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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恋之境之漠域传说 > 第七章 汝乃吾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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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饭桌,陶冉早就招呼众人各吃各饭,说管我做甚。

    我看了看发现紫水晶不见了,问了句,晶儿呢。

    萧然道:“方才被慕方拉了走了。”

    “哦,我去看看。”我便没坐,转身走了。

    陶冉起身过来,脸上表情很不对,似乎有些生气,却努力平复得不起波澜,抱了胳膊,“我跟你去。”

    我看了看萧然,又看看她,嗯了一声,前面走着。

    身后还听冉冉在说,为什么今天大家好像都不高兴。

    陶冉同我步入后园,我看看她,“你在和萧然怄气?”

    她不答话,不久生硬地说了一句找慕方笙要些酒。

    我扯住她,陶冉不太高兴地看过来。

    “陶冉,你该收敛一下小性子。”

    “你管我!论昨日事,难道是我的不是吗?!”她甩开我的手,愤愤的。

    “萧然固然顾忌要报师门恩情,不能此刻不接掌门,但是你该知道他岂会负了你,归辰鼎那么大,他不接掌门,难道还找不出其他好的吗,大不了等个两三年,总等得出个能接掌门的。”

    “我陶冉不是什么圣女,他当我是那等等个百儿八十年也心甘情愿无怨无悔的痴女子吗,我凭什么等他,他既然要和我在一处,这些事都解决不好,还拿在我耳边说……明明什么都没想好,还要给我承诺!”

    承诺?我觉得有意思,萧然居然给了陶冉什么承诺,我笑一笑,“当初难道不是你非要和人家好,本来人家就是没想好,所以才未决定和你在一起,谁能料到你用强迫的,现在却怪人家没想好。”

    “纵,纵然是我,也是他喜欢了我在先,难道,难道他就不应该先有些打算吗?”陶冉的气势下去几分,却还是强撑着脸面。

    “你先别要想得太远,你当知道我们灵人是无法出去漠域的,他能进来也已经是天大的能耐,还不知道能不能出去。不过萧然既然进来,他就一定做好了回不去的打算,默浔说,萧然从师门出来,本来只是因为需要历练,他同时想恢复人世,于是去了妃月阁,知道来漠域凶险,也知道归辰鼎要是知道掌门可能有去无回一定不会让他去,但是他又无法狠下心换其他师兄弟去,于是也就没有告诉师门,自己来了。所以说归辰鼎还不知道他会回不去,还一直等着他,那么他如果真回不去了,估计心里总会压抑着,歉疚着,在要不要害漠域救人世的问题上矛盾着,你又性子这么难哄,你让他这辈子怎么开心陪你。

    我出去过漠域,只是因为正好逢了巧合,自己又在人世历过重生劫,但是此后就决计不能在站在人世阳光下。所以你和萧然相守,自不可能在人世,也就是说你决然不可能出去,但是送萧然进来的人却有可能有办法使他出去,要是真有那么一天,你们就永世不要想着相见了。”

    陶冉怔了怔,“……你,说他可能出得去?……你倒从没说过,他也没说过……”

    “漠域的未来不知何去何从,若是漠域的劫无法过去,很可能漠域所有生灵,都要灰飞烟灭。而我们现在却连这个劫是什么都还不知道。劫至时,若渡不过,你没了就真是没了,但萧然不是灵,所以也不会散得无影无踪,是有机会活着的,再者真有这样时候,你也必会想办法把他推出去。”

    “……总之……就是都没有好结果?留下萧然,他不会释然,不留萧然,则无法相守,是这个意思不是?”

    “是,——所以才让你收敛小性子啊。……但是若是大家能度过劫难,皆平安,就是他心里对师门仍有些牵念,也没什么,能同生活在漠域,也是好的,只是幻灭……”

    “漠域的劫要是靠幻灭,当真就没戏了。”

    心猛地一抽,我一下子噎住,虽还不知这话有何依据,心却瞬间冰凉,整个人也一下子失了温度,仿若浸在冰水里,失力,勉强开口,有些嘶哑地问,为什么。

    陶冉急躁起来,冷笑着,“那东西早已失传,今次听你一说,我才知道大抵就是你那惊天动地的重生劫的缘故,你的半副内气魂神一出去,冲击了结界震了漠域,冲撞了一部分人的记忆,司元等居然概不知道幻灭是什么,恐怕偌大个漠域,再无人记得这个东西。”

    我心里再次剧烈摇晃,刚想说话,却看见慕方笙和黛薰拉拉扯扯在不远处,陶冉一把拉过我在花草后面掩饰起来,大约是觉得,我们就算伤神,也不能明目张胆地站在路中间碍着人家“小情侣”,否则罪过。出乎意料的,却……颇有些听墙脚的意味。

    “死花生,你带我去看的那是什么书啊,”小黛薰一脸无聊,撅起小嘴瞪着慕方笙,“什么情呀爱呀,好无聊呀!”

    慕方笙蜜蜂一样嗡在黛薰耳边,“小黛,你看一看这样的故事也没什么不好嘛,你从前不知道喜欢是什么,那现在呢,现在呢?……你也该喜欢我了吧,我都陪你这么久了,你看你要干什么我不都由着你……”

    黛薰眉毛一横,往慕方笙处逼近了一步,踮起脚尖叉着腰,黑溜溜的大眼睛哼哼地瞅着慕方笙,慕方笙本能地被她逼退一步。

    “我又没有抱着你的大腿求你对我怎样,对我这么好是你自愿的不是,再说了,哪里陪我久了,哪里久了!”

    “……小黛你你……你不喜欢我,那你用在我这学的字起名字干什么,又学跳舞干什么?”

    “这又关你什么事啦,我喜欢黛薰两个字所以才叫黛薰,我想学跳舞是因为在你这里待得太无聊……谁让,我初初说要走,你关着门不让我出去,还跟我吵架,我才把慕方府封了起来,也不让你出去,但是我的结界法术不纯熟,却把自己也闷了那么多天……我当然要找些漂亮的东西亮亮眼睛,而且我记忆里……总记得一个漂亮的姐姐,跳得很好看,我一直很羡慕……”黛薰有些出神,我知她是想起了允儿,她却甩甩脑袋,再次凶神恶煞,“”本来就都怪你嘛!“

    慕方笙嘴角抽了抽,”你……你你你居然还能理直气壮着……“

    ”怎么样,怎么样,你怎么样啊!啊?啊——“小紫水晶得寸进尺,小小得意的更逼近慕方笙,却不想脚下一绊,压着慕方笙朝时候绿茵地摔去。声音骤然上去八个度。

    ”啊!“

    叫得更惨的自然是紫水晶身下那个垫背的。

    陶冉看着一小双这姿势,唏嘘了唏嘘。

    这阳光,这花园,这金童玉女……啧啧。

    紫水晶愣怔怔地趴在慕方笙胸前,水溜溜的大眼睛小怔地瞪圆,娇嫩的胳膊肘撑在慕方笙胸前,娇小的身躯依旧与慕方笙贴合着,竟不曾起身。

    慕方笙也愣了愣,视线轰地与黛薰相撞,被紫水晶这双少女稚气的勾魂的杏眸一望,有如一道光直劈心底,大约顿时心颠了十几颠。

    我与陶冉这个角度,选得十分恰当,正好能看见阳光的光晕是如何染在这二人身上,透过花藤枝条间隙看去,简直是一幅画。画上,缕缕淡金的暖阳光晕透过花间,照暖了浮沉,笼在小园绿茵上,绿茵地上,青蓝衫子的小少爷眉清目秀,身上压着个娇俏玲珑,娇小可爱的紫红衣玲珑裙小女孩,两双眼睛这样的对望着,画面静止,四周绿藤娇花,色彩搭配十分合宜,自是一张赏心悦目的成双风景。

    紫水晶终于反应过来,爬起来,又伸手将慕方笙拉起来,左右看看他,大眼睛紧张地看着慕方笙,”你没事吧,没摔伤吧?“

    慕方笙脸上一片烧红,摸摸头发,”没…没事……“

    紫水晶吐吐舌头,”好吧,这一次是黛薰过分了,嗯……我该怎么样来着?哦……对不起……“她可爱的小脸上出现了认认真真思考的神情,随后严肃地站好,轻轻鞠了个躬。

    慕方笙被她一本正经的模样逗乐,气氛回转,他继续作他的蜜蜂,两人这就又闹去别的园子了。

    陶冉感慨,”还真是天生一对……“

    我也感慨,”还好。“

    ”什么还好?“

    ”我看着晶儿这么任性,还怕她养得跟你小时候一样,啧啧,幸而,她懂得适可而止,也懂道歉,再任性只是闹着玩,最终还是关心朋友的……“

    ”你停住!“陶冉怒目看我,”你的意思是说,这些东西我没有?“

    我好奇地打量了她,”怎么,你竟有?“

    她哼了哼,抱起胳膊走了。我心道她可能是腻歪萧然去了,但是够呛拉得下脸。

    ”师父!“

    身后忽然响起冉冉的声音。我转过身。

    默浔也在。我笑一笑。冉冉走过来,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里闪着忧郁,扯着我的袖角,轻轻看着我,”师父,你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我努力回想起我们说了什么,又看看默浔,他的神情也有些不定。

    安慰地一笑,揉了揉冉冉的头发,”不要担心。“

    冉冉摇头,回头看着默浔,眼底忧郁不减,”怎么办默浔……如果你回不去了,那么就是灵谷重现了,你也见不到你娘亲了……“

    默浔沉思着什么,没有动。冉冉从我身边离开,走过去,牵住安默浔的手,默浔也打断思绪,看着她。

    ”默浔……我知道,你的亲人对你很重要,换我……我也会很想念他们……“冉冉目光闪了一下,忽而沉淀下来,变成信心而鼓励的安静,”一定能回去,不要担心。“

    安默浔看着她真挚的眼睛,说要放自己离开却紧紧握着自己的手指,心里疼了疼,浅浅一笑,却不知道说什么。

    我摇了摇头,颇无奈,安默浔最大的缺点,就是不太善于表达或关心他人,不过我并不担心——同冉冉在一起,早晚他会学会的。

    走过去。

    ”元上。“安默浔突然向我开口,”你方说……漠域的劫……“

    我点个头,”是真的。“我看冉冉有些事情想问,又向默浔一笑,”默浔可否帮我向允儿借个药囊,冉冉方醒来,还需服些药。“

    他看着我,终应了一声,去了。

    我看着冉冉,笑得从容淡然,”我本不太想让你们知道这些,但是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那就知道了吧。冉冉,如果漠域大劫无法度过,你要随默浔去往人世。“我没有一丝把握,冉冉能够活着,这番话不过是探一探冉冉的抉择。虽然……早就知道她会做什么样的选择,但是仍然要给她一个亲口说出来的机会,再说万一,我想错了呢。

    ”不。“她却果然答,”如果师父真的有办法让默浔回到人世,那一定要帮冉冉保他平安,但是我不能走,漠域是冉冉的家,天地之间,再也没有比漠域更好的家,漠域或许比不上人世大,但是它是冉冉热爱的地方,此一生,冉冉都不会离开漠域,更不会舍弃我的家人,冉冉同师父,与漠域共存亡。“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沉静而坚定。

    我拨开冉冉一缕乱发,”想好了,灵人一散,不复存在,没有灵魂,没有记忆,不能转世,所有的痕迹,都将失却。你只有只此一世。你不能期盼与默浔的再见,默浔已经修成,寿命远远长于一般人,在他很长的一生里,也再不能等到你的转世,人世很大,好女孩很多,他可能会喜欢上别人,但如果不会,他一定会一直一直思念着你,那很疼。“

    冉冉默了很久,最终抬起眸子,缓缓抱住了我,下巴贴在我肩上,手臂收紧,静静地,”师父,我舍不得默浔……但是我却更不能丢下漠域,丢下你们,如果将来真的有那样一天,那么我一定会倍加珍惜现在,最后的最后,师父要帮默浔忘了冉冉,如果灵谷没有找到,默浔仍孤身一人,又失了冉冉,会很难受,比冉冉离开他更加难受,我不想……“

    我抱住怀里的小丫头,拍拍她的背,有些后悔自己的问题,温言道:”好啦,我家冉冉一向爱笑,怎么碰到默浔的事就慌了神,忘了,结局还没定呢,那个什么破劫,我们能过了也说不定,是吧。“

    冉冉重重点头,不久放开手臂。嘴角勾起一个柔美的弧度,琉璃般清透的眼睛带着一点复杂的笑意望着我,”是啊,我怎么忘了呢,结局,还是未知的。我们一定能渡过去……书上说,好人终有好报,大家都不是坏人,漠域决不会有那样的结果……师父又那样厉害,定能保得漠域。“

    我想说什么,最终没说,笑了笑,揉揉冉冉头发,点点头。

    晚。

    明月如钩,弯得十分清浅。

    砰——

    我神色不动,唯眼珠滑到了眼角,无语地斜过去。我方才正坐在廊栏上望月亮,好好的发着我的呆,某人又来招惹我。

    两坛子酒摔在了不远的石桌上,陶冉往石凳上一坐,抬起一条腿颇不道德地屈膝踩在了另一石凳上,抱起一个小坛子,看向我,”陪我喝酒。“

    我漠视。又发了半天呆,最后打了个哈欠,懒懒地飞起飘过去,坐了石凳,”你又喝什么酒,怎么,还是拉不下脸和萧然讲和?“

    ”谁要和他讲和,我不过是和他玩玩儿,谁有在意他。“她抓起塞在坛子口的红盖扔掉,仰起头就喝。

    我一只手支着额角,另一只手去拎起另一个坛子,提溜着闻了闻,”唔……这酒不错,很少见,后劲可能不小,果然慕方府有钱。轻轻饮了一口,酒香甜洌,梅枝雪水般,滑下喉咙,余香满口。满意地又饮几口。

    ……

    两坛酒下去,陶冉又去搬来两坛,两颊红润,双眼朦胧,晕乎乎地坐下来,却一个没坐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懒懒地迷糊着,醉眼朦胧间见她这副死样子,登时笑了出来,笑得醉气四溢。

    她眼皮半垂着,望向我,却是对不准焦,烦躁地一抬袖子一把将我也扯了下来,见我摔了,得意地哼了两哼,又搬起坛子仰头灌下。

    然后放下坛子长长呼了口气,沉默良久。

    “叶宁啊……”

    “嗯。”

    “你知道,”她打了个酒嗝,迷糊着眼睛抬起手指比划了一下子,又放下去,“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人会为了我去死,从来……嗯,从来没想过。”

    “你说萧然吧……”

    “你别,别给我提他……”她烦烦地一抬手,“都是因为他……明明说好了,得陪着我,暗里却还惦记着走……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外边的人……都,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挑挑眉毛,这还不让我提他,难道你自己嘴里说的不是他么。

    “萧然……我们从此就清了……”陶冉咯咯笑着,举起小坛子,“以后我回北境过我的日子,嗯……你们继续走你们的路……这多好,什么也不用再管,也不用忧什么走不走了……”

    我撑着眼皮颇有些累,抬眼忽然见了一抹影子掠过。伸手敲晕了陶冉顺便夺了她的酒坛。

    那影子飘了过来。

    “你都跟她说了些个什么。”我支着额角看着蹲下来的那身影。

    他望着陶冉,有些歉然,“我告诉她,她可以同我分开,我必须回去。”

    我想笑地一仰头倒干净剩下的酒底子,晕乎乎地伸手在萧然肩前推了一把,笑,“傻不傻,你怎么回得去。”

    “……有希望,我就不能放弃。归辰鼎,于萧然不仅是门派的意义,更是家。……我的父母丧生于一场饥荒,是师父收留了我,授我武功,养我长大,同门中师兄弟,尽同家人无异。此恩深不能述,萧然注定要为归辰付出己有。现在无人可挑起门派,我不能一去无返。”

    我唔了唔,“嗯,不错。你说了你的事情,只是可惜陶冉没听见,没法答给你什么。那么我替她给你讲讲,”我颇随便地略抬了抬手指指陶冉,“她的事吧。”

    于是我勉强清醒,清水叙述,不添油加醋,不偏私谁谁,将陶冉同我从儿时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事情翻了一遍下来。

    萧然颇惊,眼里的负疚也越来越深,就那样的看着我。

    我有些晕,感慨着能醉倒我的酒,居然在慕方笙这个凡人府中也找得到。想着还要去看看苏顾,闭起眼睛使劲摇了摇头,站起来。晃了晃稳住。

    “我说这一些,不是因为想让你愧疚,想让你怜悯她,我们从来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因为从来未觉得自己可怜。我只是觉得你该了解她,她对门派没有你那么深的执念,怨念倒有。且你要断,就断干净,待真的有把握离开漠域,真的狠下心,再断干净,决绝地走,让她彻底没有念想。不要明明还要晃在漠域,明明分开的话还并不决绝,既断不了她的念,又藕断丝连,没的白伤了她。她的伤心虽然不值钱,但你也要不起。陶冉说得对,你喜欢她,就不该一直逃避,逃避一套打算,你既然逃避了打算,她吻你的那一天,你就应该推开她。但是你没有。自然了,控制不住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但是不代表这就不是个错误。

    你为她舍过命,于是她喜欢了你,很草率,所以你们之间缺乏了解,但是你现在该能理解她。她天生不愿意为道义束缚,而你却正好相反。不像默浔同冉冉,如果什么天地大义需要默浔舍命,冉冉一定不会阻拦,可能还会一起把命搭上,但是陶冉不一样,她本非冷情,但是不会轻易表现,她由心而来。你不能知,她所受的束缚,是怎样剥夺了她的曾经。”

    看着萧然抱起陶冉,隐隐约约的视线里,觉得有些扎眼,笑了笑,拍了拍萧然肩膀,走了。

    苏顾房间。

    实在记不得是怎么挪了进来,趴在桌上就险些睡着,强撑着倒了口水喝,解了药囊含了棵草药,顿时清醒不少。挪到苏顾榻边,发现他居然仍未有醒,只是好像睡得不太安稳,眉心蹙起。

    伸出手指想抚平他的眉,只是视线出奇的晃,居然对不准焦。

    忽然隐约地听谁唤了一声“莫怡”,手一停,觉得这个名字十分相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何处听过。是谁呢……

    又一声的莫怡。

    我对这个声音有些不知所措。看看苏顾还未醒,眉却蹙得愈厉害,我气愤地瞪着自己的手腕子,不知盯了多久,可能是很久,忽然猛地被抓住。

    “宁儿。”

    那一双眸子带着些刚醒过来的惺忪,似笑非笑。

    我迷迷糊糊地傻笑着放下手腕,直接趴在了他胸前,接着迷迷瞪瞪地望着他。

    他看着我这个样子,沉默着一会,唤我的声音显得颇压抑。

    “宁儿……”

    “我在……”我顶着冒烟的双颊,脑子里越来越混沌,摸索着抓住他的手,感觉相对很是清凉,颇舒服。点点头,“你安心睡,我一直在。”

    然后就天昏地暗。

    ……

    待我再次醒来,自己已经莫名其妙地睡在榻上,苏顾人却不见了。

    头疼地坐起来,大脑一片空白,如同一张纤墨不染的白纸,却突然跃进来两滴朱红的墨迹,扎眼,居然是毫不相干的两个字。莫怡。

    我呆了呆。我记得她是谁。

    莫怡。

    “宁儿。”

    抬眼,是苏顾开门进来。

    我安静地看着他走近,安静地看着他坐在我身边。轻轻笑一笑,抬起手指触及他的脸,“我就说,睡一整天很好,你看,脸色终于是正常了。”

    苏顾望着我,一双眸子深得看不见底,抬手攥住我的手指,依旧贴在他脸上,也笑一笑,“的确,醒来看见的第一个人,是我家宁儿,很好。”

    这声“我家”叫的我心里着实有些甜。但是……

    “苏顾,我问你一个问题。”我放下手,温温和和看着他。

    “什么问题?”

    “你告诉我,莫怡是谁?”

    他果然怔住。

    定定地看着我良久。我也不惧与他对视。

    “她是灵谷的元使,我的故人。”他忽然启唇。

    “……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说的,故人?”我记得,记得的。那一天我旧症发作,醒来后第一个见到的是他,他恢复了我的容颜,看了我很久。那一天,苏顾说:“只是想起一个故人。”又说,“姑娘的容貌和我先前所说的故人,很像。”

    “是。”苏顾点头。

    “只是故人吗?”我自认为自己并不是很小心眼,不是什么事都要怀疑嫉妒,我还没有时间去怀疑那么多,我只是想知道。因为苏顾对这个“故人”,的确颇有些说不上来的特别,而且睡梦中提起一个女子的名字,并不是苏顾会做出来的事情,尤其,如果这个女子同他只是朋友。

    “不是。”苏顾居然这般坦诚且镇定,“莫怡,”他停一停,看着我的眼睛变得深沉,如同深黑色的漩涡,让人无法跳脱。“吾妻。”

    这一刻我呆住。心先一跳一跳地惊痛起来。

    我还没有来得及想象哪些可能,所以没有丝毫的准备,苏顾的话让我措手不及甚至慌乱,是,慌乱。一瞬间,大脑空白。然后很乱。久违的感觉,但是丝毫没有新鲜或亲切感,我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接下来苏顾的话统统没听见。呆愣了不知多久,我开始胡思乱想。我觉得,莫怡既然同我像,那么她长得一定是不难看的,或者,更好看一些,的确配得上苏顾的。那……是因为她同我,不,我同她像,所以苏顾才会从初见不久,就喜……

    “宁儿。”

    “嗯?”他这一唤吓着了我,终于从空洞与无助的神情里挣扎出来,眼神仍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他。

    苏顾忽然将我拉进他的怀抱,声音低低响在耳边——

    “你就是莫怡,宁儿,你就是我的妻。”

    他的,妻……

    我的脸贴在他胸前,愣愣地,好久,我隐约听到自己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轻轻叹了口气,把我从怀里拉起,看着我,“宁儿,其实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重生劫,还有莫怡。但是我原本打算等你自己看到。”

    于是他告诉我,一切的一切。

    他说,初遇莫怡,是因为逍遥草。那一年人间百年奇寒,下界历劫却保留了神识的他前往隶属地界的灵谷寻求药草,即使讨厌,莫怡仍将草给了他。他自知道透露了自己未灭神识的信息定会招来天罚,但是他本无所谓天罚——活得的确太久了,不知为何就没什么起伏了。然而居然没有任何所谓天罚,于是他有些不懂莫怡,明明她看起来如此的不喜他,他们之间也没什么关系,她又是个称职的元使,却为什么不去揭发他。

    后来,他成功以逍遥草救治了一域百姓,前往灵谷感谢莫怡,然而莫怡却并不在谷。返回途中,他倒是遇到了莫怡。她正抱着满怀的逍遥草与几袋草种,站在他面前。一身月白素衣代替了一袭邃蓝色祭衣,竟然再一次的让他看住了。他问了许多,莫怡便答,此季节逍遥草已凋零得差不多,因把早时晾好的逍遥草给了他,灵谷便暂时缺了此药草,于是她前往南疆负责晾药的灵谷支部族,取些药草。又因为想看看他是否真的好好利用了逍遥草,且人界秩序不允许法术打乱,于是她就破例出谷,未施移形,先步去人界,再飞往南疆。

    他有些感动。

    后来,他同莫怡经常因一些貌似并非刻意的事情职责相遇,因二人性格相投,于是慢慢结下了知己情义。

    再后来,莫怡就成了苏顾的妻。

    莫怡性格冷清,对他却颇夹暖意,但是有些话,他们还是都并不善于说。然而彼此却都清楚,就像虽然莫怡不说,但是苏顾知道她畏惧孤独,也知道,她想要个孩子。

    于是他们真的有了一个孩子。本来这是一件何其幸福的事,但是……一切都因为莫怡只是只罪魂。

    苏顾从前情讲至结局,我听得很认真,然而脑中除了隐隐作痛却没有任何其它感觉,对这份往事半点熟悉感都无。

    苏顾仿佛早就料到,看着我笑一笑,“我不告诉你,只是因为不想让你误会。重生劫里的记忆带有无形的封印,不由专门秘术开启,你单听我来说,决计想不起来半点事情,就像在听他人故事一样。既然如此,我向你提起莫怡,你倒十分可能憎我负心,打我出去也不定。”

    我平平静静一笑,“只因为这个?”

    “……那是你的劫。我无意让你痛苦。”

    我认真地望着苏顾,缓缓抬手抱住他的脖颈,把脸靠在他肩上。

    窗子还开着,滑进来的清风微凉,缓缓抚过脸上,淌进心里,凉得清爽,让人宁静。

    “我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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