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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汤习性玩皮,见宝月典雅,闫合和冈邦对她极是爱护,她却始终一言不发,就起了捉弄之心,悄悄从袋中摸出石子,看准了一扔,正落在宝月脚下,宝月走得正急,不防踩在一块石头上,竟把脚歪了,疼得叫出声来。
闫合听见,连忙回身来照顾,冈邦仁吉等也都停下,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关切相问,宝月不是摇头就是点头,最多也是使二个手势。
阿汤在一旁留意相看,此时才忍不住大笑起来“我一试才知,果然是个哑巴”
闫合冈邦听得是他搞鬼,心头火起,跳起身来要和他相斗,致胜知道冈邦的糙杖厉害,连忙托住他手臂道“小兄弟,不劳你动手,我来教训他”那边仁吉也在劝阻闫合。
阿汤还在得意,被致胜一个巴掌打得转了一个圈子,半边脸立时高肿起来,仁吉也气道“你这就回去吧,不准你去宁湖了”他这才哭丧着脸,夹着伤臂,单手捂脸,不敢发言。
福孝谢一等人眼见得致胜手狠,仁吉憎恨,他又一副可怜相,虽然心中有气,仍然劝道“小孩子不懂事,不要计较,赶路要紧。”宝月也拉住闫合求恳。
仁吉才道“若不是时间太紧,怕耽误了这么多人的心意,我这就和你一起回头,你不要再胡闹了”
说完又将牦牛让与宝月骑坐,致胜却又从身上掏出一样物事,上前和宝月道“姑娘,这把分心箭原是仁吉母亲所有,女子适宜使用,我现在就把它赠于你,待有空了再教你使用之法。”
福族人见他所持金刀霸气无敌,他如此珍藏在身的宝贝的神奇恐怕不在金刀之下,都纷纷替宝月道谢。
二边经此一事,反而谈论亲切了,只有阿汤不敢吭声,老老实实地跟在众人后面。
这也是一件小事,并没有耽搁多少行程,众人中途又不曾休息一刻,竟在天亮之前赶到宁湖。
谢一约束住众人“且慢,天气尚早,不知主母有没有起来,福孝兄弟先去报信,我们在此等候。”众人同意。
福孝领着闫合、冈邦前往福嫂住所来,正遇着福春道“主母和冰黎去宁湖边洗头去了。”
福嫂醒得比往常要早,就让冰黎到湖边帮她洗了头,然后在湖边散步谈些话,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大叫“奶奶”回头一看,闫合、冈邦飞跑过来,后面跟着福孝,心中欢喜,忙问“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
福嫂心疼道“这走的什么路一大早就到了。”
闫合和冈邦从未见这么大的湖,忙着玩了起来。
福孝上前道“妈,队员们都来了。”
“队员”
“就是黑衣人,他们都是基地的成员。”
“咳,你把他们带到这里来干什么不是让你们自己商量着办的吗”
“他们非要来见你感恩,我和谢一哥哥怎么也劝不住。”
福嫂连连跺脚,想了想道“要不你去叫你孔叔见见他们吧。”
福孝答应一声,去找孔定。
福嫂心中大乱,无意散步,口中只道“这怎么办”
冰黎道“姑姑,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人家总要来谢你一下的。”
福嫂道“谢什么谢好了就好了呗,该干什么还干什么,烦人。”更加唉声叹气。
冰黎不禁笑道“姑姑,看把你紧张的,你怕什么呀”
“不是怕,是难为情呢。”
冰黎看她的窘态,哈哈大笑“谁叫你那么狠命救他们,现在知道难为情了,以后甩也甩不脱啦。”
福嫂无奈摇摇头,看着玩得正欢的闫合冈邦道“可不是,本来看到二个孙子蛮高兴的,现在一点儿心情也没有了。”
冰黎叫道“闫合、冈邦,过来陪姥姥说话。”
二个响亮地应一声,满身泥水地跑过来,福嫂高兴道“二个站好了,我看看谁长得高些。”
二子昂首笔直站了,福嫂围着他们前后端详一阵“长得真快,一样高。”
冈邦问“姥姥,我们这次立了大功,你能不能原谅妈妈”说完紧张地看着她。
福嫂却问“你们用的是什么药”
冈邦为了证明,连忙掏出二支贴身藏着的小管道“就是这个。”
福嫂接过去打开放到鼻子前欲闻,闫合连忙道“姥姥,不可。”冈邦又一把抢了回去,往后一缩。
福嫂被他的样子逗乐了“还有秘密啊,快告诉我。”
二人扭捏了一下,闫合对冰黎,冈邦对福嫂,让她们凑过脸来,附耳说了,二人互相看了,哈哈大笑,福嫂道“鬼孩子,又是胡闹。”
冰黎笑道“是鬼得很,这里又没有人,怕谁听着。”
正在高兴,福孝和孔定赶来,孔定埋怨道“老嫂子,这件事你叫我怎么上前,你是一族之主,自然你去。”
冰黎笑道“看你们二个,救人时再困难眉头也不皱一下,人家要来感谢,反而不好意思了。”又让闫合、冈邦上前叫了孔定。
孔定高兴得眉毛胡子都飘了起来“啊呀,了不起,了不起,我们十多年都做不到的事,你们二个轻轻松松就做到,快告诉爷爷,你们用的是什么药”
冈邦一高兴,把身上的药又亮了出来,孔定接过来,开玩笑道“嗯,这是灵药,送给爷爷好吗”
冈邦看着福嫂犹豫不决,福嫂道“没事,就送给爷爷,爷爷年纪大了,腿冷,这药去寒作用大着呢。”
冰黎暗笑不已,福嫂道“孔队长,那边还等着呢,要不你先去应付一下,我随后到,孩子们走了一夜的路,累着呢。”
孔定无奈,只好去了。
福孝又问“妈,那几个德族人,要不要见”
福嫂一惊“德族人,怎么回事”
福孝就把德琳致胜上山找碴,仁吉要求来宁湖见她的事说了。
福嫂倒吸了一口凉气,沉默了半天,福孝和冰黎见她脸色沉重,不知她心中所想,都不敢问,直到她似说似问“仁吉和阿汤都是书的儿子了”
福孝连忙说是,福嫂仰天叹道“苍天有眼,德家也是后继有人了。”
忽然问福孝“冰黎和你说的那个姑娘怎么样”见他不好意思回答,淡淡道“你姐挑出来的人错不了,差不多让谢一和冰黎把事情说开就行了,别扭扭捏捏的。”
她这一说,不但把福孝闹了个大红脸,冰黎也笑道“姑姑,你什么时候想这么开啊”
福嫂摸摸福孝的头,微笑道“去吧,让你孔叔带他们先随处看看,我们过一会儿来。”
又和冈邦道“冈邦啊,姥姥答应你了,你也和舅舅一起去吧。”
冈邦哇地大叫一声,和闫合蹦跳起来,随福孝去了。
福嫂看着他们离去,才又坐下来,眯着眼睛,贪婪地看看远近四周,嗅辨身边的气息,晨风拂过她慈祥的面孔,冰黎心中道“我姑姑老了,身上的那股劲散了。”
谢瑞来道孔队长已带队员看了各处,等着她回去,福嫂说这就来,让他先回。这才告诉一个让冰黎震惊的秘密,叮嘱她“此事关乎你姑父的声誉,只记心中,不可外说。”
冰黎的心怦怦直跳,预感到有大事发生,不安地问“姑姑,你没事吧”她笑着摇摇头,携着冰黎的手回来。
队员们住所门前面有一大块平地,以前队员们活动用的,上面长满了草,此刻他们整整齐齐地坐着,等着福嫂的到来。
虽然二天一夜没有睡觉,所有的人都觉着累,但他们还是很激动,毫无困意,直到谢一大声道“主母来了。”他们顿时振作精神,目光齐刷刷地年看过来,福嫂已在他们面前。
队员们见她白发潇潇,身材单薄,不禁鼻子一酸,由衷地想到她的青春和精力已经差不多为自己榨尽不约而同地跪下身来,齐声哽咽“主母大恩大德,我们虽死无以为报。”
福嫂一一拉起身边的队员,催促他们“都起来,别这么紧张。”
她认真地看着他们,抚摸他们,和蔼道“醒来就好。”
队员的疲惫一扫而光,都围到她身边,争着看她一眼,她咳了一下,提高声音“孩子们,过去的事只作为教训,不要有负担,你们已失去了美好的十年,赶紧享受生活,不要再走错路做错事,知道吗”
队员们脸上挂着泪,连连点头,听她道“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们,你们能有今天,要感谢一个人,”她走到孔定身边,大声介绍“这是我们的孔长老,这里的一切都是他安排的,地是他领着种的;房子是他张罗着搭的,在最困难的时候,如果没有他任劳任怨的坚持,我们不可能挺过来。”
孔定揉着眼睛,唉声道“老嫂子,你快别讲了。”
她看着孔定真诚道“孔队长,难为你这些年为族中做了这么多事情,真的要谢谢你。”
孔定几乎要哭了“老嫂子,你这是怎么了”
她又转向队员“你们也累了,先跟孔长老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再商量下一步的事,我这里还有几位贵客要见。”
孔定忙和二姑夫妇领着队员离开,她却又让胖嫂留了下来。
场地上一下子显出空来,她这才歉意地转身,仁吉等人早已站起,一齐躬身施礼“太夫人好”
他们一行数人从元宝山到这里,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福族人无论尊长老幼,都对她五体投地、敬若慈母,早就盼望一见真容,哪知一见之下,她也不过是平常身躯,既无威严相貌,也无洪亮口声,发枯面白,慢步素衣,最多不过面色祥蔼、目光明亮罢了。致胜等人微微失望,仁吉却想到了精神二字,面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太夫人,必定有强大无比的内在精神。
阿汤这次很懂事,他非止一次地听妈妈说起过福嫂,忙规规矩矩地扶着伤臂上前叫道“奶奶好我是阿汤。”
福嫂看着他笑道“上次没有注意,你又长高了。你妈妈还好”
“很好。”
“哦,太好了”
“手臂怎么啦”
“没事,不小心摔了一下。”阿汤不好意思地回答。
“哦,以后要小心些。”福嫂叮嘱,又夸奖了他几句,才回头看仁吉和致胜。
仁吉躬身道“太夫人,我也是书的儿子,叫仁吉,这是我舅舅致胜,这是族人德琳。”
她点点头“嗯,是很像。”接着又感叹“这一晃之间,你们都快长大了。你们也都饿了吧,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仁吉道“谢谢太夫人,我们都带了干粮,刚才已经小憩过了。”
“好,你们这次来有事”
仁吉已先叮嘱德琳等人不可妄言,此刻自回答道“太夫人,我这次来,一是要通知一个消息;二是想了解金老爷的行踪信息。”
“哦,先说说是什么消息”
“南方不久有大妖至,宜早作回避准备。”
“消息从哪里来”
“说起来有点玄幻,但千真万确。”
她多看了仁吉一眼“你的话我相信,谢谢了”
她刚才从仁吉的目光中已读出他不凡的经历和不凡的境界,因问他“你和金先生有缘”
“他救过我的父亲,又和我母亲情同兄妹,但是我至今无缘见他。”
“你父母还好”
“已逝世多年了。”
“啊”她惋叹一声“金先生自从把他们托付过来,至今未见。”
仁吉自然明白他们指的是队员,脸上露出失望之色来,福嫂安慰他“如果真的有大妖至,也许他会出现。”
“为什么”
“天赋其能,必与其责。”
说罢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仁吉顿有知遇之感,恳求道“太夫人再明示。”
“以他的境界,心中早有标杆,又有什么能挡他要走的路,阻止他要做的事这等大事,他必会出现。”仁吉大悦点头。
福嫂又问阿汤“阿汤,你妈妈和你说过孔爷爷吗”
阿汤道“奶奶,妈妈说过,孔爷爷是我们的大恩人。”
她指着胖嫂提醒阿汤“她就是你奶奶啊。”
阿汤忙走到胖嫂面前也跪下“奶奶好,妈妈常常念叨你们。”
胖嫂激动得流下泪来,忙扶起阿汤,口中不住道“啊哟,孩子这么神气”
福嫂又和谢一等人道“孔队长为族中事务操劳一辈子,冰黎看着都不忍,要带他回去养老,我替你们做主让他留下,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你们以后有不明白的事还要多问他,若要请他回元宝山,也要和请我的时候一样请他;如果他想留在宁湖,便是此处长老,你们都要尊敬他。”
谢一等人只觉得主母今天的话特别多,说的事也云里雾里跳来跳去,但无不大声称是。哪知她随即又说出一件大事来“族中不可一日无主,我年纪大了,不可能再管事,从现在此,谢一便是族长。”
谢一大惊,连忙大呼“主母,不可”
福嫂不容他说话,鼓励道“你本有才干,只要做到二点不可起贪念;让族人齐心,如何让族人齐心就是要让族人有知耻之心明德之心向善之心”
她一字一句,仁吉如听纶音,听她又嘱咐谢一“还有一处,我们和德族人走到一起不容易,纠纷宜消不宜长,能让就让,就像这次和几位贵人的遭遇一样,只可更退,不可稍过。”
谢一抓耳挠腮,还想分辩,福嫂已让他退下。
她复转向仁吉等人道“我们确有大愧于贵族,此乃族中首脑之过,你们跟我来,我给你们看一样东西,看能不能弥补万一”
仁吉稍作犹豫,跟在她身后,谢一冰黎等都是心中不安,也都跟上,到了门口,她吩咐道“你们在此稍等。”独自进屋。
天地间一下子安静下来,万籁俱寂,在场诸人唯有感到自己的心跳加剧。
忽然间,屋里传出一声大响,冰黎大叫一声,冲过人群,抢身进屋,众人只听她撕心裂肺哭一声“姑姑”
众人都知不妙,一齐拥入,但见福嫂满头是血,已经气绝,原来她竟撞石自尽。
谢一等人痛不欲生,他们的肠子都悔青了,人家德族二个后辈兄弟找上门来讨旧帐,他们没能解决,糊里糊涂地把人带到宁湖,逼得主母以身偿债,他们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自己把自己的脸都打破了。
只有冰黎在巨大的悲痛下还保持着清醒,对惊骇的仁吉道“你们还不快走”
仁吉道“我真的不是为旧怨而来。”
冰黎披头散发,嘶声道“快走,再不走,你们就走不成了。”
仁吉虽然于心无愧,但是明白一旦有人挑起火星,己方数人必将陷入愤怒的海洋,仰天吁叹一声,转身便回。
路不到一成,就听到身后大哭之声,停下来看时,却是福孝和谢瑞一边号哭,一边洒泪急奔,谢瑞猛见他们,大吼一声“我杀了你们”冲了过来。
福孝跳起来嘶吼“五哥”
谢瑞一愣,复随他一路号哭而去。
仁吉知道他们是往元宝山报丧,心中越加愧恨难当,闷闷而行,路过元宝山时,远远地听得哭声震天,如同天崩地塌,却是福族人成群结队跌跌撞撞地奔赴宁湖,自觉绕道而行。
却说冰黎劝走仁吉,赶紧回来,抓住谢一和福孝使劲摇晃“都别哭了,听我说”几个人虽然镇不住悲伤,却压下声来。
冰黎道“主母遗愿未了,大伙儿马上就至,我们赶紧安排后事。”
谢一心中一凛,更听她讲“胖婶,你千万注意节哀,孔叔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你要一步不离地看着他,马上去找他,就说主母高兴之下,不慎摔倒离世。”
胖嫂哭道“她分明是为族人以身偿债,我怎么能那样说”
“你要明白主母的心愿,她这样做为什么你快去,还要让孔叔安定队员和族人的情绪,不能添各乱呢”
胖嫂思想不乱,一听事关紧要,号哭着奔了出去。
冰黎又道“几位兄弟,虽得有人马上回元宝山报丧,一边着谢光、福云、小眉等都来,又要他们劝说族人莫要慌乱,莫要打听,能不来就不来,收成已耽搁了二年,抓紧时间准备,才有粮食预防大妖;也不可妄加猜测和愤怒德族人,如此才能让主母在天之灵欣慰。”
谢一道“大妹,你说得对,你就看着安排吧。”
冰黎道“你现在是族长,你得拿主意。”
“咳,都成这个样子,还推啥”
冰黎只好道“那福孝兄弟和五弟赶紧回元宝山报信。”
谢一道“还是我去,福孝兄弟怎么走得开”
冰黎道“不行,现在你是族长,但需要福孝兄弟回去声明,这里我不也是主母的闺女吗”
福孝谢瑞听了,再看一眼福嫂遗容,抹一把泪水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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