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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大宋日月记 > 第一百六十四章有话好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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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人回到正题:“却说小贼这番一反常态,与以往稍纵即逝大大不同,他频频现身,各处均有发现他的行踪,偏偏谁也拿不住他。 ”

    契丹汉子似乎为了遮掩刚才的失言,再次打岔:“先生又说笑了,小贼若潜身下去,自难以拿住,若说他现身露脸,还无人拿住,也忒笑我大宋无人了!”

    说话人拿此人没辙,无奈道:“这是实话,小贼端的有神通,你明明看他在茶楼喝茶,转眼过去,便找不到了。江湖上有不少传言,最离奇的是说这小子学了茅山道术,能忽而变男,忽而化女,忽而长老,忽而归少,早遁走了。”

    契丹汉子竟卖弄自家的学识来:“茅山道术遮莫听说过,只闻有五行搬运、穿墙破壁、腾云驾雾,却没闻有变化之术,这倒新鲜,莫非……”

    说话人一口打断他:“这位客官,是你讲,还是我讲?”

    契丹汉子一脸憨笑:“先生你讲,当然是你讲。”

    金刚脸汉子不好意思地以手遮脸,只当他不是自己的同伴。

    说话人的思路一再被打断,没好气地作了小结:“明日小贼的踪迹一路循北,过淮而去,我大宋官兵、各路好汉眼睁睁地看着小贼遁入伪齐境内,不知所踪。”

    “先生……”

    “这位客官,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忠不忠?”

    “忠、忠!先生,我只是气不过,这小贼就此没影子了?”

    听客们忍俊不禁,一路听下来,反倒觉得这样的一问一答很是新鲜,尤其一个正宗开封府官话,一个燕京口音,比一贯的单人说话有趣多了。

    见听客们并不着恼,气氛良好,说话人也笑了:“非也,小贼又做下令人瞠目之事。话说伪齐刘豫逆贼将移都汴京,即开封,欲恩威并施齐民,故首开武举,伪齐各地武生经乡考、会考后齐聚大名府,正是三月十五日,大名府校场,端的人山人海,有道是‘贫文富武’,那些武举皆富家儿郎,个个高头骏马,明鞍亮甲,摩拳擦掌,练枪试弓,只为争夺那天下第一的‘武状元’。”

    契丹汉子习惯成自然:“先生又错了,这些齐民武生,又怎配‘天下第一’四个字?”

    “这位客官好不晓事,只不过是个虚名,说话人是你还是我?”

    “哟,我听得入迷了,告罪告罪,先生继续。”

    满座又是大笑,纷纷打赏铜钱,将茶童的木盘都堆满了,远超平时。

    说话人斜眼瞧见,喜笑颜开,又心中一动,这个莽汉倒是误打误撞,帮衬了自己,若是以后说话时,在听客中安插这么一个逗趣之人,岂不赚的盆满钵满?

    有了金钱动力,说话人精神大振:“话说那齐民一贯好勇斗狠,武举中不乏好武艺者,竞骑较射比武下来,正是十八般武艺各有所长,对着演武厅上两个主考争相卖弄。那主考是谁?一个是刘豫孽子刘麟,另一个却是身着五彩袍服的光头鞑子,列位瞧清了,刘豫这儿皇帝做得也是窝囊,金人信不过他,武考还派人押阵。”

    契丹汉子愤然骂道:“刘豫这狗贼定不得好死!”

    “骂得好!客官总算有一句顺耳的话。”说话人摇头晃脑,口若悬河,“刘麟小逆贼看得手舞足蹈,大呼:‘我大齐人才人济济,灭江南指日可待。’却惹恼了一条好汉,但闻围观百姓中炸雷似一声:‘这些花拳秀腿,欲灭大宋朝,真乃痴心妄想!’刘麟在台上听得真切,喝道:‘咄,什么人如此大胆,给我叉上来!’不待侍卫上前,已走出一人,却是个高大中年行者。这位行者好相貌,堂堂方正脸,两道正气眉,一双如电目,头顶铁界箍,皂服直裰,身材魁梧,空手往那一站,自有英气逼人来。刘麟气势先弱了三分,有心表现礼贤下士,和颜道:‘小王有礼,这位长老请问法号?’行者不领情:‘出家人四大皆空,要法号做甚?’刘麟脸色微变:‘出家之人,缘何起嗔,出言不逊?’行者大刺刺道:‘某这出家人爱管闲事,看不惯猖狂鸟嘴脸!’刘麟嘴脸顿时又白又红,有心拿了行者,又怕百姓不服,生出坏心:‘师父口气好大,必有绝技在身了,看不起我大齐好汉么,众武举,推一人上来与这师父较量一番,赢者小王有赏。’行者冷笑道:‘某只知有大宋武举,却不知有甚么齐的鸟武举!’此言一出,全场哗然,这行者口口提及大宋,浑不将伪齐当回事,实犯当朝者大忌,更直指众武举做了亡国奴还为贼卖力,不知羞耻,一时惹了众怒,早有武举跃跃欲试。刘麟小逆贼恨不能将行者拉下去砍了,只恼有言在先,便煽风点火:‘刀枪无眼,生死由命,各位使出真本事来,师父用什么兵刃?’那意思是要比器械,分生死,分明要众武举不可手下留情,结果行者性命。这便是刘麟的歹毒了,正是有其父必有其子,那刘豫逆贼曾知我大宋济南府,杀勇将关胜而降,而受金人册封为伪齐皇帝,世修子礼,便是效仿那后晋石敬瑭对辽称子皇帝之故事。行者丝毫不惧,就从兵器架上随手拿了一根棍,单手持着,步入场中。众人这才看清楚,那行者左袖虚飘,竟是个独臂,却不知如何使棍?”

    契丹汉子见半天不提主角,以为说话人偏题了:“先生,怎么扯远了,这行者跟明日小贼有甚么关系?”

    说话人笑着喝道:“怎地?不爱听,往别处去。”

    “爱听,爱听!”

    说话人说到酣处,滔滔不绝:“擂鼓作响,众武举见是个残废,胜之不武,踟躇不前,偏有个爱拍马屁的,想这现成讨好伪皇子的机会,欲拣便宜,大喝一声:‘贼头陀,敢小觑我大齐好汉,我来斗你。’握杆大刀扑将上来。众百姓眼眨也不眨,皆为那行者捏一把汗。但见行者躲也不躲,虚袖一卷棍尾,右手挥棍,舞出一片花来,众人眼亦一花,便见那武举已趴倒在地,王八般狼狈,百姓们俱喝彩起来。众武举这才晓得行者身怀绝技,再不敢小瞧,推出一个使枪好手上来,不到两回合,又趴下了,如此一连数人,皆败下来,再无人敢出阵,行者慈悲为怀,没伤一人性命。刘麟看行者好武艺,暗暗心惊,忙吩咐侍卫加强戒备,又转了念头,欲招为己用:‘长老,果然好本事,不如还俗从戎,小王当以将军相拜。’行者哈哈大笑:‘某最讨厌的便是官,尔叫某当官,岂不屈杀我哉!’刘麟恼羞成怒:‘不知抬举的东西,众武举,谁杀了这头陀,便是今科武状元了。’这一招更毒,正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时间武举们个个蠢蠢欲动,却不敢先出头,俱想等别人先与这头陀拼个你死我活,自己再占便宜。行者看出众人心思,郎笑一声,声贯全场:‘某当年纵横于梁山水泊、百万军中厮杀出来,想不到今日又可杀个痛快,你们一齐上吧。’”

    听客中忽有一个江湖汉子叫了一声:“啊也!这位行者莫不是当年山东三十六条好汉之一的……”

    说话人抚须颔首:“这位客官倒有点见识,说起那三十六条好汉哪,可说来话长……哎哟,这可扯远了,扯远了。却说这行者是何人,他自己没说,说话人也不好胡乱揣测,只说众武举受激不过,当即跳出数十人来围斗行者,或步或骑,要取行者性命。行者真没吹牛,那一根棍舞得风车也似,指哪打哪,这说话的工夫,已倒下一片,但见那些武举断膊折腿,躺地呻吟。刘麟小逆贼眼看自己的武举大会,硬生生被这行者搅了,心头那个火啊,大叫:‘众武举退后,贼头陀定是江南探子,军士们给我拿下这厮,生死不限!’武举们看要出事,与百姓俱往后闪,但见演武厅上令手举旗,,一声呐喊,校场周围涌出大队射手,千百箭矢寒光闪闪,指住行者,那些伪齐兵得了主子命令,若他反抗,便将他射成个刺猬!”

    契丹汉子也听得入迷,浑忘了主角半天没露面:“啊呀,这可如何是好?”

    “客官莫急,听我细细道来:在此危急关头,却见百姓中腾地窜出一条灰影,高呼:‘且慢动手!’,直奔演武厅上的刘麟,势若流星,侍卫们吆喝起来,纷纷抢上前拦阻。”

    契丹汉子大大松口气:“好!行者带了帮手,擒贼先擒王,好聪明,哟,我又多口了,这嘴该打!”

    “不妨不妨。那灰影并不与侍卫交手,七绕八绕,窜上了演武厅,刘麟小逆贼与那鞑子倒非等闲之辈,各操了一把朴刀便欲厮杀,那灰影并不动手,定住身形道,喝道:‘你们看我是谁?’二贼不由一楞,住手看向那人,一时呆了。那人又低声说了几句,再扬起手中一个物件,那鞑子竟恭敬地行礼,向刘麟说了几句,刘麟虽面露犹疑之色,却不敢得罪鞑子,竟一挥手,将兵士俱撤了,行者瞪向那人,也不搭理,也不道谢,就此扬长而去。”

    “这人是谁?”……“啪啪、啪啪!”

    满座一片哄笑,原来契丹汉子真的自己掌嘴了,倒是个言而有信之人。

    说话人扑哧乐了:“呵呵,客官何必当真打自己嘴,佩服,佩服!列位,你们猜这人是谁?”

    “总不成是那明日小贼!我知道各位都这么想,却不敢说出来,只好说了,先生莫怪。”契丹汉子脸红红地抢答,其实也无人跟他争。

    “不怪不怪,不错不错,当日百姓看得清楚,乃一木面书生也,正是那明日小贼,却是奇了,鞑子与刘麟听他话还说得过去,那伪齐与金国境内早撤了明日通缉榜,足可证明他做了金贼,却不知他为何救了行者……”说话人悠然端起茶杯,润润干涸的嗓子。

    契丹汉子不让了:“先生怎地不讲了?”

    说话人一拱手:“小贼明日记就说到这里了,列位,还要听甚么?”

    契丹汉子不过瘾道:“后面呢?我可不打自己嘴了,这没头没尾的。”

    说话人满脸堆笑:“在座百余人,就这位客官多话。那明日小贼在武举大会上露了一脸后就再无消息了。如今已是四月,按小贼北去的方向,算算脚程,应该入了金国境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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