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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鬼仙流离 > 第二十五章 他叫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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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昆仑山脚低谷中的木屋,自从未怜离开之后就荒废了,再没有人去过那里。加之起领导作用的妖魔与天泽一战而败,妖魔联盟从此溃不成军。

    天泽虽偷偷下界,但结果却是为天界做了大贡献,天帝自是没有责怪他。至于其中的细节,天泽不肯说,所有人也不敢问他。因为天泽回来之后,变得更加沉默了。

    现在只剩玄羽还会来找天泽,“天泽,陪我去趟昆仑山吧。之前说要换把剑,慢慢的居然给忘了。”其实当初玄羽并不是真想换剑,只是面对天泽他总要主动找些话说。

    只见天泽正在照镜子,他最近越来越爱照镜子。玄羽看得出来,他其实不是照镜子,而是想透过镜子,看另一个人。天泽曾经对玄羽说过,他在等她来杀他。

    未怜到底是谁,至今得不到结论,不过她已在三界消失得无影无踪倒是真的。玄羽不明白天泽的心情,只知道如果未怜真的来了,说不定大家见了只会朝她一拜。因为天泽的容貌,和未怜越来越像了,到时见了,恐怕连玄羽都要分辨不出这两个人。

    天泽看着镜中的自己,那个有着镜中容颜的人,却是始终没有再利用谁来杀他。“九叔,天帝真的让你去酆都吗?”

    玄羽一愣,总算不枉他这些年坚持不懈,关心这个爱封闭自己的孩子。他微笑道,“是啊,我最舍不得的就是你了。不过住在酆都一定比这有趣,那里离人间很近,我随时都可以去游戏人间。”因为九天之上与九泉之下相隔太远,天帝这才决定派自己的儿子到酆都任职楚江王一职,好监督阴曹地府的一切。

    天泽拿起挂在旁边的剑,走在前面说,“九叔,你不是要去昆仑山吗?我想我也该换把剑了。”玄羽欣然,其实天泽这孩子,心思太过细腻才会如此。

    两个人直奔昆仑山腰,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眼见一间铸剑房就在眼前,天泽这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当即停下了脚步,他让玄羽先过去,接着就消失不见了。

    玄羽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老仙翁走了过来。玄羽只好先不管天泽,对老仙翁行了一礼,“久闻仙人铸剑术了得,仰慕已久,今特来此求剑。”

    老仙翁点了点头,“年轻人,我寿命将近,已经不再铸剑。不过……若你不嫌弃,我可以让我的徒儿给你铸剑,她虽还未铸造出一把剑,但是她的天资极高胜过了我。徒儿,过来。”

    一个年轻女子闻声走了过来,玄羽只觉得她美丽非常,在仙界都属罕见,脸上则未表示出来,“如此甚好,劳烦姑娘。”

    那边天泽之所以走得匆忙,是因为这个熟悉的身影正是许久没有消息的未怜。

    好不容易天泽追上了未怜,便紧紧抓着她的手腕,“你为何见我就走?”看到未怜没事,天泽总算安心了,虽然早就知道她不会有事,未怜自己也说没事。但当年那一剑,怎么说她可是被天泽的宝剑穿胸而过,失血大片。

    未怜仍和以前一样,神情语气平常,就是脸色有些不好,似乎有点憔悴,“我正准备离开。”

    天泽有很多话想说,一时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难道你其实没有走?”天泽曾多次偷偷回那间木屋,却都是失望而回。

    未怜没有理她,天泽却走近她一步,指着自己的脸,“你看看,我们现在长得一模一样,你不惊讶吗?”

    如今天泽已经长大成人,这两个原本像母子的人,现在更像双胞胎。他们两个也只有站在一起的时候才显出男女莫辨,反之就完全没有这种感觉,也就是不明显的长相中性。

    未怜还是那句话,“我并不觉得你我相像。”天泽似乎想到什么,摸了摸自己的脸,认真问她,“那你眼里的我,是什么模样?”未怜答道,“和刚才与你一起的那位相若。”

    天泽莞尔笑了笑,没有多想,“你不想我死了吗,你怎么能任由我继续成长下去?我一直在等你来杀我……刚才你若再走快一点,我就追不上你了。你果然很厉害,我想我永远也杀不了你。”

    “因为你说的没错,如果我不亲自动手,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人可以杀死你。”未怜转身欲走,天泽忙说,“不,还有一个,还有一个可以帮你杀死我的人。”

    未怜没有问天泽那个人是谁,只是回头看着他。天泽等了一会儿,知道未怜不肯问才说,“我。你可以借我的手,杀我。”

    未怜的脸上难得露出惊讶的表情,只是没有说话。天泽接着说,“只要你能让我愿意为你所利用,这样你也不用亲自动手。”

    好像无法承受这逼人的视线,未怜慌忙错开,“你还不明白吗?你死与不死从来都与我无关,如果我真的想你死,你连出世的机会都没有。”她的语气依然平静,但说话的速度有所缓慢。

    “我不明白,你不告诉我,我怎么明白。你不是答应了天律,你要食言吗?还是,其实你根本不想答应他?”自从天泽回到天庭这些年,他理清楚了很多事情。

    以天泽回到天庭之时见到的事为契机。那次他下界的时间并不长,回去的时候却看到天宫中天兵天将集合在一起,他的天帝祖父如此兴师动众,只是为了要去救他。

    其实历代天帝一直试图效仿上古时期的天神,有天条规定,仙族必须修身养性,戒除七情六欲。除了天帝可传宗接代,所有的神仙连儿女私情都不被允许。可惜这种事屡禁不止,天泽的父亲就是认为废除这一天条的代表之一。按天泽的理解,他的出生应该只会引起天帝的反感才对。

    这不正常的一切,从天帝为天泽取这个名字开始。且不说他名字的字面意思,还要知道,天字辈是第二代天帝那一辈才能用的字,如今却给他用上了。

    一直以来,天帝对天泽十分的重视,注重对他的培养,并且密切关注着他的动向。就像玄羽每次想带天泽下界,都撞见天帝,这绝对不会只是偶然。天泽学习的课程中,惟独没有可以窥探天机推算一类的课程,说明天帝在隐瞒什么,他不想让天泽知道。

    起初天泽也不想事先知道未知的事,他的生活早就被规划,他没有目的的活着,也就什么都不在乎。现在他遇上和他必有什么联系的未怜,他一定要查清楚,用尽一切手段也要查清楚,没有人可以阻止他。

    神仙一族的祖师爷,其实是天律,这些天泽是听过的,只是没有想到背后还有更多的真相。当时天下大局还未定,天律就不管他的徒子徒孙消失了,原因是他到时间步入轮回了。

    时至今日,天泽是唯一一个,最接近天律的轮回对象。天帝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其真正的目的,不外乎人乃至神仙最终的追求,即永生不死。这一些天泽完全没有兴趣,只有未怜到底是谁,他到现在都还没有弄清楚,她的存在实在是太神秘了,没有任何渠道可以得到哪怕一点她的消息。天泽只隐约能够猜测,未怜与上古天神有着莫大的联系。

    未怜没有意外天泽能够道出天律的名字来,她现在只希望快点结束这段谈话,“我是答应了他一件事,却不是答应谁要杀你。”

    天泽听了心里顿时有了一丝的欣喜,但事情还没有明朗,未怜要杀他始终是事实,“那你到底为什么想我死,却又不肯亲自动手?”

    被天泽步步逼问,未怜似乎也豁出去了,“因为他不喜欢你的存在,所以我想你死。不过我不愿意让他太高兴,所以我只借别人的手杀你。如果到最后他们都杀不死你,这就是你该活着的命运,我不会再牵扯其中,更没兴趣让你自我了断。”

    然而未怜的这个回答,比答应天律而杀天泽更残酷。天泽笑得苦涩,“听起来,你们还真是纠缠不清。”

    未怜道声与你无关,说完就走。

    天泽忙拦住了她,从知道她失踪开始,天泽就暗暗发誓。日后若再见到她,绝不会任她再次消失。天泽道,“有关系,会有关系的。我本想看看你会怎样让我甘愿为你利用,看来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你已经不用做什么了。”天泽抽出他的宝剑,未怜沉默的侧过身去,不愿再看他一眼。

    她从来都不想参与其中,除了是因为天律,外界的事她都没有兴趣。

    天泽沉稳的嗓音在未怜的耳旁响起,“这是伤了你的那把剑,现在算是还你了。”只见天泽反手执剑,只是看了未怜一眼,希望能看到她有所反应。结果是失望之后,他便毫不犹豫的,就像当初此剑穿过未怜的身体一样,执剑刺向他自己的身体。

    痛!天泽这才能切身体会,原来这个感觉,真的很痛很痛。但不知道为什么,又感觉不痛,这时的天泽似乎能体会到,当时未怜的心情。

    只见未怜始终没有再看天泽一眼,天泽有些遗憾,但大多是如释重负。“未怜,你还记得我们相处的那几天几夜吗?那几天的我很开心,我一直很怀念。见不到你的日子,我总在想你,无法控制。选择自我了断,不是我想要逃避这种思念,而是……这是我能为你做的唯一一件事了。不过最重要的,是我不想与天律有什么牵扯的活着,我要结束这种处境。”

    天泽轻微的话语,愈加无力。他虽很想再多看眼前之人一眼,但整个身体就好像一个巨大的包袱,压着他倒在地上,再无生息。

    未怜还站在原地,随着旁边这一声沉闷的响动,她的神情终于回归平静。

    这时从天泽的体内飞出一个人来,正是天律。“无儿真是绝情,决定不再插手就不插手呢。枉他给你这么好的建议,你居然还是无动于衷,真是太让我伤心了。”未怜一听这声音抬脚就走。天律急忙追她,“他如此待你,你连帮他收尸都不肯?真不负你未怜之名。喂,无儿你真走了?”

    未怜突然停下脚步,音调抬高了一些,“你想逼我亲自动手也就算了,为什么要让所有人以为他和我长得一样?这样做你很高兴吗?”如果不是这张脸,她不会和张天泽有任何瓜葛。天律一愣,接着笑得灿烂,“生气了?这才对啊!我这次轮回啊,就是想着法儿,特意选择仙族,又赐他超凡脱俗的天资,为的就是让你生气、为难、甚至伤心。”

    未怜忽然笑道,“好,你也记住。我答允你的事,以后不会再去实现了。”天律脸上顿时一僵,“这怎么行,你亲口答应我的!”未怜疲态尽显,好像连说话都没什么力气,“你走吧,我现在不想见到你。”天律忍着笑,“好吧,想我的时候随时都可以来找我。”天律爽快的消失了。

    待天律一走,未怜不禁回头看着来时的方向,那个躺在地上的人已经看不到了。

    黑暗,一片黑暗,没有边际的黑暗。

    天泽朦胧中,听到有人在说话……好像很熟悉,又好像很陌生。

    “怜儿,你去哪……”遥远的声音传入耳际,天泽的意识渐渐清晰,为什么死亡了还有感觉?不是说仙族死了就是消失了,神仙根本不能掌控自己的生死。怜儿?怜儿是谁……

    “是未怜!”天泽猛的坐了起来,发现正有个男人看着他,周围是陌生的环境。“你是谁?是你救了我?未怜是不是在这里,她在哪里?”天泽几乎是跌下床,身体好象有些异样,但没有疼痛感,并且完全没有伤口!

    这个男人,正是弑生。他扶起天泽,自报了姓名之后说,“你的这副身体不是你原来的身体,你还需要适应。你原来的身体不能挽救,你应该明白,我想你也不会介意。”

    如果挽救天泽原来的身体,那就意味着他和天律纠缠的命运还将继续,这不是天泽所乐见的。天泽死都不怕哪还会在乎一副皮囊,他现在什么都不想思考,只一个劲的问弑生,未怜在哪里。

    弑生告诉天泽,未怜不想见他。

    天泽推开弑生飞奔而出,眼前这茂密的树林茫茫的绿色,让天泽一阵眩晕,他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做。就是这种感觉,让人讨厌的感觉,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的感觉。天泽几欲崩溃,朝弑生大喊,“你为什么要救我……弑生!你是冥王,怎么也要插手别人的生死!我的死亡难道不是已经注定的吗!”

    弑生站在门前看他,“你误会了,不是我救的你。”弑生也想不到未怜会救张天泽,更没想到她为了可以与之相配的身体,亲自收集天地精华,还只用了七天就将其凝聚成形。弑生感叹的同时,也想说,天泽的这副身体可比他原来的不知好了多少。现在弑生的脑海里,还是未怜一救活天泽就匆忙离开的神情,也不知是心累还是身累。

    忽然一阵风起,吹得绿叶沙沙作响,吹起屋旁的湖泛起层层涟漪。天泽走到湖边,他此时的心情,是不是就像此时的湖面。天泽低下头去,几乎是习惯性的想要看到那张脸。水中的倒影在微微晃动着,好象有什么不一样。天泽急忙蹲下身体,紧盯着波纹中的脸。

    也不知过去多久,天泽始终看着湖水中的脸。他十分耐心的等待着,心情诡异的变得平静,他在等待湖面静止的那一刻。他一定要等它完全静止,他才相信自己所见。

    终于,天泽能完全看清楚了,不是眼花,水中的倒影……这张脸居然从未见过!

    那一瞬间,天泽全都明白了。之前他隐隐察觉到的异样,原来是因为那张和未怜一样的脸,是被人施下了易容术,但是此人修为极高,所以完全没有人看破,除了未怜。

    原来他从一出生就被套上了面具,难怪这一生,活得如此的不像自己。

    天泽可以猜到,害他如此的除了天律别无他人,只是为什么?他站起来想问弑生,已经转过身的动作,才进行到一半却突然停止了。

    紧接着一声水响,天泽已经跳进了湖里。他看到了,好象在水中沉睡的人,是未怜,他找到她了!

    察觉到水不一样的波动,未怜睁开眼来,看到天泽正在朝她游过来,未怜只是看了一眼,又闭上了眼睛。

    她在沉淀自己的心情,为什么要救这个人?她觉得她现在的这种感觉叫做后悔。

    两个人的距离一点点的变近,天泽碰到了未怜的手,然后他把她拽进他的怀里。因为他忽然很想这样做,也这样做了。

    未怜慢慢睁开眼,没有动,所谓的无视计策,好象对眼前这个人完全没有用。她一直在无视他,然而也一直被他无视她的无视。两个人就这样静止了一会儿,不是享受这种怀抱,而是一种,一瞬间不知如何反应的空白。就像天泽在未怜面前自尽,未怜始终没有表情,其实也是因为思维的空白。

    终于,未怜优先找回了思维的断点重新连接。她的身体在看不见的力道推动下开始上浮,连着还不肯松手的天泽一起露出水面。

    “可以放开了吗?”未怜道。

    此时天泽的思维也恢复了正常的运转,尽可能的掩着尴尬放开了未怜,他只觉得有股热气从脚底窜上了脑门。

    未怜仍是面无表情的朝岸上游去,“看来这副身体你适应得很好,都可以游水了,你可以离开了。”天泽本跟在未怜后面,听到这停了下来,“张天泽已经死了,我不再是我,我不会回去天庭!”未怜闻言回头,说得斩钉截铁,“你要去哪里都与我无关。”

    天泽立即游上前抓着未怜的双肩,“怎么会无关,我这条命不是你救的吗?未怜,你现在成了我真正的娘亲了。”有那么一个瞬间,天泽好象找回了那几天的感觉,忘记一切烦恼只懂顽皮的少年。也只有在未怜的身边,天泽才会拥有这种感觉。

    岸上的弑生听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本是个严肃之人,但这样的情景却是从所未见,令他都忍俊不禁。未怜朝他瞪了一眼,后者当即止了。未怜面无表情的拿开天泽的手,“我只不过是还给你为我所做,天律也不会再纠缠于你,我们互不相欠。”

    未怜的决然让天泽不知所措,就在这时一个中年女人远远就朝这边喊,“怜她二叔,我来买点野猪肉,明天我家的娃儿生日。”天泽头脑转动飞快,急忙乘机转移话题,“你们在这住了很久了?”未怜嗯了一声,“几年,对凡人来说,挺长了。”

    “做一个普通凡人吗?为什么?”

    “闲得慌。”未怜一头扎进水里,像条鱼一样朝岸上游去。

    中年女人已经走了过来,对刚上岸的未怜道,“怜儿姑娘,又戏水呢?咦,这个俏阿郎是谁啊?怎么从来没见过?”未怜回头看了眼紧随在身后的天泽,天泽正在用期盼而忐忑的眼神看着她。

    未怜转身进屋,脸上的水渍顺着她的下巴掉在地上,“他叫伶人,从城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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