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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大宋日月记 > 第109章 让子弹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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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番“礼贤下士”的寒暄之后,明日当仁不让地坐上了主位。

    而今以“范长脚”自诩的范同,又是此次聚会的操持者,不忘居功:“寒食火禁,清明将至,择善与众兄贺恩相升迁之喜,共度佳节。”

    众同窗、同年一听,心下皆感愕然,只觉范长脚拍马屁已到了无耻的程度。

    这“恩”字通常用来称呼德高望重的长辈,秦桧虽然贵为参政,却跟在座诸人是平辈。

    范同这一声“恩相”,等于把大家的辈分都拉低了一辈。

    只是贵人当前,谁也不好说什么。

    却有一人看不过去了,微睁一双大眼泡,冷哼一声:“择善当日不是谓会之‘这长脚汉也会做两府’?那头陀可说对哩。”

    一干同窗、同年中,有此骨气者,不是段拂又是谁?

    宋人谓贱丈夫曰“汉”,这喜欢帮大家跑腿办事的“长脚”诨号,倒非什么坏名声,在后世便是热心人士,但加上“汉”则是蔑称了。

    范同的脸一红一白的,恨不能将手中的绿芽茶泼向这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瞌睡虫。

    原来自有缘故,当年这一批同窗,曾有一头陀为他们相面,批曰:“异事异事!八座贵人都着一屋关了,两府直如许多!”

    当时心高气傲的范同,根本看不起秦桧,乃指谓曰:“这长脚汉也会做两府?”

    而今,这长脚汉真做了两府了。

    两府便是指大宋最高权利机构——东府、西府。

    宰相和参知政事等办公的政事堂称“东府”,总理全国政务。

    正副枢密等办公的枢密院称“西府”,总理全**务。

    大宋前期政制实行二府分立,以政、军分权制衡为特征,利于帝权集中,然建炎南渡后政制大变,宰相往往兼枢密,集军政大权于一身,却是为抗金不得不采取之策。

    只因大宋太祖以大将之身兵变建国,因己及人,而忌武人掌权,乃有“杯酒释兵权”之故事,并以此展开扬文抑武的长期国策。

    连国家最高军事长官正副枢密大都由不懂军事的文官担当,更甚的是枢密虽掌兵籍、握虎符,可以调度军队,却手中无兵,另由现已名存实亡的三衙统兵,管理全国的禁军、厢军、乡兵,虽再无兵变夺权之忧,却造成“兵不习将,将不知兵”的恶果。

    以财力空前积富、开举国募兵制——雇佣兵之历史先河的大宋,一反秦、汉、唐之尚武之风,虽养百万之军,然强干弱枝,尽为“冗兵”,以至军力积弱,谱下两个皇帝被俘的耻辱史录!

    不知那一棍扫天下的宋太祖赵匡胤泉下有知,会不会为当初定立的国策后悔,后世的中华民族,亦因赵氏老儿的一念之差,蒙受了多少屈辱与苦难?

    “相公喜饮何茶?今日寒食节赏花评榜,诸兄何不换饮花茶!”又是长着娃娃脸的杨愿识机圆场,打破难堪局面。

    众人齐齐叫好,各点了一份,乃茉莉、玫瑰、桔花、栀子花茶四样,早有小婢提着“暖水釜”沏花茶。

    茶后点食,只有青团(糯米豆沙馅,芦叶圈蒸、醴酪(甜麦粥、红藕醋片、香椿芽拌面筋、嫩柳叶拌豆腐、麦糕和环饼(后世的的馓子等,素冷食居多,添几盘冻狗肉、酱牛肉等荤冷食,没有一样热菜。

    这便是后世已绝迹的寒食节风俗,源于春秋时“士甘焚死不公侯”的介子推,后人纪念之,于寒食节禁火寒食。寒食节后接清明,扫墓、踏青、蹴鞠、扑蝶、荡秋千等活动正逢其时。

    介子推的故事明日是晓得的:春秋晋公子重耳在流亡的最困难阶段久不知肉味,亲随介子推便“割股啖君”,谁知重耳成晋文公后广封博赏时竟漏了介子推,受了天大委屈的介子推便奉母归隐山林,晋文公反应过来后忙传召这位大功臣,其拒不应召,晋文公知其孝顺,命人放火烧林,逼其出山,谁知介子推宁死不出,抱母烧死于树前。

    今日寒食节,按朝例休务三日。

    明日难得有了数日的放松,暂时摆脱“念念有如临敌日,心心常似过桥时”的官场常朝。

    今日这班同谊们相邀,他正求之不得,数月来,他前有金殿之虎,后有闺房之狼,过得当真辛苦。

    唯一轻松的片刻,便是跟李师师相会的那一夕,只是佳人已去,芳踪缥缈,只怕就此相忘于江湖。

    如师师所言——“短短一夕,胜过浮生半世”,他何尝不如是?在她面前,他后世的性情几无掩饰,便是在楚月面前,也没有这般自在。

    而那时时走钢丝的感觉,更带给他不一样的刺激,有种想要将后世的一切全倾吐于她的冲动。

    如果这时代,听到他的故事,还有一人不当他是疯子,非李师师莫属,即便楚月和三相公,只怕也没有她这般洒脱。

    只是这样一个神仙女子,却非他可以长相拥有,已了却尘缘,遁入道门。

    正是人生不如意者十之**,每念及此,明日就心头怅然,对楚月的思念更加浓郁,每每问及王氏,这婆娘只说郡主很好,自有相会之期。

    现在,明日越来越怕面对王氏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朝夕相对,便是木人也生出情来,何况是个活生生的美少妇。

    最吃不消的是王氏那双勾魂眼,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一个陷阱中的猎物。

    明日情知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就会再为牛郎,偏偏无法阻止这一趋势,除非他能摆脱秦桧的身份,离开秦府。

    做梦!他气馁地叹口气,便听得段拂嚷嚷起来:“行酒令!行酒令……谁来当令官?”

    明日顿被唤醒跟李师师那一夕的细节,抢也似地应道:“桧不才,就来当这个令官!”

    众人哄然叫好,皆想起一个传闻,秦参政曾对圣上誓言,二帝一日不归,他便一日不作诗,若是能借此酒会,挑起他的诗兴,也是一桩佳话。

    明日却是经过李师师的教训,逼不得已当这个令官。

    他肚中的古文墨水着实有限,虽然近来背了不少前人佳作,若是行起诗令来,也远远不够用的。

    既然他当不了一个规则的遵循者,那就只有当规则的制定者了。

    至于那夕打动佳人芳心的“一人饮酒醉”之令,却不敢再祭出了,这帮大老爷们,哪有师师那般玲珑剔透,深得我心?

    所以,明日只有中规中矩地起了符合时代精神、符合秦桧身份的酒令。

    得益于李师师的留泽,再加上最近勤补的功课,他很快有了计较,面对一座期待的目光,徐徐道:“而今国家有难,虽匹夫亦有责。桧便起个金戈令,激励我等心存危亡,力抗鞑虏,通首必有金字,无则罚一樽酒,起令:‘至今犹忆飞将军’。”

    这一令颇有警醒之意,提醒大家,在此危难关头,不可沉迷酒色,当思进取救国。

    此令一起,在座之人面面相觑,半晌无语。

    明日大感奇怪,难道此令起得不好吗?再则以自己今日的身份,便是不好也好呀。

    可是这些同窗同年的反应,为何有些古怪?

    还是杨愿开口:“这不是高适的《燕歌行》么?‘从金伐鼓下榆关,旌旆逶迤碣石间。’这金字是有了,不过……在下记得最后一句应是‘君不见沙场争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

    众人见有人做出头鸟,纷纷附和:“是啊,秦相公博学强记,一时口误……然也然也,参政相公大约一时忘了……”

    范同自不放过这个谄媚之机:“恩相日理万机,偶误一字,更显他为国操劳,废寝忘食……”

    众人心中大叫肉麻,以后要改叫这厮“范****”才对。

    却有一人“啊也”一声,击节大叹,“至今犹忆飞将军!这一字改得好、改得妙,会之兄堪称高适的一字之师,那李广本来就号称飞将军,仅凭手中一张弓便教匈奴经年不敢侵犯大汉,何时我大宋也得一个飞将军?”

    众人目瞪口呆,这段拂一向最有风骨,怎么也学范同阿谀奉承?这马屁拍的,引经据典,可比“范****”高明多了!

    范同心中懊恼,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一节,生生错过了一个大好机会。

    明日同样呆在当场,哪想到自己的一字之误引发这么多解读,也亏他是双层脸皮,否则早已老脸羞红。

    这“飞将军”指的是谁?除了他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那个佳人,还能是谁?

    明日感激地瞥了一眼段拂,他的解读不仅圆了他的脸面,更给了他一个新的灵感。

    明日干咳一声,在大脑略略组织一下语言,腾地站起来,语气激昂:“列位同窗、同年,其实,我大宋早已出了一个飞将军!他自列校拔起,一心精忠报国,复我绚丽山河,保我黎民百姓不受鞑虏侵凌!他出生入死,身经百战,用兵如神,于金兀术手中收复建康,与挞懒血战泰州,近日更大败为祸东南的李成匪部!此人姓岳名飞,假以时日,必将超越那李广、张飞,成为史上第一飞将军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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