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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恋之境之漠域传说 > 第十章 山巅凤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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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中的大影忽然顿住了,不再下冲。

    清清的乐音似也缭绕着它,曲音不巨,却震得它愣愣。它忽然疑惑,心下无尽迷茫——身在何处,要去何方,为何这曲调与声音如此熟悉,那静立山巅,清丽的白影,那小小的人儿,又是谁……似曾相识的画面断断续续闪过脑海,过后却什么也留不下,只除了脑海里那阵阵灼烧般的痛。

    它一时不知何去何从,疑而轻地发出一声短促而试探性的鸣声。绕着碧空盘旋。

    ——脚爪突然剧痛,它庞大的身躯猛地抽搐。

    痛得它每一根羽毛都在颤抖。

    雪地上大片扎眼的殷红忽的刺进了它的眼睛。

    那是它的血!

    脑海中,迷茫过往,空白曾经,在这样上下一白一如这满世界白雪的茫茫里,唯一朱砂般明晰并刺眼的,是有人狠毒地拿硝匙,永远地废去了它的右爪!

    眼底泛上来的是可怖的猩红,强烈的杀意逐渐浸透了心神,喉咙里卡着剧烈的疼痛,猛地挣出来一声凄厉尖锐,泣血一般的长鸣!

    它停住了盘旋,凶狠的目光淹没在如斯的猩红里,钉子一般定住在箫声的源头,那个清晰的影子!

    俯冲而下!

    风一道一道擦过羽毛,它觉得自己像是离弦的箭,不,一定还要快,带着滔天的恼恨,再次长鸣——

    箫声终于渐渐停住,却余音不散。山巅的白影静静地立着,没有后退一步,沉静地仰头望着它,听着那来着长空的尖尖凄鸣,竟无一分惧色。

    它更加恼怒,正欲再加一速,却看见那女子将纤细漂亮的手指缓缓抬起,淡淡圈在唇边,朱唇轻启,隔着辽远的距离,它视线里那个小小的白点处,突然爆出一声声响,清亮,嘹长,大气磅礴——

    那是一声响彻云霄的——凤鸣!

    它彻底地被冲击了回去,惊愣地上下在雪里,凤音回荡在空中,久久不散。它挥着蓬乱的羽毛,脑子里疯狂地盘旋着的,只有两个字——凤凰!

    凤——凤凰!凤凰?

    怎么会,怎么可能,这世间,早就已经没有凤凰了呀,早在九颜泪诞生,渊古覆灭以后,凤凰,就都至九天之上的渊古池择梧而栖了,再不会现身世间的,更何况是在连什么界都不算的漠域!

    它身处巨大的惊疑之中,浮沉不定。

    凤凰——那是活在它,以及同族的梦中的神鸟啊,那是能引得百鸟朝圣的,至高无上的五大神兽之一啊……

    凤鸣,它有着最神秘的魔力,纵使,已经很少有鸟儿见过凤凰,但每只鸟儿却都明白且坚信着——凤鸣起,百鸟朝。

    百鸟朝,翎鹰也不例外。

    但它还未动,眼前却渐渐模糊,模糊成一片雾气,喉间涩涩,一声哀婉的鹰鸣不带戾气地自它微微开启的喙间滑出,掉下长空。

    隐隐见寒雪,一个个晃动的小点渐渐汇聚,汇聚在那白影身边,围着她,绕起一圈又一圈,每一个小点都坚定不移地转着自己的轨迹,纵使风雪打击,将许些小点打出圈外,它们却在歪坠后又执拗地一鸣,再次扑进先前的轨迹里。

    ——百鸟朝凤!

    鸟儿仍在汇聚,在这样寂寥的山野,一片凄白的冰雪中,所有的鸟儿似乎都受到了神秘的召唤。在兴奋的鸣叫后毫不犹豫地扑进声音的源头。如同一条条缤纷的长带,从四面八方伸来,一条一条绕进那白影身边的羽圈里。

    那女子仰头望着它,那清楚的眼睛里没有嘲笑,没有恶意,没有得意,只是一片清明,仿佛找到了大道,凤凰神鸟一般,大气。她亭立山尖,一袭白衣纤尘不染,泼墨青丝随风而起,她,如同雪山的圣女。百鸟缭绕,鸣声不息。翎鹰第一次认真看了除它主人以外的一个人——出尘绝丽的脸已不是俗语可喻,眉间清明一如她明净的双眸。

    它却羞愧。

    一啸长鸣。它坚定地朝她飞去。

    一日后。

    在慕方笙未痊愈的日子里,我们一直都未回慕方府,慕方笙却显得很放心,他说方岩会打理好一切,再不济,还有在慕方府待了二十几年的老管家指导。

    而那一场雪下过去以后,就没再下雪,皆皆是雨,不过雨已算好,至少,没有那么冷。

    “咳咳。”我想缓缓洞里的阴冷潮湿,艰难地拿九颜泪燃起一堆火。又拿着九颜泪擦了干净边笑,“情九,你这火还真是不一般,潮的柴草都收服了,颇有做打火石的天赋……啊对了,还有,那信可到允儿手里了?”

    情九的灵力在雪下过去以后就回来了,最近也颇有精神,声音愈活力,精神百倍的,“早到了,苏先生已回了句‘知’。”

    “嗯。”我看着洞口等着黛薰归来的慕方笙,笑着点头。其实写信也没什么大事,我将近日计划详述给了大家,并且附明,慕方笙的伤就快好了,回去,就在这两日。其实是因为红线已牵成。

    黛薰自那日发疯以后就昏昏沉沉,翎鹰被收服后终于昏了过去,恢复了原身,至今未醒。慕方笙开始是担忧焦急的,被我的一句没事安慰好,心情也在黛薰的状态里越来越好。

    我把慕方笙拉来,“过来,安心烤火。”见他抱着紫水晶过来听话坐下,我满意地点头,又看一看一直捡柴火的冉冉。

    慕方笙望着火堆发呆。

    “你怎么了?”我抬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他才回过神,颇崇拜地看着我,“叶宁姐,那个,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

    “不能。”我顿时明白,及时掐断了他的话。

    “为什么?”

    我看着那燃烧的火,轻轻抓起一把树枝填进去。

    我是谁?

    我是漠神邸叶宁,我是漠域的元使,或许我也是灵谷的莫怡,亦或又是……

    慕方笙有兴趣道:“我一直以为你只是跳舞很好,会些武功,或者还会一点点法术,但是……却真的没想到你那么厉害。那只鹰,那么大,你都能收服——叶宁姐,我……”

    “慕方,师父要是想告诉你,早就告诉你了,不想告诉你,你再问也是没有用的。”冉冉过来坐,对着我笑一笑,又摸摸紫水晶毛茸茸的身子,把捡到的树枝放在脚边,一根一根往火里添。

    我摸了摸九颜泪。

    情九却叹了口气。果然了,它生生世世唯一一个主人。它晶莹的身体里,一个小光点正在闪动。

    那一天,翎鹰败给了我,它甘于被情九装进了身体。

    我也是在那天才知道我同它其实认识,才知道我为什么是命定的元使,知道为什么我会有那样特殊的重生劫,知道,我是谁。

    于是我将它放进九颜泪里,助它修炼,养伤。

    那一天我为了躲开翎鹰,心思向死而生,翻身下崖,因为我知,崖下有水——那一天我站在崖边,早已观察亦听到,并且还暗暗惊奇为何它没有结冰,所以我知道如果我掉下去,必死不了的。而山崖崖尖势高,翎鹰下扑,那带起的气流与巨大的力一定顺地势滑往低处,若我往低处躲,即使躲得开,也是有极大可能受伤的,因为我无法知道它落下来的方位。于是我偏向山尖,于高处滑下崖,未料,崖下不仅有水,崖壁还有一木,自崖壁往外生长,我借那树暂时躲避。

    哦,自然了,下去之前那硝匙,也的确是我洒的。

    硝匙是我漠神邸防身武器,其威力相似却又远大于人世的火药。摔打挤压则爆,爆时无声,却可粉碎一座楼阁,这武器形似银月牙,看着竟是优美的,并且各个只有两个指甲般大小,携带方便。我将它随身带着几把,压在九颜泪里,其实若不是这一回,情九浅声提醒了我,我早已淡忘了这东西。洒下去以后,翎鹰以那样大的力气扑下来,硝匙几乎是瞬间爆开,掀掉了或说是粉碎了它右爪一层骨。

    但是当我看到渗至它雪里的血,听到来着它的凄鸣,我脑子惊起的是更大的轰鸣,恍恍间,尘封的一段记忆,终于掀尘。

    记忆里的那只翎鹰,终于与眼前的它重合。

    原来,故人的血,就是唤回我记忆的良药。

    融进我灵里的一段魂,使我成了漠域唯一有真正的魂的灵人。这段魂里有着巨大的力量,但是因为心里的封印还没有打开,过去的记忆十分破碎,这灵力我握的也并不完全。

    轻叹。

    “冉冉,”我轻轻喊,“我们回去吧,回慕方府。慕方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以了,再停下去,我怕还有其他危险。”我道。

    两人一致点头同意。

    慕方府。

    推开门。慕方笙早欢了进去。

    我才缓步走进去。

    她身后是允儿,茶墨,以及陶冉。

    冉冉扑过去和他们拥抱,抱完便被我们赶了去找默浔。我看着娴静微笑的允儿,有些苍白却也微微笑着,长身玉立的茶墨,还有笑意里含着傲,习惯性抱着手臂对着我的陶冉。

    看到他们站在一起,我心里竟无端地溢出了感动。突然想着,这是我的曾经里,最珍贵的人。

    那是叶宁的曾经,属于我,是我如此漫长的一生里,最值得保留的回忆。

    “阿宁,你终于回来了。”

    “叶子。”

    “怎么没死在外头。”

    我无视陶冉的嘴欠。

    “阿宁。”允儿走过来,拉住我的手,“你……九颜泪寄来的信,那些鸟……为什么会……”

    我看着她邃蓝色的眼睛,那份浓浓的关怀和担忧,笑了笑。

    她与我对视着,忽弯起嘴角,给了我一个轻轻的拥抱,柔软的声音静静回荡耳畔:“那就算了,其实都没关系。阿宁,我们为你骄傲。”

    闭起眼睛。

    我决定不告诉大家。并没有必要,至少没有必要这么早,虽然不完全是,但我愿意做他们的叶宁。

    我并不在乎别人的崇敬疏远,因为我所在乎的人永远不会对我崇敬疏远。只是有了愈多的身份,就会离我们所想要的生活越来越远。

    关于身份,在这一世的我小的时候,我想过,如果我成为元使,我是不是利用职位之便,许大家理想的生活。可以同允儿,茶墨,冉冉,带着晶儿安宁地隐居在一个风景清幽的小山村,或和邻里其乐融融热热闹闹,或只有我们几人,都是好的。如果可以这样,那么大约,允儿每天都会坐在家里安安静静地为我们缝缝绣绣,落日时做好吃的在门口等着我们,我同茶墨,冉冉,包括晶儿,就会拎着野鸡野兔,或叼着捧着打到的鱼,兴冲冲地举给允儿看,然后跳起来喊一声“我们回来了”,笑得疯子一般跑向亦笑着点头的允儿。

    可是不可以。我曾经想要实现这个愿望,却无奈地发现我在期盼的同时也爱着漠域,允儿茶墨亦是,使命是无形的枷锁,以说不清的理由束缚着我们,那是一种有挣扎的余地,却又无法挣扎的压迫感。

    虽然如此,但在我受辱受罚时,我仍然愿意想一想那样的生活,心里就会开心许多。

    虽然那时候,我做元使做得已经颇顺,也比较舒心,由着我怎么作都是可以,但是只要在漠神邸一日,我和允儿茶墨总会因为很多这样那样的任务分离许久,为彼此担忧许久,我们都要渡劫,要在生死间徘徊,冉冉稍稍长大以后,我又必须将她送往雪川,让她也在年少时就承担起守护一方土地的责任。

    我其实并不觉得自己还是最初的那个人,因为只有这一世的我,有家,有朋友,有希望。

    身份是个好东西,又不算是什么东西。

    我不想承认我无力改变,也接受内心斥自己的不知满足。

    “叶子。”

    睁开眼睛,放开允儿,看着茶墨。

    “我想……跟你谈谈。”他看着我道。

    “茶墨——”允儿知道我和茶墨吵了架,有些担忧,想要阻止他。

    我握下允儿的手,望着茶墨,

    “好。”

    允儿冉冉相视一眼,和陶冉一起,离开。

    庭院静静。

    “叶子……”他的眼睛很沉静,我安静等着他开口。

    他默了默,似在思索一个开头,随后笑起来,握着水笛的手指却悄然缩紧,“你说,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我们什么时候不在从前了。”我浅浅一笑。

    我的话,他听懂了。他没有让我失望。

    那一刻,世界是宁静而美好的。如春风微凉,浮尘渐暖,浅雪已融。目光穿透着不远的距离,两双眼睛忽略一切地对视。

    我走向他,笑着看进他的眼睛,抬起手臂。他亦抬手,轻轻拥抱。

    “茶叶,”我隐藏着笑意,表现了一副天真的表情,声音凑近他耳畔,“你的‘古董’允儿已收走了。”

    我听到了他极轻的笑声,他收紧了手臂,

    “没关系,反正,都是假的。”

    此后,我永是他初遇时的叶子,他只是我记忆里的茶墨。

    “宁儿。”

    他静静的声音自身后稳稳传来。

    我嘴角抽了抽,缓缓放开手臂,站稳,看见茶墨眼睛里似乎颇有从容调笑甚至挑衅,大有些,静观你怎么办的意思。我默默转过身。

    “苏顾……我……”

    “我知道,”他从容一笑,“不用解释。”

    茶墨的神情微微晃动。

    我看着他,不自觉地笑起来。感动地想着,这就是我认准的人了,这就是我最看重的信任了。

    茶墨的气息突然洒在耳边,带叹息与无奈,“叶子,我不得不承认,在有些方面,我不如苏顾。你们的前世今生注定了你们之间永远的羁绊和无条件的信任,也许我输主要就是输在这一点上,但是输了就是输了,真没办法,你已经爱了,不管因为什么,都没有我不甘的份了。”

    我愣住。

    微风久久地凝固着……

    这……岂是茶墨?我侧头去看他。茶墨眼底蕴笑,还有些人不易察觉的无奈与自嘲。我才发现他的眼睛其实很清,就像白瓷杯里沉着几片茶草的凌凌茶水,就像静静自流的山泉,撤,而凉凉的,又或许并不是才发现,而是一直都知道,只是不曾注意。第一次看茶墨看得愣愣地,竟没察觉我们的距离无限暧昧,茶墨似乎也无所觉,未肯后退一步。

    直到苏顾轻轻一咳。

    我将视线转向他,眼底惊讶未来得及散。

    手臂上却突然一股力道将我向后一拉——我重重撞进了茶墨怀里,一声惊出口未半就被茶墨紧紧揽住,他的一只胳膊绕过我的颈后扣在我的肩上,我的后脑密密贴在他的肩前,侧面头发亦是紧贴他的侧颊,我的下巴险些掉了下来,他却曲起扣在我肩上的手臂将那只手又挪到了我头上,恶作剧般揉了揉,俨然一副娘家人的语气,望着苏顾轻佻道:“喂,苏顾,我们家叶子,就交给你了。我追了四万年都没捞着好,真不知道怎么就让你轻易得了。不过苏顾,叶子是我茶墨的家人……兼师父,你要是敢欺负她,我便是再修炼四万年,总能等到将你打败的那一天,你可小心。”

    我云里雾里的晕乎,朦朦胧胧间听得一句渺渺而无奈的叹,一句从容沉静夹带淡笑的答……

    其实我只输你一个缘字。

    ……谢谢。

    背后力道猛一推,我一个踉跄向前扑倒,一道白影却飘飘一闪接住了我。我扶住苏顾的手臂站稳,急忙再看向茶墨,眼前却只余一抹青色的背影。如一片青叶,轻轻飘荡在斜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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