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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囚魂冢 > 第两百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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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现实中清晰地直面鬼雾涧口,远比梦中神志不清的状态更让人骇然。

    不知何处而来的阴冷森然爬在脊梁骨上,形同附骨之蛆一般,始终挥之不去。

    不同于梦境中所看到的鬼雾涧,此时此刻,眼前一片漆黑的深深山涧中,惨白水雾浓浓弥漫其中。

    那永夜一般全无星辰明月的夜空悬在深涧石缝之上,仿佛在惨白浓雾中浸出了人心和死亡接系的至深惧色,印在火光照映的张张惊骇面容之上!

    六域至阴至邪之地……

    自古无人全身而退……

    通往阴世的冥道之始……

    无形无相的葬棺门邪祟……

    ……

    无论绝异天宫的身份意味着怎样的思想觉悟,或是面对过多少凶残暴虐的妖物……

    妖邪始终为生灵,鬼祟却是死物,违逆阴阳这一绝对界限而自死地伸来的手,是人世之恐惧间,永恒的根源!

    关于鬼雾涧的一切,从一开始就带着不可消弱的怖色,在河陆居时可以被绝异天宫人气声势暂为淡化遮掩,凭一腔热血浩浩声势进军。

    可此时区区数人渺小似蜉蝣,立于眼前凭空出现的鬼雾涧口,为生者的恐惧在这一瞬全部炸裂而开,在所有人头顶穹窿无限放大!

    也是在这一刻,敬岚终于明白,不同于毒者与傲因百粹、阵师与禁脉七阵,为何所有玄士无一例外会对这世间首位闻名邪地,讳莫如深!

    念力早沿地面蔓延前去,深涧内的土地除了一片森森阴冷外,没有任何气息反馈……

    清晰地告诉着敬岚,那是一片死地,形同在宁海村山中的那片浓浓瘴雾一样,都是完全不带分毫生气的绝处!

    是作为一个有生命的人,一步都不该踏足的地方!!

    也是这一刻,敬岚完全相信了林问轩曾在梦中行于这鬼雾深涧,因为此时此刻,刘鲁囹脸上的神色比起林问轩谈及时的恐惧,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仅是拥有念力的敬岚,或者对死气感觉敏锐非凡的玄士,就连陶晴这样不通武学的医者,在如此场景之下也被激起了惧意。

    本拔出刀剑护着陶晴的一众侍卫,一时像受惊的马群般纷乱起来,有的甚至连刀都没能拿稳,金属坠落地面的声音零零散散响起。

    “都给我冷静下来!”刘鲁囹用颤抖的手紧攥着罗盘,脸色发白呼吸急促死死盯着鬼雾深涧,看起来心都快跳出来,却仍强迫自己抖动着山羊胡子喝道:“阴世邪祟可纳‘惧’为己用,而拥有影响阳世的能力,万不可自乱阵脚!”

    谁知话音刚落,水雾却因人气散了些许,竟隐约见涧中横尸遍地!!

    大多是非常完整而新鲜的尸体,最重要的是,其中混杂着不少身着第一宫青袍的侍卫身影!

    饶是陶晴也没想到会看到这番场景,当即吸了一口冷气,脚跟不稳一下子接连退了好几步,掩着双唇张大了双眼:“是……狐狸的前卫,他们在我们之前到此处?!”

    “恐怕不是……”敬岚绷紧小腿肌肉,将双腿后退的条件反射生生压下,不自觉咽了一口唾沫,沉下有些发虚的嗓音开口:“如果不是我们无意识间被移动了,那就是,鬼雾涧口……移动了!”

    一阵猛烈寒风赫然吹来,就连敬岚身上的棉布衣都被扯起衣摆,露出其下左白右黑的软布衣袍。

    敬岚不自觉打了个冷战,呼吸之间,腐烂尸臭味忽然扑面而来,将敬岚呛得猛烈咳嗽了几声。

    好在这些场面见得也算不少,胃里即便翻涌,敬岚也已经能强行忍下。

    但刘鲁囹就是个常年在城中占天卜卦的玄畋,就算经历过四年前那件事情,又哪里见过眼前这种场面,一时吓得腿都软了,扶着身旁树干就跪在地上吐了起来。

    反而是陶晴让敬岚稍稍有些意外,或许是她对鬼雾涧散发的恐怖气息的感受,始终没有敬岚和刘鲁囹深,虽然脸色也略显苍白,却立即沉下了一对纤眉,捂着口鼻就掏出了一块雪白手帕在空气中抖开。

    谁料,布褶抖开的瞬间,竟见手帕上绣着的绒白兔子图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变得脏污不堪,陶晴当即变了脸色:“大家屏息!雾气之中有妖毒!”

    敬岚微微变了脸色,闭气的同时当即把林问轩平放在地,一手捂住了他的口鼻。

    陶晴对折手帕就迅速将之围在脸上掩住口鼻,侧身从斜挎肩上的小木箱里取出一个翠绿色玉瓶,立刻边分发边开口道:“这是断妖避毒丹,大家快服下!”

    思绪被直接从鬼雾涧抽离,而转到了妖毒之上,事情的发展被陶晴的判断拽回到绝异天宫的节奏里,一众侍卫马上再度握起了刀刃,井井有条按照陶晴的吩咐将丹药送入口中。

    玉瓶本就不大,只刚刚够分发醒着的人人手一枚,递给敬岚后,陶晴再倒玉瓶,却发现恰恰只剩下属于她的一粒。

    敬岚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顿时愣了愣,却见陶晴竟只稍稍沉吟,便蹲下身将丹药朝林问轩的唇边送了过去。

    “给他吃这颗吧!”

    敬岚微微一惊,思绪微转,赶紧抢在她之前,就把自己手里的丹药一把摁进了林问轩口中,看着他完全吞下才将手拿开。

    “你……”

    陶晴明显没想到敬岚会有这般举动,手僵在空中,半晌才回过神来,当即沉了纤眉,语气有些急了:“妖毒乃是世间极险之至毒,绝非淤脉断言散可比,公子即便毒抗非凡,也绝不可冒此凶险……”

    话音未落,言语却被敬岚从怀中掏出的一个小玉瓶所打断,玉色泛白,俨然就是当初入妖巢之前青枫所交托的解毒蛊虫。

    由域无忧研究而出的,专门针对妖毒的解药,在黑炎溶洞是并没有用上的时机,之后敬岚也没有想起归还,刚刚听到“妖毒”一词的一刻,脑海里自然而然就冒出了此物。

    “陶姑娘不必担心。”敬岚说着就打开了瓶盖,露出其中一粒椭圆的虫蛹:“这是我曾得一位蛊师所赠,也是解妖毒的一把好手,我想这里的妖毒也不例外。”

    “蛊…你说……蛊毒?!”

    谁料陶晴却即刻变了脸色,不仅没有因为敬岚这话有所安心,更是急得握紧了五指,好像下一刻就要伸手来夺这玉瓶一般:“敬岚公子可知蛊为何等毒物?!”

    敬岚下意识赶紧缩了缩手,一时脑袋没转过弯来,根本没反应过来这是个反问,干巴巴地开口回答道:“呃…确实,应该是毒性很烈的吧……”

    陶晴被梗了梗,也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赶紧放松下手,却仍然脸色紧绷,所幸语气已经缓和了几分,微微欠身颔首道:“小女失礼了……”

    不待敬岚说话,陶晴赶紧给敬岚找了个辩解的由头,接着道:“公子想来是…有所不知,蛊师乃是自沼域古时就为祸九域的邪士!至今医家都还时时为其所扰!公子万万不该接受他们的东西!”

    没想到陶晴的反应会大到这个地步,一听陶晴话里的意思,敬岚脑海里浮现域无忧那张纯良认真的脸,赶紧解释道:“你误会了,他不是什么恶人,是我的朋……”

    “友人?!你……毒者已是心术不正离经叛道,蛊师可尽是歪心邪意恶贯满盈之徒!!”还不待敬岚说完,陶晴好不容易又平缓的眉梢瞬间紧皱,直接往前微微迈了一步,似是敬岚的言语简直荒诞不经大逆不道,全然忍不住就开口直接打断而去:“称他们为‘友人’?!公子你…怎……怎可与他们沆瀣一气?!!”

    听陶晴已经气得连话都说不流畅,敬岚觉得自己一头短发丝都快卷起来了,这才好不容易把两人刚刚的对话拧到一条线上,心中瞬间暗道完蛋,赶紧闭嘴不敢再说一个字。

    好在刘鲁囹刚刚好吐完,也是知道陶晴是什么性子,年纪已经接近敬岚几人上一辈,混过走过的自然是比敬岚几人要多,即便正统,也不似陶晴这样一板一眼。

    “兔子,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非常境况要非常处理。”

    刘鲁囹说着把陶晴给的丹丸吞了下去,目光一边紧盯着手中颤动着不停偏转的罗盘,一边略微严厉开口道:“麋鹿是狐狸找回来的,过了庄大人的眼,就代表庄大人相信他,鬼雾涧这等凶地即在眼前,不要本末倒置!”

    陶晴微微一僵,当即侧开了视线,偏垂眸子望着地面,唇角抿出细微的颤抖,完全可以看到她的眼底又泛了一丝红。

    咬牙许久,陶晴终是忍不住一手压在眉间吐了口气,一言不发以衣袍微掩面容,迅速将丹药送入口中服下。

    也顾不上吃虫子的心理障碍,只暗道当年被洛秋秋骗得连还丝子母都吃了,这算什么?

    趁陶晴袖袍掩面,敬岚赶紧将玉瓶里的虫蛹倒进嘴里吞下,陶晴和他的分歧已经够大了,再让她这么看着,他可害怕回头一出鬼雾涧陶晴就报官抓他……

    到底是出自正统世家的姑娘,即便看着敬岚收起玉瓶的目光仍有愤然,却被她生生隐了回去,手轻攥起了袖口白绒,朝敬岚低头道:“抱歉,方才是小女不知轻重。”

    一句终了,没有等敬岚回话,更没有再多一个字,陶晴就迅速回过了身背对敬岚。

    抬眼向一个青衣侍卫,陶晴嗓音温雅中带了一分利落判断:“点翡星,那雾中有我绝异天宫之人落难,且不可贸然进入。”

    低头思索了片刻,陶晴环视着周围的暗林,沉声开口:“此处恐怕之前就已经是鬼雾涧入口,只是妖毒掩盖,才让我等迷失方向,庄大人此前已服过避毒丹,定在我们之前到达此处。”

    听陶晴话里意思,完全没有把他刚刚的推测当真,敬岚也不敢吱声,只好默默低头听着。

    青衣侍卫闻言,立刻行礼应是,当即从腰间取下一支碧绿的木筒,直接扔进了篝火之中。

    一蓬碧绿的火星骤然在篝火堆中炸裂开来,把燃烧的柴火都冲得四散而开,翠绿色霎时划破漆黑冲天而起,在夜空中炸成一个翡翠色泽的“绝”字,继而四散零落洒开了去。

    然而,望着翡色消散殆尽,众人陷在沉默中许久,都还是没有听到暗林中有任何的声息。

    陶晴一对纤眉不由蹙了起来,声音有些紧绷,开口强行将空气里涌上的低落打破:“当下应退而候之,若半个时辰翡星仍无回应……”

    “大人便是…便是必然,已入涧内……”

    语气里想要稳定军心的心思赫然可见,但当下发号施令所要做出的判断,却让陶晴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断在了半句判断处,

    看见鬼雾涧水域里露出的尸体,任谁都知道意味着什么,身着绝异天宫青袍的人,没有一个敢在此时接着陶晴的话说下去,陶晴忍不住将目光转向了不远处揪着山羊胡子的高大中年身影。

    然而这个地方对于玄士的影响和压力,根本就不是普通人所能想象,即便是沼域名玄畋也不能例外。

    刘鲁囹的手抖得很厉害,脸侧有冷汗流淌下来,眼里明显生了退意:“兔子,你看见那些尸体了,那可是狐狸和庄大人带的队!避阴退邪的法物他们两人在河陆居不知征集了多少,还有如此之多的牺牲,我们这几人,进去与送死无异!”

    “可是…”陶晴紧紧攥起了手,又将目光投向涧中:“若庄大人和狐狸已在涧中,必是置身险地,庄大人交付重任于你我,定然寄下厚望,我等怎可在外袖手?!”

    谁知,不待刘鲁囹说话,陶晴身旁的侍卫却先乱了,纷纷开口:

    “陶内卫,容属下说一句,不是我们不愿意协同庄大人,而是实在无能为力。”

    “是啊,陶内卫,我们若是进了鬼雾涧白白断送性命,那恐怕才是辜负庄大人的交托。”

    “陶内卫,属下认为,此时您与刘玄士之周全,才是第一要务!”

    ……

    话语一句接着一句,青袍侍卫一个接一个面向陶晴低头跪了下来,齐齐抱拳:“请陶内卫收回指令!”

    就连敬岚都有些诧异,这些一直对她真心敬重的侍卫,居然会在此时违逆陶晴的指令,更别说陶晴本人。

    “你们!!”

    陶晴一对纤眉瞬时紧蹙起来,手紧紧攥着,微张着唇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余光瞥见刘鲁囹的脸上竟完全没有什么意外的意思,敬岚心里已经大概有了数——和陶晴下指令有同样重量的人,这里也没有第二个了。

    陶晴自然没注意到根源问题,可她偏偏又是个固执性子,就算真的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也绝不点头妥协,就这么硬生生僵在对峙一刻。

    侍卫无一例外全都低垂着脑袋,陶晴微仰着脸,咬牙收着眼底湿润,没有一人吱声。

    鬼雾涧带着白雾的湿凉阴风呼呼地吹了起来,刘鲁囹浑身一个激灵,不安几乎要从脸上涌出来,深呼吸间尽可能缓下了颤抖:“兔子!别犟了!庄大人就是知道你的性子,所以昨日召我到帐中,给了我这个……”

    说着,刘鲁囹从怀里摸出了一块青铜令牌,其上刻着青色的“绝”字:“虽然不够对你下令,可让他们把你打晕带回去,也够了。”

    陶晴登时瞪大了双眼,原本压在眼底的泪水一时之间几乎要掉下来,话语都因情绪激动带上了哭腔:“你…你……刘前辈!!您这是,临阵脱逃!弃庄大人与狐狸之安危于不顾!!如果他们已经入涧,那必然……”

    “没有如果。”

    谁料,陶晴气得断断续续的话都还没说清楚,却又被敬岚的声音突兀打断:

    “从我们遭遇敌袭被冲散,你们有谁看到过庄颂和唐非尘的翡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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