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4章 她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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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世，她生而为兔。

    以为可以摆脱妖和人的情感纠葛，却终日忙于觅食逃生，担惊受怕，日夜难眠，哪怕她有着不同于寻常兔子的智慧，数次死里逃生，活得比一般兔子要久的多，但受限于兔子本身的桎梏，年老体衰后，行动迟缓，最终亡于狼吻，被冬夜里的狼群分而食之。

    第四世，她生而为草。

    藏身于茫茫草原，扎根泥土，历经日晒雨淋，风吹霜冻，顽强生长着，哪怕被草原上的牛羊，鼠兔啃食，依然坚强的活了下去，直到某日天降火雨，方圆十数里草原化作白地，水枯泥裂，她才和许许多多的野草一块化作灰灰。

    第五世，她身而为虎，食肉而存。

    ……

    时间失去了应有的功效，在一次又一次的轮回中，胡媚原本的许多坚持都逐渐的变得模糊，她做过老虎，兔子，做过树木花草，做过鱼虾，做过飞禽虫豸，诸天万物，她几乎都轮流着做了个遍。

    从一开始的急躁跳脱，热情善良，逐渐的变成了麻木利己，自私冷漠，等到最后，甚至她都忘记了自己究竟是谁，在这无尽的轮回之中，一切都似乎变得没有意义。

    什么是生，什么是死？

    如果说生是开始，死是终结的话，那在轮回里面，死又成了生的开始，那生呢，岂不是死的终结？

    生究竟是生，还是死？

    死究竟是死，还是生？

    什么是存在，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存在的价值是什么？

    就这样轮回着，胡媚转世的生灵逐渐的变得平凡，眼中的灵性逐渐丧失，和其他所属种群变得一样，一样的习惯，一样的作息，一样的生与死，和无数轮回的灵魂没什么两样。

    “这就是麻木之后的心死？”

    而作为旁观者的赵寒却看的津津有味，兴许是他并非当事人，仅仅只是一个以第一人称角度经历的旁观者，始终还保持着自己的本心，而且转世轮回这玩意，他又不是没经历过，不足为奇。

    相反，若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观察这一世又一世的轮回，尝遍世间万千生灵的生老病死，悲欢离合，杀与被杀，捕猎与卑劣，追亡和逃亡等等，也让他产生了一种明悟。

    终于明白，为何无论是前世那些神话传说中的神祇，还是这一世许多命武一途的大能都要求取超脱之路，摆脱轮回。

    实在是因为轮回太苦，苦的让人绝望，在那无尽的轮回里，一世的荣华富贵，一世的飞黄腾达，一世的功成名就，不过是梦幻泡影，触之即灭，皇帝也好，乞丐也好，猪狗牛羊，草木虫鱼等等到了轮回的时候，谁又能真正分辨谁是真的谁？

    一个轮回过虫鱼鸟兽，人、妖草木的生灵，你说他是人，还是妖？是花还是草？是树还是鸟？是虫豸还是飞鸟？

    他都是，但也都不是。

    一世又一世的轮回，赵寒的神魂不但没有蒙尘，反而越发的剔透，越发的强大，每一世他都借助有限的时间去体悟这一世生灵该有的习性，喜好，从这种生灵的角度去感悟天地，山川，河流，其他生灵，甚至整个自然。

    一世世的轮回，一世世的叠加，不同角度，不同高度，不同岁月变迁的维度，将整个天地，整个自然的风貌立体的呈现在眼前。

    “这就是道，只可意会，不能言传，只能用心去体悟感受，无法界定的道与理。”

    终于，也不知轮回了多少世，赵寒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似乎已经到达了一个圆满的状态，他眼中的这个世界似乎隐约间也来到了终结的时刻。

    这一世，她持玉而生，名叫纳兰媚儿，乃是星波草原上最富裕的纳兰部落的公主。

    她天生聪颖，体带异香，善良热情，美丽动人，被称为草原上的明珠。

    一日，精绝国的王子途径纳兰部落，偶见已经亭亭玉立的她，一时间惊为天人，发起了热烈的追求。

    她也一眼就认出了他，哪怕轮回不知多少次，哪怕做过猪狗牛羊，做过臭虫老鼠，做过人做过妖，最初的记忆已经模糊，她依然记得当年叁水边上，那匆匆的一面之缘，那名为武戈的少年。

    累世情缘彻底爆发，两人爱如烈火，于精绝国扬名天下的黄金国都里举行了盛大的婚礼。

    因其体带异香，故被册封为太香妃，太妃。

    婚后二人恩爱非常，相濡以沫，从此芙蓉帐内**暖，君王自此不早朝。

    可是，天降灾祸，官员贪婪压迫之下，国民们揭竿而起，烽火燎原，旬月间烧遍了整个国。

    可他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愿沉浸在她的温柔里，只愿沉浸在她那美丽而又荒诞玄奇的迷梦里，嗅着她的香味，枕着她柔弱无骨的玉臂享受她的爱恋。

    直到有一天，烽火烧到了国都，号称不破之城的黄金城陷落了，叛军冲入城内烧杀抢掠，一路横行无忌，最后来到了她所在的太妃池行宫。

    沉溺在无边欲 望中的她和他，像是要弥补往昔无数轮回中的寻觅和错过，无时无刻不纠缠在一起，哪怕是死，也要死在一起，让你的血和我的血交融一体，再不分离。

    “精绝国主，上古圣皇有言人、妖不两立，尔身为一国之主，知法犯法，独宠妖妃，罪不可赦，当诛！”

    就在这时，一道天音响彻虚空，如春雷炸响，震得整座宫殿晃动不已。

    紧接着，高空之中落下万千怒龙般的雷霆，恍若灭世一般，暴虐的电光将整座黄金城淹没。但最终，被一道从黄金城内升起的金光网拦住，双双湮灭。

    尘土飞扬间，赵寒听到她如杜鹃啼血的悲鸣：“为什么？为什么我只是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就这么难？”

    “我宁愿承受无尽轮回之苦，承受做猪狗，做牛羊，做臭虫做老鼠，做一切卑微劣等的生灵的痛苦，就是为了和他好好恩爱一世，为什么就不可以？”

    “为什么？”

    “你看仔细了，他就是你喜欢的人？”

    那道高高在上，恍若天神般的声音陡然变得飘忽，隐约间甚至掺杂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什么？”

    她抬头望去，就见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孔上，赫然有一双异常陌生，却又绝不会忘记的猩红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