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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爵色凌遥 > 第411章 隐痛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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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泉面无表情跪着面前漆黑的墙壁,一动不动,一言不发,自责与悲伤从那双清澈的眸子中透出来。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他是出于真心效忠于玺颜,也是发自内心地喜欢心木主人,喜欢羽灵宫。单纯的他,珍视之物虽不多,可是一旦放在了心间,便想要尽最大的努力去守护。

    可是,他从来没有想到,因为他的原因,心木的病迟迟难愈,玺颜与羽灵宫的关系差一点崩裂。

    不是故意的,可是结果已经造成,说对不起已嫌太轻。

    没有任何人来定他的罪,没有任何人来责罚他。

    不知是忘却了还是不屑。

    可是,他却不能忘记自己的罪孽,更不能原谅。他乖乖地等待着前来惩治他的人,时间流逝,左右等不到,他便开始自己惩罚自己。

    吟念着攻击的咒法,却并不击打到任何地方,只将它困在身体中,任它切割五脏六腑,任疼痛侵袭着并不强壮的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冷汗涔涔,嘴角渗出鲜血,他仅仅是用空洞的眼注视着墙壁,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比起心木毒发时的痛,他现在的要轻多了。虽然这样的自罚根本不能改变什么,却能够聊聊解心内的歉疚。

    他在倍感轻松时,却也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肮脏,太没有良心了,仅仅受这样的一点点痛苦,竟就妄图抹消掉浮上心头的愧。

    清泉自上次面壁期满了,此处便冷清了不少,其他仙侍甚是怀念有他在这里叽叽喳喳的日子,但也知道他如今在心木身边,和玺颜打交道少了,大概接续期限的机会也少了,怀念归怀念,还是希望他能和新主人友好相处。在清泉回到这里时,他们起初感到些许意外,旋即却皆露出笑容,静静地等待着他像以前一样打开话匣子。

    谁想他却目不斜视,忽视了他们的善意,也不去管那些期许目光,仅是眼神呆滞地看向墙壁。

    大家都当他是又要耍什么新花样,便都憋着笑,等着看他来个意外的惊喜。

    他却被冻住了似的。

    “清泉,你小子今儿怎么这么老实?”在一旁的一个同样也是面对墙壁,却不是端正坐着而是懒散躺着的仙侍终于忍不住笑道:“行了,别再装深沉了,大伙现在正闷得紧,讲个笑话听听吧。”

    旁边眼神皆有些困倦的仙侍眼睛一亮,齐声附和。

    清泉继续无视他们的期待,咬唇不吭声。

    “嘿,清泉?你有没有听我说话?该不会是跪得这么正,眼睛瞪得这么大却睡着了吧?”挑起话头的仙侍用脚轻轻踢了踢他的腰:“行了行了,别睡了,快——”

    他的笑容倏地停滞,瞳孔骤然收缩。

    殷红从清泉的嘴角,缓缓地流淌下来,眼眶的下方,也蓄积着可不的艳红。

    “清泉,你怎么了?怎么吐血了?”他从地上翻起来,双手按在清泉的肩膀,直直地盯着他的脸——那脸色也分外苍白,甚至偶尔能看到脉络的震动。

    “我没事。”清泉咳嗽了两声,略微虚弱地道——那牙齿分明已被血液染红:“让开,别耽误我……面壁思过……”

    “你这模样,还思过?思什么过?”他使了个颜色,一旁的仙侍忙铺好一床被榻,他就想把清泉拂过去躺下,清泉执拗地不动,仙侍气得摇头道:“这刚认了心木当主人多久,人就变得如此死教条了,连这没面壁都规规矩矩的了。又没人看着,我们往常无事都是偷懒的,你这受了伤还非要坚持,何必?快去躺下歇一歇……”

    清泉仍是淡淡的一句:“别耽误我面壁思过。”

    对方叹了一声:“心若清净,四处皆可自省。你若实在重视形势,躺着脸朝着墙不也一样?”

    “我让别人不安生,自己却舒舒服服的,恐怕不妥。”他虚弱地说道,又咳嗽出一大口血:“让开,别耽误我面壁。”

    “你究竟犯了什么错,着了什么魔?是不是主上不下令解了面壁,你就不肯歇着?”他霍然站起身:“好,那我现在就去找主上,和他说明情况,让他把你的责罚解去……”

    “虽然不大可能——但即使冥王和主上一起来找我,我也不会休息的。”他话说得太多,开始喘着粗气:“对了该得到赞赏,错了应该受罚,乃是天经地义。如果没有人发觉,没有人惩罚,就自个忘却,这样没有廉耻心的人,是不配活在世上的——也就是说,如果你们执意不肯让我接受洗罪的过程,我就只能选择死亡了。”

    一面用法力冲撞着五脏,一面又要分出精力来抵抗仙侍善意的手,清泉的眼前开始泛黑,瞳孔渐现涣散之色。他被吓坏,终于松了手,退了两步焦急地道:“清泉,即使我不管你,任你一直保持着这样子,也和看你自杀没有什么两样!别再胡闹了,无论犯了多大的错误,好好活着,找机会去弥补才是正道,你在那里自虐,有什么意义?”

    “你放心,我不会死,也会去弥补的。”清泉的心脏似要被绞碎,他却仍然如钟般坐着,咬牙道:“可是,没有亲自体验过带给对方的伤痛的弥补,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再诚心,也是不诚心的。”

    “没有亲自体验过那份伤,再多补偿也是徒然么。”背后,有人若有所思,他已迟钝,辨不清熟悉的声音归属,却也不曾回头望。

    “主上?”那仙侍脸色一变,忙忙地别过头,重新朝向冰冷的墙,东倒西歪的仙侍也忙忙起身,重新立好姿势。

    “您终于来了。”清泉咳嗽着笑道:“我一直在等着您,等着您来施刑惩罚我。迟迟不见您,我就只得先自罚——不过自己下手能有多狠呢?所以您不用顾忌,原本想要我上什么刑,半分都不需要减轻。”

    身侧仙侍俱是一凛,背对着玺颜却尽皆以头抵地,仍是挑起话头的仙侍道:“主上,清泉的性情您是最知道的——他没有一点点坏心,哪怕犯下了错,也定是无意。不知者不怪,哪怕真是大错,也请您看在素日清泉兢兢业业的份上,从轻发落。”

    “多谢求情,但全然不必。”躯体承受不住重压,开始从内部撕裂他的皮肤,但清澈的眸中写满了坚定。

    “清泉,快点停下来,这样下去,你真的会死!”他边求情,便忧虑地低吼着。

    “我掌握着这分寸。”残酷的笑意在清泉的腮边浮现,冷不防蓝紫的光芒跃动,将他硬甩到了铺好的软床上。

    “清泉,你是傻瓜么?”时明时暗的画面,浮现出蝶翼的脸:“这么对待自己,你觉得很好玩?”

    “不好玩,很难受。”清泉咳嗽着,诚实地回答,强撑着身子要爬起来,蝶翼手腕微一用力,将他紧紧地按住:“你是不是真的脑子有问题?知道难受,为什么还不停下来?”

    “因为没有人曾给主人仁慈,我既然想要和他体会同样的感觉,便也不能对自己手软。”脸蒙上了一层泛青的薄雾。

    “那是蓝漪的权宜之计,为了骗过帝沙的权宜之计,别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为什么你却真当自己有错?”蝶翼咬牙切齿地封住他的脉络,让他暂时再用不了法力,同时仙瞳开启,手在他的穴位轻轻敲打,止住内脏破裂流出的的血,即使这样,他的皮下也晕染了一层淤青。

    他完全听不懂:“什么权宜之计?”

    真是个奇怪的白痴。

    明明反应很快,却往往在些没用的事情上格外迅敏。

    “正如蓝漪所言,帝沙看到了姐夫在天界过得这样自在,他的心中就该不自在了。确实,这里是九天,即使他不自在也不见得就会做出些什么来,但是,月无痕还在,他也可以名正言顺时常自己或者派遣人来访,三天两头来羽灵宫烦扰,谁受得了?能控制姐夫和他兄弟一部分意志的连心蛊权戒还在心木的指头上套着,他实在不耐烦了,用权戒做些什么,想保护不也来不及?还不如一开始就装作他极不好过的样子,省去了不少麻烦。蓝漪知道你老实,单纯,还是主上派来,用你来蒙蔽帝沙的眼,合理合情,也容易让他相信。”蝶翼大声道:“所以你明白了么?姐夫的毒是本来就很难痊愈,和你没有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

    清泉沉默片刻,咳嗽出血来,浅浅一笑道:“暴力女,其实在有些地方,你真的很严谨,很温柔。”

    蝶翼一愣,清泉缓缓道:“你编出来的这理由,才叫合理合情,我差点就相信了——可惜,我虽然不聪明,却也不是会被善意的谎言所欺骗的真傻子。”

    “你……”蝶翼的牙咬得直响,对这样一个只活在自己的逻辑中的人,她甚至不知道究竟该如何言说,才能让他彻底明白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一旁的玺颜忽而开口道:“是呢,我也觉得清泉好骗,结果是小看你了——想不到你这样的家伙却也能一眼看穿善意的谎言。”

    蝶翼怔怔,虽然知道和玺颜大声说话不合规矩,一急之下却也怒吼了一声:“玺——主上,您不说话也就罢了,何必添乱?”

    “你不是想要体会和心木一样的感受么?”玺颜沉声道:“那你就应该躺在羽灵宫的床上,老老实实地喝药,才是保持步调一致不是么?你在这里面壁,不肯躺不肯疗愈,却是在折磨谁呢?”

    清泉呆了一瞬间,费力地抬起手臂拍了拍额头:“主上说得对,我怎么就没想到?”

    一骨碌起身,抓着蝶翼的手:“暴力女,带我回羽灵宫,我要躺,我要吃药,但不要让我好起来……”

    蝶翼的眼珠都快掉出眼眶了——这样也行?

    不对,这样才行?

    她自以为和清泉呆了一段时间,已经算是了解他,想不到真的想要完全读懂他的思考方式,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蝶翼看向玺颜。

    “多谢主上。”

    “谢谢小姑娘。”

    声音一齐震荡,蝶翼一怔,忍不住笑道:“我谢您是为您不介意我没你羽灵宫污蔑您,劝动了清泉,您谢我什么?”

    “谢谢你,让我来这里,听到了一些让我茅塞顿开的有趣话。”玺颜呼了一口气。

    他不明白清泉执着的根源,却暗觉,他的执着,能让他更安定地去看某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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