消遣的方法，便轻轻阖了房门，向老院走去。
老院离他家几分钟脚程。阳光倾洒在老槐上，映出一抹明亮的绿色，古老的门扉上，似乎有久远的时光流淌。
还在院外，便听到院里孩童的声音：“后来呢？后来那个猴子怎么样了？”
还显稚嫩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走过影壁向前看时，老人正抬头向他看来，深邃的眼睛折射出阳光的色泽，在清明中有几分浑浊，仿佛久远的历史被时光剥蚀，分不清颜色。
他低头摸了一下身边一个孩子的头，又抬头望着少年：“后来啊——今天，我们讲另外一个故事吧。”
本来吵闹起来的几个小孩在看到走来的少年后，突然安静下来，甚至还下意识的向后躲了躲，仿佛眼前的是故事里的妖魔鬼怪，甚至几个十几岁的小孩认出是他，拉着更小的孩子匆匆离开了小院。少年没有说话，嘴角向上翻了一个弧度，不知是嘲弄还是其他。
老人却并不在意，只是示意他坐下。
“你来了。”老人不知是在想什么，看了他半晌，眼神闪烁。终是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直到许多年以后，一切都无法挽回的时候，他才明白这句话所承载的重量，但现在的他却只是当做一声简短的问候，稍稍行了一礼：“我来了。”
“你想听什么故事？”老人脸上的笑意浓了一些，略略歪着头，仿佛自己也是一个玩心未泯的少年。
“前辈心中已有选择。”少年不知为何心境一变，对着老人的目光，如此回答道。
老人不再多言，正襟危坐，呷一口茶，惊堂木起，小院突然安静下来。
仿佛蝉声都止歇了，仿佛这场故事，这份安静，来自于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从前。
似是偶然，似是必然。
世界忽然又回来了，蝉声如天籁，在高高的枝头响起。老人轻轻微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老人那道目光似乎总是有意无意的看向他。
少年回以微笑，耐心地等待着。
等待着，一个前世的故事。
古老相传，太古时期，天地本是一粒微尘，除此之外再无他物，所以无人知道这粒微尘究竟多小，亦无从知道这粒微尘有多重，仿佛沧海中的菩提，在虚无中静静悬浮。
不知经历了多少年岁，亦不知发生了何种因果，这粒微尘轰然爆炸，令人惊异的是，微尘虽小，却内涵无尽的物质，威势所及，竟是冲破了无边的虚无，形成了一片辰宿遍布的混沌地带。
这片空间混沌至极，每时每刻都有无数星辰碰撞。渣滓不停转动、飞荡，吸收着弥漫的尘埃，继而成长壮大，再度相撞。尘埃挣脱引力，遮蔽黑暗中仅有的光明，聚散之间，不断有星辰在无尽空间中诞生、爆炸、燃烧，然而在这片苍茫混乱的空间中中，所有过程都毫无规律可循，更加无法说到“时间”这个概念。也便在这片混沌之中，在无数星辰的爆发与灭亡之中，虚无间的第一缕神魂终于诞生。
他是无尽空间中的第一个先神，所以被后世称为“宇”。
以混沌为本体的大宇无意识的操纵着诸天星辰，于是混沌地带不断向无尽的虚无蔓延，愈发壮大。在这片混沌地带的内部，碰撞与爆炸依然从不间断，灭亡与重生依然周而复始，黑暗与光明交织，不知经历的多少岁月。
直到某一天，两颗巨大星辰碰撞之下，竟是诡异的挤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颗巨大的星体。与此同时，诸多较小星辰开始围绕这颗大的星辰转动，混沌之中，一丝秩序悄然形成。仿佛巧合一般，这样的巨大星辰渐次增多，更多星辰上出现了规律的四季轮回，春秋更替。就在这浩浩荡荡的秩序之潮中，一个崭新的先神诞生了，他小心翼翼的将星辰排列组合，以阻止更多地区陷入无休止的混沌。
因为他的出现，混沌的空间中出现了时间这个概念，因此，后人称之为“宙”。
终于有一天，宇发现了宙的存在。无意识的他认为混沌才是万物生发归寂的终点，于是星辰聚散，破坏着宙创造出的规律，宇宙之间展开了一场历时甚久的征战。
不知经过了多少年，宇和宙终于在这场旷世征战中一一陨灭，而他们的一缕先天神魂，确是残存了下来，依旧争斗不止，直到最后，宇的神魂紧紧裹起宙的神魂，双双归寂。
从此，浩浩虚空之中，多了一颗并不起眼的星辰——鸿蒙。
数万年后，鸿蒙之中，宙之神魂终于慢慢转醒，这缕神魂因为形体的减小而有了相对明晰的神智，自玄古而生，盘亘混沌之界，是为盘古。盘古顾视四方，发现自己仍深受宇之神魂的禁锢，便趁宇的神魂未苏醒之际，用仅存法力抽取了其部分神魂，由以本身精元融合炼化，三百昼夜血元相融，三百年岁炼得璞石，三千年岁修得古玉，三万年岁粹为巨斧。
这鸿蒙古玉本是用宇之神魂炼化所得，斩开宇之神魂当收事半功倍之效，然而即便是沉睡中的宇，修为也绝非盘古所能抵挡，就算是盘古借助了开天巨斧的威力，仍是砍了一万八千年，将宇的残存神魂一斩为二，终于将这鸿蒙浩土化为生命传承之所。
巨斧刃上的玉石不断崩碎，最终巨斧崩裂，反震之力，亦将盘古震成重伤。威势所及，竟将鸿蒙诸星震撼，偏离了原本轨道。
鸿蒙古星乃是新形成的小星辰，内部空间极不稳定，即便是在秩序安逸的虚空亦有可能发生自爆，而一旦偏离轨道，极有可能与其他星辰对撞，直至崩毁。于是盘古以神力，稳住了鸿蒙以及周边九颗大星的运转，却无力控制鸿蒙本星的爆裂，岩浆迸发，洪浪滔天，将这个生命之所顷刻间湮灭。
盘古不甘心自己毕生心血毁于一旦，动用秘法，将血肉之躯化为江海山川。
巨星陨落，引发滔天洪水，岩浆四起，吞灭八方生灵，便是在这个荒凉残酷的大陆上，却有着宇、宙二神残余的巨大灵力，化出诸多凶猛异常的奇妖猛兽，乃至鬼怪神仙。
“故事，便是起源于这无尽洪荒了。”言之此处，或许是觉得无趣，又也许是其他缘故，院中其他孩童皆已离去，仅剩老人与奚梧二人。
或许是累了，老人呷一口茶，并没有讲下去，而是缓缓道：“五国之战，依你看来，谁将一匡天下？”这句话问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或许有些滑稽，但老人面色肃然，并无玩笑之意。
“齐国实力强大，然而历代国君软弱无能，偏安东方，百年前更是闹出称王闹剧，又被燕国攻破，内部矛盾重重，自保且难，更不必说一统；赵国虽兵多将广，然背靠匈奴，可谓是四面受敌，国力难以发展，都城已被秦国攻破，更难再盛；燕国与韩魏同样国力衰微，恐怕也难逃灭国的命运；楚国地大物博，本是七国之中最为强大的存在，可秦国忽然强大，春申君遇刺，考烈王竟是懦弱到东迁国都，更是打上了百越之地的主意。”说到这里，奚梧拳头紧紧握起，一副咬牙切齿模样，不知是恨国君软弱还是痛楚与百越手足相残。
老人盯着少年看了好久：“你说的不错，眼下五国之中，唯有秦国国力最为强盛，若是秦王一统，恐怕下一步，便是这百越之地了。”
奚梧不知老者言外之意，没有说话。
老人只是微微一笑，却并没有再与少年探讨国事，继续讲起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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