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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宛冷笑不语，丹珠只当她是默认了，伸出一只手来：“那请姐姐把主上手书调令拿来，我再将您引进去——”同时回头唤了一声“采薇！”
“在！”采薇应声而至，双目定在湘宛的身上便不再转了。
“这是主上新派来的姐妹。”丹珠介绍着，同时吩咐道：“你去准备好清水和一套素净衣服，等她拿出调令后，让她洗洗脸换一身衣服——一个奴婢穿成这样，实在是有失体统……”
采薇心想，她这样很好看啊，为什么要洗掉呢？脸上却不表现出来，回了声“唯”即要退下。
“姑娘留步，不必麻烦。”湘宛冷冰冰地道：“我素日就是这样子，便是殿下也不曾管过我，到你们这里却要换衣服洗妆容——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她没有半点怒意，不过眼眸一睨，寒气立刻侵入了丹珠采薇心底，胆小的采薇吓得一低头，再不敢看她。丹珠毕竟比她强些，虽然也有一点点的俱怖，浅吸了口气，微微一笑道：“原来是这样，妹妹不知情，唐突之处，还请姐姐莫要见怪——这衣服就不必换了，您把调令拿给我便好。”
湘宛嘴角一挑，冷冷一笑道：“我并没有什么调令。”
采薇丹珠均是一怔，丹珠双手抱在胸前，也回忆冷漠一笑：“既拿不出调令，也就并非是受主上命而来的咯？”
“我根本也没说我是玺颜派来的，是你自说自话，自己认为的。”
“大胆！主上名讳也是你一个奴才可以直呼？”丹珠怒道：“我知道了，你是谁看到我家主子过得自在，派来挑事的吧？今儿我让你小贱婢知道，这苍心阁可不是你可以随意来捣乱的地方。”
她拔下发端的簪子，朝湘宛的咽喉刺去，速度极快，凡目大概只能看到一缕略带翠色的寒光闪过，尖端便已抵住了湘宛皮肉。采薇刚要叫一句好，却见湘宛不知怎样的一引，一拨，竟生生将丹珠的手拨了出去，朝采薇的脸划过，采薇惊叫了一声，湘宛已拿住丹珠手腕，冷刺与她的太阳穴仅余半寸的距离。
“就这路再修炼个万八千年也不配给我提鞋货色，也敢和我动手？”湘宛把她向后一推，听得“咔嚓”的一声，传来手臂的折断之音。
见着丹珠的手臂软软垂落，采薇再次惊呼了一声，丹珠却仿佛没有太多的表情，用另外一只手按住脱臼的手，向上一提，便把胳膊正了位。
整个过程，她连眉头也不曾皱一下，提起发簪含在口中，轻轻一吹，尖锐的响了一声，从四面围拢上一帮侍卫，她用发簪指着湘宛：“这女人意图不轨，想要擅闯苍心阁，速将她拿下收押，莫要惊动仙君和皇妃。”
湘宛厌恶丹珠从“姐姐”到“贱婢”改变的极快的态度，却也甚是佩服她的冷静果敢。她唤来侍卫，正好中了她的意，瞳术启开，在诸侍卫中环视着。
在确定没有她想见的那张面孔时，也并没有强烈失望，反而有种意料之中的释然——他果然够狡猾，也不想轻易在她眼前露面。
她眼一眯，抬起手，准备抵御从四面席卷来的攻击。
但在手臂刚挥出第一下时，她眼前忽然一花，浑身有些酸麻。纵然心如静水，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状况，她却也不禁一惊，正在惊疑不定时，却发觉自己并没有被任何刀刃砍中，她的手也是在挥动着的——只出手的招式从惯常的天机宫技能和仙法，转成了冥族上乘手法，形如鬼魅，连她自己竟都看不甚清是如何出手的。
有侍卫看出异常：“冥族？”
丹珠听到这一声，忙喝止道：“住手！”
四下的侍卫都收住了招式，湘宛也随之停住——放收全随她的意识，却又似不随她的意识。
“姐姐是冥族？”
又叫回了“姐姐”，湘宛说不出自己心中究竟藏了多少的呕心，却仍是不冷不热地回：“你长眼睛是干什么的？装饰吗？我是什么族，你看不出吗？”
“是妹妹眼拙了，妹妹一直以为，冥族都该是些轻柔寡淡之辈，却不想原来也有姐姐这般风……风致撩人的。”丹珠将发簪收回头发里，向侍卫们做了个手势，自己上前去恭敬地鞠躬，表情也是笑容可掬，完全看不出刚才有过剑拔弩张的气氛。
“一个小小四阶仙族，除了死时去过一次幽冥，这辈子恐怕也无缘去我九冥了。九天宴席，只怕也是那端茶送水，偶尔一瞥，真正能凝视上层冥族的机会能几回？就敢妄言我们整个冥族的姿貌？”湘宛语调妖媚却不失冷意，刻薄言语脱口便是，仿佛比她的思绪转得还快，若有人能看的见她心房的表情，大概也是大睁着眼，惊讶不已，但她表现出的表情却满是轻蔑嘲讽，不屑一顾的高傲。
“说的倒也是，远观近看，望皮窥心感觉自是全不相同。原来我在九天之宴见着前军师心木一直觉甚有威仪，堪可称为冥族印象的典范，待到如今能凑近了，却也不过是个媚里媚气的病鬼罢了，那表面露出的刚直不阿也不过是为了遮挡他和散羽同样丑陋的心罢了。由此倒可看，所谓上层下层，不过是看谁能装罢了。”
一股说不出的怒火在湘宛塞着，她本想深吸一口气强压一下，唇却已经先张了开，悠悠道：“是啊，总有些恶心的卑贱之辈，披了层仙冥皮假装上流阶级，不过假若能装就能做一阶仙冥，却也是种本事福气——比如姐姐我，既没本事又没才华，就是仗着一张皮囊媚相，却也爬上了一阶之冥。比起某些装得比我还狠，比我虚伪得多，怎么努力却只能是个狼崽儿或是卑躬屈膝满口酸气的四阶辈强得多了。哎，吃不着的葡萄，拿糖渍一下都没机会的可怜虫啊。”
湘宛心中纳闷，难道换一身衣服，就能不自觉把说话的习惯也换了，完全不用思考，信口便是？
丹珠气得咬了咬牙，却仍挤出笑意道：“姐姐真真好口才，妹妹受教了。”
“呸。”湘宛白了她一眼：“我自称是姐姐，你也就姐姐姐姐的叫，还不要脸的自称妹妹？你也不照照自己，看看腰牌，你一个四阶仙族小丫头，也配和我称姐道妹的？”
丹珠的眼皮一跳，湘宛冷冷道：“我也不和你在这虚与委蛇了，苍心阁还真是白痴的地盘管着一群的白痴，不知道别人的时间宝贵，就会瞎折腾。”
她朗声喊道：“月无痕公主，苍默仙君，出来瞧一瞧，你的手下们公然领人围宫室要造反呐！”
丹珠朝身后的侍卫们使眼色，示意他们快快退下，可他们的双腿钉在地上，哪里动得了？月无痕苍默出了宫宇，便看到刀刃寒光，双方对峙的情状。
苍默皱眉：“好端端的，召唤这么多侍卫出来作甚么？”
未及丹珠说话，湘宛已上前盈盈下拜：“属下湘宛，见过痕公主、姑爷。”
只此一句，不消多言，已表明了她为冥族而非仙族的身份。
“看着眼生，以前似乎没大见过你？”
“痕公主的记性不是这么差的吧？属下可是和您照面多回呢。”湘宛说着，有意无意掩住了口鼻，只露出一双眼。
坚定冰冷，却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安静的多情，再加之这有些戏谑妖媚的声音，月无痕灵光一闪，忽然脱口道：“我想起来了——你是父王身边的那个蒙面杀手……”
“公主说的不错，在下正是空。”湘宛撤下手来，酒窝浮现。
“空……原来是你叫这个名……原来你长这个样儿……”月无痕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口气不冷不热地道：“你不在冥界，跑这儿来做什么？”
“我也厌恶这九天的污浊气，尤其讨厌苍天之上那股腐烂的气味。不过殿下让我来，我焉有不从命之理？”
“是父亲让你来的？”月无痕的声音中有掩饰不住的喜悦，这喜悦不知为何竟让苍默觉得有些不甚舒服。
“这是自然。公主是殿下的心头肉，殿下朝也念暮也念，最终捺不住也就派我来了，谁知道我刚说明要见主子的来意，这该死的奴才也不同船一声，唤了人就要和我动手，简直是要反天了。”
丹珠意欲解释，刚吐出一个“我……”字，湘宛瞪她一眼，怒斥道：“我和主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
月无痕忙做个手势，示意丹珠别再说话，但丹珠仍然有张口架势，直至苍默看了她一眼，她方才作罢。
“先是私奔，让天冥两界看笑话嚼舌根子，再是陪送的仆子二话不说被人抢走，婚宴当天也不见公公的人，现在娘家来人探望，这仆人也不让见一面就送客，上头说话下面都敢满脸的不耐烦了。”湘宛的眼光在他们身上瞟着，冷笑道：“我说痕公主，你在冥界也是殿下掌中宝，捧着怕碎了含着怕化了。您身在福中不知福，非要嫁个不受宠的皇子，殿下已经很糟心了，结果就是这么个不受宠的皇子宫宇，也没您说话的份，处处受憋受委屈——我真想知道，您到底是怎么想的？”
除了婚后第一日骂她伤她，之后苍默待她是极好的，她也就没大注意其他的方面。用不惯侍女的她，也很少命令仆子什么。可是细细一想，在这九重天上，除了苍默待她好，她就再没有什么别的记忆了此刻湘宛言语咄咄，月无痕脸上立刻有些茫然，随即有些尴尬之色，竟是无言以对。
湘宛凑近丹珠，扬手便是清脆的一巴掌，打得所有人都发了懵，她朗声道：“在场的给我记住了，我冥界不是没人了，公主是独女，即便嫁出去了，也是送给你们当礼物，不是给你们当玩物。以后谁要是再敢对公主不敬，就不是一巴掌了——而是直接要命。省得你们这一群狼崽子的手下也敢骑在我们金枝玉叶头上欺负人。”
狼崽子，金枝玉叶？
敢情把她嫁给我，利用着我，还觉得委屈了她？
苍默揉了揉额角，遮住眼眸中即将喷涌出来的怒火恨意。月无痕咳嗽了两声道：“说不定也是无心之过，话也不要说得太过分了，快进来说话吧。”
“公主，这是天界，我替你收拾个下人，你紧着帮忙说话？你在冥界的那嚣张跋扈，杀七夜往心木身上推的气势到哪去了？若这还不算被欺负住了，让我如何相信？”
众侍卫倒吸了一口冷气——杀七夜往心木身上推？这柔善的公主竟然这样狠毒吗？
“别一副惊讶不已的模样。我们冥界明着很公正，暗着高阶欺负低阶的现象说不准比你们还厉害呢。所谓的军师，也不过就是冥王家的一条狗而已。我们公主心情不顺了，踢他两脚，打他两下，再把错都往他身上一推都是再正常不过的，越等眼睛却越证明你们没见识。”湘宛踏着殿阶：“公主在天界不发怒，惯着你们这些下人，却不是因为她脾气好，大概是照顾仙君的面子。你们谁要是敢蹬鼻子上脸，公主不动手，我自然让你们骨头渣子都不剩。”
月无痕赔了一个笑，抓着湘宛的手就往屋里走，留下苍默和一群目瞪口呆的侍卫侍女。
苍默的手捏得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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