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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幻兮儿 > 第四十章 花醉人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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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章花醉人悴

    夜静人寐月初洁,伊人蜷卧寝难安。

    忙碌的逍遥馆馆主彻夜未归,好半天没见着面的幻兮儿仿佛身体被抽走了魂灵,空着躯壳的她从馆主离开醉花坊的那刻起,似乎与整个醉花坊格格不入,就连抚琴献艺,弦律都错杂声躁,音准也游离在琴弦之外,台下唏嘘不已。那刻,就算她竭力保持镇静,也无法控制脑中万千细胞一个劲儿地想他,自己身上涌动着的每寸肤血都像他宠溺惯了的宝贝,离了他一段时间便开始耍闹。

    “幻兮儿,有点出息好么,也不知害臊,居然想起男人来了。”她退避台后使劲地捏了捏自己的脸,小家碧玉该有的羞涩她怎么也要保持几分,“都怪自己闲得慌,非得偷听了人家兄弟俩的话,这下好了,闹心了吧?”幻兮儿猛晃脑袋试图清零干净几个时辰前自己俯在窗前听到的话。

    “这事铁定没那么简单。”莫飞的话斩钉截铁,二更天时那折腾的行径摆明了就是有意阻扰馆主赴约的,这点她一个旁观的人也能判断得清楚。也怪女子的心思过于细腻,她越加清楚就越加担心,以至于对于别人,甚至是自己都少了一份上心。

    醉花坊里歌舞洋溢,幻兮儿踱步至后院,想借着清风明月尽可能地冷静些自己现在惴惴不安的心。

    月辉满庭落,清辉朗照下的后院满是清洗的衣物,几处晾衣杆摆放得尤为拥挤,不剩一点儿空。幻兮儿杵在最显眼的庭院空地上,抬头望月,忧叹道:“明月可寄君?忧心与之行。”她还是想他。

    “嗯呀嗯咦。”身后哑娘微扯着她的衣袖,无法言语的哑喉竭尽全力地发出声响,幻兮儿转身朝她手指指向的地儿瞧,哑娘收养的两个小孩子正津津有味地咀嚼着烧饼。

    “这口味怕是南街烧饼铺才有的吧。”幻兮儿应邀品尝,她咬了一口烧饼,尤为满足地说道。

    哑娘笑着脸看着两个孩子,他们嚼着饼的嘴里偷着闲儿活泼称是,幻兮儿各自抚摸了他们的额头,这么乖巧可爱的孩子,难怪哑娘万分疼爱。

    闲闹一番后,微微乏身的幻兮儿回房卧榻而眠。刚卧躺没多久,身上就略微渗汗发温,她侧转一旁,盖覆好被衾,权当是刚在后院受了点儿风寒,迷迷糊糊中又陷入深眠。

    拂晓的天在她熟睡的那些时候中,偷偷点亮苍穹。

    “嗯呀嗯咦……”楼下哑娘慌了心神地咿唔哑语,没能安睡几个时辰的翠妈妈唬呆了眼,“怎么回事啊,孩子怎么这副模样了?”

    哑娘只顾泪眼汪汪猛摇头,大字不识几个的她就算能说也掰不出缘由来。翠妈妈也知道难为哑娘了,只好一个劲儿地劝道:“先别慌,赶紧送去给大夫瞧瞧……哎,那边来两个汉子,别管什么活计了,孩子重要。”喧嚷的声在楼下一阵阵往上穿刺。

    幻兮儿的耳膜极难适应聒噪的大清早,终究从漫长的夜中睁开厚重双眼皮,“怎么了?”她搓揉着朦胧的睡眼,晕沉着脑袋扶栏居高临下地问道,然而楼下忙碌的人们根本无暇顾及她的话。

    “兮儿,醉花坊你先看着。”翠妈妈好不容易回头瞟了一眼也只是扔了句叮嘱就后脚并前脚大跨着步跟出了门,坊内气氛降到冰点的死寂。

    “哦。”毫无头绪的幻兮儿缓步轻移地下楼,整个醉花坊的人也不知还有几个在,她寻了一处偏角落的桌椅坐下,至于梳洗打扮的事她今天全然没了心情,能懒洋洋地伏趴在桌上便是极好的事。

    朝阳冉升,透过门窗斜射进几缕颇有生气的阳光,“你好啊。”幻兮儿伸出五指映在阳光下,暖暖的感觉出奇地美妙,也许也正因如此,她顺着慵懒的心自然而然地放松了自己,趴在桌上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兮儿妹妹呢?”莫飞率先奔进醉花坊,自顾地窜上窜下找她。而醉花坊的人都在急着照顾哑娘的两个突然生病的小孩,谁也没在意幻兮儿去了哪里。随后而至的逍遥馆馆主忙活了一整夜才和陆先生从外赶回醉花坊,他心忧两个突然发病的小孩染上血瘟也径直同陆先生去了小孩的房里。

    “无碍,无碍,只是吃食杂混了些,再加上两个孩子消化偏差,才淤积于腹,一夜累积就袭来些毒素,按时服药,加强调理即可。”陆先生再次确诊后,众人才松懈了心。

    “我找不到兮儿妹妹了。”莫飞耍性子跑来,“你们到底谁知道她在哪啊?”他着急的模样确实不像在戏弄大家。

    “兮儿?出门前她还在楼上啊,我还特意交代她看好醉花坊,这孩子能去哪啊?”翠妈妈的心才舒坦了一会儿又慌了起来。

    “把坊里上下全都找仔细了!”馆主强装镇定,可他心里清楚能时刻护她的凤雎早跟着邪龇浪去了,幻兮儿万一又被谁掳了去也是极为可能的。他坐立难安,也跟着寻她,要知道今世幻兮儿就是他的命,命悬在未知中,叫他如何安心。

    “找到了!找到了!”馆主和莫飞一听声,两人都直接从楼上翻身跃下。靠近墙角的幻兮儿早已在他们回来之前就从桌上摔倒在地,她半卧着身略显狼狈。

    “兮儿。”逍遥馆馆主将她扶卧在自己身上,“醒醒。”无论他怎么唤她,她泛着红晕的脸延袭至耳根,有点儿温烫。

    “陆先生!陆先生!”馆主抱起幻兮儿大声叫唤着陆先生。

    “馆主,还是请众人离散些好疏畅气流。”陆先生一进门撞见幻兮儿脸上的红晕就有所猜测,他不动声色地要疏散他人,免遭感染。

    众人也够识趣,纷纷退出房外,唯独莫飞杵着双脚就是不走。“莫飞,你也跟着出去。”馆主知道陆先生问医就诊向来无须苛求其他,刚刚唆唤的那些话,不过是他有话要单独说罢了。

    “我不要,我的兮儿妹妹无缘无故躺那儿,为啥我要走?”莫飞反倒越加赖皮,蹭近幻兮儿的床榻不肯离开。

    “罢了罢了,馆主,也让云飞少爷听听吧。”陆先生浮脉轻诊,微躬起她的臂弯,施针扎破拇指,血珠凝红,涌成小粒,垂垂欲滴。陆先生不做诊言,微叹一息后又将手掌背贴其额头,另一掌则轻锤其上,这两三下额上的微颤竟使幻兮儿的双颊越发裹红。

    “哎呀,陆先生,究竟怎样了?”莫飞气色难沉,弄着玄虚的医理他等得焦急。

    “馆主,早些隔离了吧。”陆先生喘了几口气后终于开口,“老夫反复确诊,云兮少主是染了血瘟了。”

    “什么?”他们两人惊诧得异口同声。

    “兮儿昨夜至今应该都在馆中,而且馆中饮水皆酌甘泉,我实在不懂什么时机下兮儿会染上血瘟?陆先生可否再明些讲?”逍遥馆馆主从来不曾怀疑陆先生的医术神技,但要他轻信幻兮儿莫明染上血瘟的事他着实难办,“或者说根源为何?治方呢?”

    “血瘟性燥,云兮少主全身温烫,老夫着其三处看诊,无一常例。若她未曾出门,那老夫也无处寻源,至于治方,自血蝙蝠一战,隐云老祖早已命我研制以备不时之需,但治方难冶炼,现如今还未能拿出丹药。”

    “那讲那么多还不是白搭?”莫飞心里抱怨着。

    “不过,馆主如若你肯冒险一试,也许云兮少主还能在血瘟爆发前活下一命。”陆先生见逍遥馆馆主情义深绵,只好出了下下谋策。

    “云兮少主额上有馆主您的朱砂诺,若是馆主愿意,以诺弑瘟,或许还有几分胜算。”陆先生开口艰难,他知道朱砂诺现,缘定今生,再结来世,朱砂诺灭,此生无缘,来世无牵,这棒打鸳鸯的事他做也不是,不做也不是。

    “真别无它法了吗?”馆主宁可替她去死,也不愿此生缘灭情断。

    “就算有法,云兮少主也难熬至那个时候啊。”陆先生实事求是地劝慰着。

    “好。”馆主见床上的幻兮儿皱巴着眉额,那呼吸顺畅的喘气声没了音频,一点点变了落,逍遥馆馆主只好答应。

    “你们是要做什么?”莫飞从头至尾就没抓明白他们谈话的内容。

    “别问,你去彻查坊内是否还有像兮儿一般温烫的人。”逍遥馆馆主吩咐道。

    “查人?”莫飞眼色自在,尽管自己糊里糊涂的,但馆主如此正经交代的绝非正常,他只好执行命令。

    房外聚在一窝的醉花坊上下都在等待着陆先生的确诊,莫飞一出了房门,他们都围了来嘘寒问暖。

    “你们可知兮儿妹妹出去过醉花坊么?”莫飞盘寻众人,他们个个摇头。

    “兮儿姐姐来过我们的后院算吗?”渐渐恢复清醒的两个孩子陆续接话,“她跟我一起吃了会儿烧饼就回屋睡觉了。”

    “烧饼?”莫飞觉得奇怪,若是烧饼吃坏了身,也不至于两人要神色凝重啊,“哪来的烧饼?”莫飞也学着馆主盘根问底。

    “南街百家集的烧饼。”其中一个偏大的孩子抢答道。

    “百家集!”莫飞惊悚了眼,这一刻他才明白馆主和陆先生的神情凝重怕是要说兮儿妹妹染了血瘟。而昨夜他们一整晚的操劳怕是要付诸东流了。

    “兮儿妹妹,你可千万挺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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