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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天界实习生 > 第五十九章 异色双鱼佩(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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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思狰狞起拳头,着韩芝,两眼直充血,但最终,他还是隐忍住叹下一口气,松开了手。他出自书香门第,从小被长辈兄姊们教育为人处世,拥有极好的涵养与定力,就连与别人握手时的力度他都会在动作之前拿捏轻重,怎会对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疾言厉色。

    该是他太爱甄洛的原因吧!

    “算了算了,照看甄洛也不是你的义务,我不跟你计较了,赶紧回去。”陈思做了个“请”的动作。

    韩芝还是没动,视线在眼镜片后面恍恍惚惚,“陈、陈助理,我想看看甄宣,他现在怎么样了?”

    说完话,她才担惊受怕似的抬起了头。

    这一抬头,差点没销掉陈思的三魂七魄,杏脸桃腮配上水汪汪、亮晶晶的大眼睛,楚楚可怜得让人不忍苛责,那一刻,他甚至觉得自己怨怼这样一个可人儿是不是太丧心病狂了。

    陈思收回手,侧身看向躺在床上、插着各种管子的小孩,幽幽地说:“算是……活着,只是……变成了植物人……”

    韩芝也看过去,甄宣的魂魄已经不再褪化,并且回到了体内。

    “那天晚上,甄宣本来已经没有呼吸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过了会儿,又恢复了,医生也不明白,”陈思只记得当时的场面太混乱了,哭声、喊声、电话铃声、奔跑声、碎裂声、器械碰撞声,一塌糊涂的。

    不光是陈思,所有经历过那场混乱的人都对它不甚清楚,除了“混乱”,他们甚至不记得自己当时干的事、做的动作,以及、看见的人。

    韩芝没有顺其解释。

    “其实,这样的结果已经很好了。”陈思走过去,检查了一下甄宣的输液。

    韩芝明白他的意思。

    陈思又用手测了测甄宣的体温,确认正常后,掖好被子:“植物人总比死人强,总归是让她有了些盼望……”

    韩芝一动不动,看着甄宣,像被吓傻了一般。

    “即使那盼望遥不可及,”陈思回身看向她,声音极具蛊惑。

    “呃!”韩芝连忙别开视线,不自觉地抿了抿唇瓣。

    她低声嗫嚅说:“陈、陈助理,白樱……白樱院长、请你和甄洛过去一趟……说是讨论一下甄宣后续的治疗方案……”

    “嗯?”陈思蹙起眉头,狭长的眼眸微微眯着,仿佛在疑惑这句话真实性,但她说得毫无漏洞,连院长的名字都明明白白的,很难看出矛盾,“是吗?”

    “我在二楼外科室李老医生那里碰到的,她知道甄洛是我的朋友,”韩芝面色如常地解释。

    陈思不疑有他,“那你在这里照看一下,甄洛出去买饭了,我过去一趟。”

    “好,”韩芝点了点头,还是低眉顺眼着。

    孟姜女看着陈思离开,眼里的不明意义逐渐清冷起来。

    韩芝依然是那个韩芝,即使两次受中“囿魂封印”,两度失去过往记忆,依然不曾改变一丝一毫。

    这让孟姜女觉得,是不是让她永远沉睡下去会比让她清醒过来要好许多?

    孟姜女上前抓住她的肩膀:“韩芝……”

    而韩芝却在手落下来的前一秒钟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她的触碰范围,走向了甄宣的床边,并若无其事地说:“我先把许仙叫醒。”

    孟姜女怔了一下,随后,逐渐落下了眼睑。

    韩芝拿出“双鱼佩”,玉佩入手,那种细微的震动立即就传递了过来,不一会儿,便带动着整个身体的骨骼共鸣起来。韩芝用指腹轻轻摩挲着,玉佩温润细腻,触感十分美好,即使是它配饰的流苏玉穗也非常柔顺光滑,只是,它的“柔顺光滑”不像是普通的丝线绳带,倒像是什么人花白的头发。

    韩芝为自己横发逆起的想法莫名一惊,手握着玉佩竟不知所措。

    孟姜女走到她跟前,“怎么了?”

    韩芝惕然一震,瞪着孟姜女表情耸动,许久才茫然地回过了神,慢慢摇摇头。

    她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是真是假、是实是虚,连自己也不知道。

    韩芝将“双鱼佩”放到甄宣盖着的锦被上,然后后却一步,肃身正立,天揖长礼,郑重道:“北宋初年、杭州西湖‘安济坊’二世之主、许仙许汉文先生,晚辈同洲韩芝,长揖求见!”

    语罢,双鱼佩发出一声嗡鸣。

    韩芝抬起头,只见玉佩泛出黄色的光芒,随着本身的振动,规律而强劲地荡出波纹,就如同活物的脉搏跳动出来的一样。之后,黄色顺着玉佩上下两端系着的编绳缓缓分移,渐退于皓白无污的玉穗里,直至竭尽,纤细的发丝吸纳了纯一不杂的颜色,变成了酒石黄。

    那一刻,韩芝强烈地觉得,这才是这缕玉穗真正的颜色……

    或许该说,这才是这缕头发真正的颜色……

    玉佩褪去了黄色,变成了蓝色,不过,一条鱼是如天空般清澈见底的湛蓝之蓝,另一条鱼是如岁月般幽邃莫测的钴蓝之蓝,一时间,两条鱼相抱耦合,回旋环绕,排空荡出一个巨大的、中蓝色光的太极阴阳阵,共同开启了这种“时空之术”。

    接着,甄宣的身体鼓出一股罡正风气,地将锦被一下子托起,荡向四面八方,然后锦被落下,再次覆盖在了原来的位置上。

    韩芝赶紧上前一步。

    床上莹润软糯的小孩颤了颤细密纤长的眼睑,慢慢睁开了眼。

    他先是看了看韩芝,满脸恍惚后,看了看韩芝身后的女子,突然神情一滞,久久没有再动,仿佛凝固了一般。

    韩芝知道,人已经请出来了。

    她后却几步,揖礼道:“许汉文先生,晚辈失礼了。”

    许仙没有应声,凝着头顶上的天花板,过了好一会儿,纹丝不动得眼眸倏地滚落下泪来。

    韩芝突然觉得,说什么都难以启齿了。

    好在,许仙没有难为她,等眼里的泪水流尽了、眼角的泪渍干涸了,就动起身,似乎是想坐起来。

    韩芝见状,连忙伸手过去,托住他的脊背小心翼翼地动着,韩芝还想帮他往后靠靠时,他猛然抬手,制止了她。

    韩芝看他表情激动,俩眼就像是团聚着炙热的火焰一般熊熊燎燎的。韩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他在看那枚双鱼佩,于是,便从沙发上拿了两个靠垫放在他身后。

    许仙越发热忱,越发贪婪,但举手要去捧取时,动作却陡然顿住了,眼里的火热也渐灭渐凉,他心中渴望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但最终,他还是没有碰它。

    许仙颤着声带哑着音缓缓道:“她现在……如何……”

    韩芝微怔,随后反应过来他该问的是白樱。

    她拱手施过一礼,恭敬答道:“与汉文先生相差无几。”

    许仙眉眼骤蹙,冷勾唇角,又抬手疏掩,轻蔑地笑着,进而又,大声恣意起来,只是,他越大声,笑容就越发苦涩。

    他不能得到,别人也休想如愿,别人不能如愿,他也不能得到,那就全都这样痛苦着吧!他肝肠寸断,生不如死,他们也得如苟延残喘、窃居人世!

    许仙也许是笑累了,又突然没了声音。他轻轻扫了一眼旁人,淡淡地问:“前两日,救得这具人身,保其魂魄不再褪化的可也是姑娘?”

    韩芝垂手平视,道:“是。”

    许仙扭过脸,端着两手,既没有碰触,也没有远离,就那么虚护着双鱼佩,目光淑顺:“那姑娘觉得,我该如何做?”

    “‘如何做’、汉文先生当年就已明白,怎需晚辈多言。”韩芝略微停顿,快速措辞,以把下面的意思尽量表达得温和些,“汉文先生多年来,之所以违心为之、一错再错,不过是需要一个人推助一把,让自己狠下决心罢了。”

    许仙视线一晃,双手慢慢蜷缩在了胸前。他犹疑地缓缓扭过头,看着那双好似青海十二月天半夜凌晨的星星的眸子,眼前瞬间一片模糊。

    他不是柔弱感性之人,遇到天大的危机与灾难都不皱一下眉、言一声苦,即使是儿时嫡母大人派人杀他,间不容发就将夺他性命也不曾伤感过,更不会掉一滴眼泪,但是,一提及师傅、一涉及师傅,他就会情不自禁,就会苦不堪言,就会痛不欲生,就会泪流不止。

    他呜咽着:“我没想这么做……”

    韩芝心理暗藏的劲弦狠狠一挣,碰到“双鱼佩”时看到的画面立即充斥于脑海,顿让她生出一种夺路而逃的欲望。她立即埋首揖礼,不动声色地掩饰而过,同时镇定如常地回答:“晚辈知道。”

    “我没想伤害宣儿……”

    韩芝说:“晚辈知道,”然后挺起身,又一字一顿道:“而且,宣儿先生也知道。”

    许仙低沉着情绪,目不转睛,一张小脸如同在酒窖里泡过一般,湿润通红。

    韩芝说:“您是否还记得,宣儿先生最后一刻对您说过的话?”

    许仙不知所指,师傅明白他的想法后,满脸都是屈辱和厌恶,令他噬脐莫及,在之后的岁月以及轮回里,那个表情不断浮现,已经掩盖了所有温馨美好的过往,而且,师傅最后一刻,是否有再对他说过什么,他也真的不敢确定。

    韩芝又说:“若是当时没听到,便以您对宣儿先生的了解,觉得他会说什么?您是他唯一的弟子。”

    许仙幽幽地收回视线,一手拈着锦被上的背面,悄怆思怀。兀地,他栗起脊背,翕着薄唇,瞪出了眼,那言而不尽又无以言表的激动挣得眼眶里的眸子都瑟瑟颤颤,好一会儿都不能自拔,之后,他羞愧地阖上了眼,默然流起了泪。

    悔恨的伤疤痛得他呼吸都难以为继。

    “好好……活下去……”师傅会这么叮嘱他。

    许仙终是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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