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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梅耶撒的星辰 > 第三章 学徒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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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维·奥芬妮,是我们祖尔萨宁家族的故乡。我们家族承袭的爵位,可是能够追溯到拉斐尔王国时期。我的曾祖父是维·奥芬妮的伯爵。我的祖父也是一位受人敬重的圣骑士,并且是当年有名的圣座,莱格尼斯大人的前任,维拉伦·西萨尔(veralumsycsar)大人的门徒之一,在围猎一个自称弗莱斯特(fraist)的高等恶魔商人的过程中被这个该死的恶魔的该死的地狱犬杀了,撕成了碎片。”

    “对不起,我为你感到难过。”弥斯听到这里,想要起身为这位英勇牺牲的圣骑士行礼,“天堂的光芒沐浴着他的英灵。”

    “省省吧。我们家族的厄运才刚刚开始。”奇拉倒了一杯芮艾辛(ra’alsyn),也给弥斯倒上了一杯。这种清澈可口的饮料被远古的祖先们称之为“土壤的果实”。尤其是在炎炎夏日,当芮艾辛的清流顺着喉咙汨汨流淌,夏日的炎热便一扫而空,甚至有些贵族用这种饮料掺在清水里洗澡。而在人因紧张、害怕或者愤怒而不能沉着思考的时候,一杯芮艾辛便能使人思维清晰,思如泉涌。吟游诗人们对这种饮料尤其青睐,它能让他们在创作时不断地迸发出灵感和想象,写作出优美绝伦的诗句。

    “那些自古以来伟大的圣骑士们大抵都要面对这样的抉择,与那些恐怖的敌人对抗。我们的部队中有虔诚的圣徒,他们把一生献给主,主便给他们治愈伤病甚至死亡的能力。但是丧尽天良的恶魔们才不管这个,他们会把我们的肉体烤熟或者粉碎,即便是天使也无能为力。”奇拉说着,“咕嘟咕嘟”地将整杯水倒进肚子里,如释重负地哈了一大口气,拿餐巾抹了抹嘴,继续说道:

    “西萨尔圣座为了报偿祖父的壮烈献身,把父亲收为最后一个门徒。父亲二十岁正式成为骑士,遵照西萨尔圣座的安排前往诺夫兰萨,服役于寒霜之海洋军团的怒潮护航兵团,保卫大陆与诺斐欧岛的海上商路。

    “父亲随后便遭遇了恶魔的袭击,你也许会听说过‘瑞纳(raynar)商船的护航战役’,这次战斗给我的父亲带来了荣誉,却给整个家族带来了恐怖的命运。成百上千的恶魔从海中突然爬上甲板,所有士兵都浴血奋战。海中还出现了一个身躯庞大的巨大恶魔,他们都把这种怪物叫做巨魔。它的身躯足有一艘船那么大,它手中拿的巨斧的斧面都要比马车还要大!它们穿的盔甲用最好的钢材制作,简直是坚不可摧!它只需要一只手就把我们的舰船砸得粉碎,这样的巨大恶魔即便是在历史上也没有见过几次。

    “我知道你不可能见过那些恶魔的可怕和难对付。他们的肉体不过像他们穿的一件衣服,没有致命弱点,他们对衣服的破损毫不在意。如果不能把他们的肉体彻底摧毁,他们是永远不会后退的。而即便彻底破坏了他们的躯壳,他们也不过是被驱逐回到地狱里去。只有圣骑士的诅咒圣剑和神圣匕首对要害处的攻击,才能真正置这些疯子于死地。而每个曾经在风暴崖接受磨炼的扈从,在受封为骑士之时都会得到一把有着与主的圣约的神圣匕首。问题在于——这家伙的要害也太大了。父亲让三艘战船引开了巨魔的注意力,自己亲自扎进水里,用西萨尔圣座赐予他的神圣匕首,冒着被巨魔发现砸成肉酱的危险,在敌人大幅度的晃动中顺着敌人的巨大铠甲缓慢地向上爬了足有十余分钟。坚硬铠甲的阻隔让巨魔没有注意到父亲,父亲成功地顺着他铠甲上突出的利刺和凹槽爬到了巨魔肩上胸甲与背甲的连接处。锋利的神圣匕首借助主的力量轻易地卸下了保护巨魔躯体的重铠,暴露出他的肉体。所有战船上的巨弩都发射出带着绞绳的攻城巨箭,将巨魔的整个身体撕成碎肉。尽管好几艘战船因为被巨魔抓住绳子而消失在海中,众多的巨箭还是将敌人的灵魂放逐回了地狱。父亲因为巨魔剧烈晃动而被甩出去的缘故,重重地落水后失去了知觉,险些丧命,被士兵们救起。这场艰难的战斗最终以巨大的代价取得了胜利,尽管瑞纳先生和他的商船一半都葬身鱼腹,父亲仍然领导并赢得了一场撼动整个帝国且几乎不可能胜利的战斗。”

    “喔噢,那简直是个传奇!”弥撒铎惊叹道。

    “那是当然!在没有任何圣骑士的协助下与大量恶魔作战并且取胜,这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奇拉得意地说。稍后,她却又把自己的脚放了下来,低下头,“但你知道这要付出多少代价吗?”

    弥撒铎望着奇拉,不知道在这个时候应该要说什么。奇拉好像若有所思,又有些犹豫,手中不自觉地把玩着空杯子,突然咬着牙:“那个混蛋,高等恶魔桑克托(thanctor)!附身在我的姑姑克莱斯特(chryst)的身上,也就是父亲的姐姐,杀死我的祖母。我父亲放弃了受封圣骑士的机会,追杀他到德奥赛斯(deosith)镇。但是父亲一个人败在了那个恶魔的手里,受尽了折磨。戴夫铎·兰吉尔公爵,泽文大人的父亲,联合皇家骑士团,率领皇家狮鹫军团的德兰卡(deranca)兵团来捕捉恶魔,并救出了父亲。带领这支部队的就是我的母亲,皇家骑士团的女圣骑士。”

    “你的母亲也是圣骑士?”

    奇拉依然低着头,无视他的废话:“整个兵团的人和母亲的赐约天使圣拜妮薇尔(el’beniviel)将那个混蛋团团围住,苦战了十几个小时。圣拜妮薇尔以陨落和死亡为代价,重创了桑克托那个混球。我的父亲用神圣匕首结束了他的狗命,也无奈地杀死了我的姑姑……神圣匕首,作为新约的代价,也断作两截……”

    “那……那就是挂在门口的那……”

    奇拉轻轻地点点头,依然低着头,并不正眼看着弥撒铎。她似乎从回忆中承受着巨大的悲痛,尽管这些事都发生在她出生之前。

    “我真的……为你感到难过……”弥斯突然说,希望这样能够宽慰她。他又很快意识到他不可能是第一个说这话的人,这样的伤痛根本不可能就这样能够抚平。他想不到在这个时候应该说什么,也许沉默,才是最好的感到沉痛的方式。

    “我真希望这样就完了……地狱的疯狂报复。”她说着,突然抬起头望着弥撒铎,眼睛已经湿润了,闪烁着痛苦的泪光。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就好像她的体内正在进行惨烈的战争。这个坚强的女孩,强忍住自己的悲痛和不甘,却忍不住自己的思念。

    “母亲,也被恶魔杀了……那两个混蛋,主咒诅的!该死的!狗娘养的……他们还要杀我……他们不会放过祖尔萨宁家族的每一个……不会放弃消灭我们家族的每一个人,猎杀我们到帝国的每一个角落……就因为要报复我父亲的忠诚和勇敢……我发誓……我会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斩除每一个邪恶的该死恶魔……”

    奇拉的泪水带着屈辱和愤怒,噙在眼中,她尽力不让眼泪溢出眼眶,但弥斯可以感受到她内心的痛苦。他有些不知所措,自己的一个问题竟然引发了这样的后果。他所听到的人间悲剧,比所有他所听过的光辉传说都要可怕和阴霾,让他不寒而栗。那个魔鬼反复提及的丧心病狂,他第一次深刻地体会到,地狱的可怕。奇拉的浑身剧烈地颤动着,弥撒铎不知道这是因为她用全身的力量忍住自己的流泪,亦或是因为家族的深切仇恨而引起的剧烈怒火,在拷打着她的心灵。

    “你很棒,大小姐。你母亲会为你而骄傲的。”弥撒铎凑过去,为她倒了一杯芮艾辛,并端起杯子轻轻地递了过去。

    “我绝不会忘记那个名字!那个杀了我母亲,给了祖尔萨宁家族深刻仇恨的恶魔商人……”奇拉恨恨地说。

    “你会成功对那家伙报仇的!”

    奇拉用燃烧着的颤抖的声音狂怒地嚎出一个令弥撒铎战栗的名字:

    “……利亚·帕尔!”

    -

    弥撒铎仰面躺在自己的床上。与奇拉享用完晚餐之后,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又洗了一个舒舒服服的、私人的、无人打搅的热水澡。能够不包裹浴巾只是把全身擦拭干净就自由地在房间里走动不需要害怕被别人瞥见的感觉,要远比在他人处借浴要惬意得多,当然更不需要考虑时间问题——他想要洗多久就能洗多久。但这并不是他长时间地待在浴房里的原因,或者应该说不完全是。同样这也不是解释他光着屁股从浴房里一直走回床上的原因。

    奇拉在晚餐上很沉默,怒火已经发泄完毕,剩下的是无尽的伤痛和苦涩。弥斯无法预料到,自己无意中的发问,揭开了潘多拉魔盒的封印。饭后,他向奇拉轻轻地说晚安,回到自己的房间。

    也许他还太年轻感叹命运,但他已经嗅到了一些端倪。他的记忆像潮水一样涌入他的脑海,他开始发现自己对一些人的第一印象所产生的认识并不全面,他只不过是在管中窥豹,仅此而已。事实上,他的确只是看见怒勒·祖尔萨宁——这一只战功赫赫的黑豹的一小部分,以至于他只看见一片阴霾,笼罩他整个视线。看不见那些优美的线条,健硕的肌肉,敏捷的动作,更看不见它隐藏在乌黑毛发下的古老伤疤。

    他逐渐理解了,尽管并不完全,怒勒,这个显赫的圣骑士在梅耶撒所表现出来的一切。忿怒,怨恨,像奇拉一样。尽管他仅仅见到过他一面,这些东西便从他的一举一动中体现出来。除此之外,还有强烈的渴望,复仇的渴望,长久折磨着他的理智。从奇拉的叙述中,弥撒铎多多少少能够知道,怒勒绝不是那样的人。在奇拉·祖尔萨宁的眼中,她的父亲是个忠诚的战士,伟大的英雄,杰出的圣骑士,一个慈爱的父亲,并且一定是个冷静的决策者。他能够做到风暴骑士团副座这个位置上,他必定有着出众之处,而这样的出众之处绝不可能仅仅是因为他的蛮力。

    他转过身,尽力不使床的绵软将他的清醒彻底吞噬。隔着床帐,他隐约看见自己的武器架。奇拉的武器架却浮现在他的眼前。如果说自己来到这里,努力地学会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骑士,是因为自己崇拜荣耀,崇拜那些光辉伟岸的英雄事迹的话,奇拉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因为她没有其他能够生存的地方;她为什么如此努力?因为不努力她就会失去在这世上生存的权利。除非她带着天使的庇佑,走出这个地方,否则她便不能走出这个地方。她的人生不过是一个没得选择的命题,战斗或是死亡,无路可逃。对于一个十岁的小女孩,这样的现实也许正早就了她的成熟和坚韧。

    眼睁睁地看着这样无奈的命运发生在他人身上让人嗟叹,看着这样的命运降临在自己身上呢?利亚·帕尔的身影在他的脑际萦绕,还有他所说的话,在他的脑中久久回响。这个家伙到底有什么计划?

    “我们十二年后,会再次相遇。”帕尔说,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是不是在不知不觉中,也走了一条没有选择的路?”弥撒铎轻轻地问道,回答他的是黑夜的沉默。

    -

    清晨。

    “兴许这次我的运气会好一些。”潘迪亚·丹希骑士骑在马上说,他的侍从在壁障的另一头举着他的长枪等候着。

    “希望你的早饭已经消化干净了。”泽文面无表情地说,尽管他的傲慢并没有激起丹希的愤怒。丹希依然带着侥幸的笑容,打趣道:“泽文,你还是老样子,没大没小。我说,你就不能放点水?”

    “抱歉。”泽文假装无奈地耸耸肩,“你怎么会如此闲暇?谁在代你看着城门?”

    “莱格尼斯。他在那里和老麦登下棋呢,我也好不容易偷一回闲。”丹希一边转过身一边说,合上自己的面甲,缓缓地策马踱到壁障的那头。操练场的中央平行地摆设着这样的壁障,这是专门为了马上枪术比赛而设计的,用来将相向冲锋的骑士们分隔开,以免马匹互相冲撞而造成意外。

    丹希从他的侍从手里接过自己的长枪,御马转过身来,举枪向泽文示意。泽文也合上自己的面甲,举枪向丹希回应。他们都拿着长度相当的木质竞技骑枪,枪的顶端是钝的,周围缠着各色的绸带作为装饰;他们的盔甲和面甲都是加固过的,尤其是被强化了的左侧铠甲,这是专门为枪术竞技比赛设计的铠甲。加固的铁甲能够保护骑士不在剧烈的冲击下受太大的伤害。尽管对于有着天使之手的圣骑士来说,这样的冲击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出于竞技规则和骑士精神,交锋的双方都不会在比赛中使用这种违背公平原则的保护。

    双方同时开始从壁障的两侧朝对方冲了过去。泽文的座驾“晨风”同他本人一样寡言,轻快地踏着风声径直朝丹希的方向冲击。泽文不慌不忙地把缠着金色、宝蓝色和血红色丝绸的长枪架上固定在他的盔甲右侧的托架上。双方几乎是在壁障的中部交锋,只是一瞬间,木屑飞溅。一声闷响过后,丹希骑士落马,而此时泽文已经到达了壁障的那一头,他的长枪的头部已经支离破碎,和丹希骑士一起散乱地躺在地上。

    “噢……又是这样……”丹希仰面朝天懊恼地说。

    泽文已经下马,卸下头盔,走到丹希面前。他的侍从正在想办法帮他站起来,但是他的全副武装实在给这位可怜的侍从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感觉如何?”泽文说着,伸出手,尽管他的表情看上去丝毫不友好,甚至这样听起来似乎更像是在挑衅。“老样子,”丹希一手摸着头,一手抓住泽文伸出来的援手,泽文一把将他拉了起来,“有些晕乎,有些沮丧。你还是那么毫无破绽,小子。”

    “你已经习惯了,不是么?”或许大多数人都会把泽文的这句话当成嘲笑而不是安慰吧,至少弥撒铎是这么想的,“看在主的份上,诸位,散了吧。”

    围观的人群像一筐落在地上的米,让原本看起来空旷的操练场很快又变成了闹市。“弥斯,你来早了。”泽文望着持剑呈卫侍姿的弥撒铎,想要点头却又停住了,“刚刚的表演如何?”

    “很厉害,老师。”弥撒铎大声回答道。

    泽文摇摇头:“你回答的不是我的问题。”

    弥撒铎疑惑地望着泽文,半晌,又恍然大悟般地回答道:“很精彩,老师。”

    但这样的回答依然没有让泽文满意。他仍旧摇着头,他的侍从已经帮他把铠甲卸了下来。泽文从另一个侍从的手中接过佩剑,而弥撒铎依然没有从他简短却晦涩的语言中理解他的意思。

    “弥斯,实事求是。你明白我是怎么战胜丹希骑士了么?”

    “……没……”弥斯摇摇头。

    “那才是我想要的回答。”泽文说。

    “不过,”泽文又不慌不忙地说,“对于你,学习马上枪术还太早。今天的任务很简单,找到卡多撒·贝汉默(cardothrabahame)骑士,告诉他你要把他摔成肉饼。就这么照我说的告诉他。”

    “是,老师!他在哪里?”

    泽文白了弥斯一眼:“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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