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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左丘四郎名楼受辱 孤星明月仗义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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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元祐七年,冬,哲宗年方十六,高太后垂帘听政,政治清明,经济繁荣。

    大雪纷纷扬扬连下三日,昨日却已放晴,此刻在长安城外三十里一处官道上,一青年与一女子正行走在路上。荒野寂静,那前日的积雪在晌午微弱的阳光直射下,正悄悄消融,连日来的风雪倒使得以往人流颇多的大道人烟稀少,只有打马扬鞭的信差偶尔从他们身边急驰而过,只留下几道马蹄印和飞溅开来的雪泥。

    那女子发髻绾起,头戴蝴蝶玉钗,耳坠玲珑,面庞皎好,几分红晕犹盛开的桃花,一身粉色帛衣套小棉袄,肩上披着白色狐皮披风,一脸笑意盎然。

    只听她嘴里吟道:“终南阴岭秀,积雪浮云端。林表明霁色,城中增暮寒。”随即笑嘻嘻对身边青年说:“师哥,今日瞧见这雪景,才明白这首《终南望余雪》当真是妙不可言,美哉,美哉。”

    再看那身边男子,身着紫色棉袍,脚登黑色履云靴,面如冠玉,文质彬彬,举手投足间一股风雅之气。只见他听得女子所言,也是颇为认同,却也吟道:“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我常以为河东先生的《江雪》最为精妙,如今见得雪后此景,却也是别样风采,果然美不胜收。”

    两人有说有笑,行在这荒野的路上,却如闲庭散步般泰然自若。虽说雪霁未久,但积雪融化的相当快,加之官道时有车马驶过,倒也颇为泥泞。可是细观之,他们虽走在泥雪之上,靴子却未沾半点泥水,当真是踏雪不留痕。

    他们不紧不慢地朝长安城走去,两道身影,一紫一白,融在这苍茫大地上,犹如一幅美丽的画卷。

    二

    长安城内,最繁华的街道,距钟楼不远,位于骡马市,此集市自汉朝起便已繁荣,是五湖四海,南来北往的客商聚集地。各地的商人会先载满茶叶,瓷器,丝绸等货物来此地,卖给丝绸之路上的商队,再由这些商队运往西域各国,换些珍贵的金银器,犀角杯,宝石玛瑙等稀有物品,再从这里售出,散往各州府。虽是寒冬,这里仍是热闹非凡,熙熙攘攘。

    在这里,有一家规模最大的酒楼,清风拂月楼,楼高三层,每一层档次逐级升高,就连第一层也是令等闲之辈望洋兴叹。这里的厨师传闻都媲美皇宫御厨,厨艺精湛,所做的菜肴光看一眼就可令人垂涎三尺;桌椅皆是出自鲁门鲁班一脉后人之手,精巧而又舒适;而酒就更好了,有陈年汾酒、西北烧刀子、醇香女儿红、烈涩竹叶青、香甜梨花酒、酣酌正元酒、醉迷松叶酒、忘忧南烛酒……当然,最受欢迎的便是长安酒,千古长安帝王都,数百年酿酒技艺,开坛便有浓郁酒香飘出数里,当年高力士脱靴,贵妃斟酒,李白喝的便是长安酒,酒醉狂书,意气风发,后袒胸提鞋而归,传为一段佳话。

    有诗为证:雕栏玉砌花千树,一入长安忘归程。酒酣不闻庸扰事,从此逍遥醉红尘。

    且说在这清风拂月楼三楼,有一青年正坐在窗前,点了一桌的菜,有白斩鸡、烧花鸭、卤子鹅、清蒸鲈鱼、蒸羊肝、焖冬笋、酿冬瓜、什锦豆腐、银耳莲子汤,又叫了数坛好酒,一个人正狼吞虎咽,顷刻间,桌上的佳肴美味便如风卷残云般被他清扫干净。

    他酒足饭饱也不急离开,却是大嚷道,“酒保何在?”

    只见一酒保匆匆赶来,笑言问:“客官有何吩咐?”

    “我且问你,这里可否听小曲?常闻长安一带,礼乐甚浓,无论酒馆茶楼都可听到歌声和琴音,为何我来这许久都未见?”只见那青年斜坐在椅子上,半仰着头,一脸酒气熏熏,双眼也是迷离,正笑着问酒保。

    “客官您不知,我们清风拂月楼虽说美酒香醇,玉盘珍馐,可是最让客人流连的乃是这里的小曲。只是今日不巧,那清荷小姐昨日抱病,到现在仍是卧床不起,客官可改日再来,定可聆听到绝世妙音。”只听酒保讲道。

    那青年闻言也是失望,但又觉不快,随即又问道:“难道只有清荷姑娘一人吗?假使她生病半月,你们这酒楼也再没他人唱曲?”

    “其实之前也有好几位,只是在清荷小姐来了之后,她的歌声宛如天籁,人又似仙女般俏丽,这里的客人便只听她唱了,前面那些唱曲的小姐也就投奔了他处。”酒保回答道。

    “竟有此等事,既然这样,我就择日再来,莫在负我,我倒极想看看那清荷是否真如你讲的这般好。不过此刻,我兴致已起,非是要听两首曲子才可舒坦,你且告诉我哪里可去?”只见那青年面红如残阳,方是刚才混喝了太多的酒,此刻那酒劲正浓,直醉的他在椅子上坐不稳。

    这酒保见他醉成这样,心里暗笑道,“似他这样,如何能听得进半个乐音。但酒保也不劝阻,却是说道:“客官您执意要听曲的话,倒可去红音坊,那里是最好的教坊了,也可去天香楼,那的姑娘最会唱小曲了。”酒保笑盈盈的回道。

    “好,就去红音坊了。”青年随即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伸手从衣服里摸出一锭金子扔给酒保。“不必找了,你去给我再拿两坛长安酒和一斤牛肉,我要带走。”

    酒保接过金子,眉开眼笑,馋笑说:“客官您稍等片刻,我这就给您拿去。”随即便匆匆去收拾了。

    须臾,酒保便将两坛长安酒和一斤熟牛肉包好递到那青年手里,说道:“客官您要的都包好了,我搀您下楼吧。”

    “不用,我清醒的很,教你来扶!”那青年闻言怒斥道,说罢便甩开酒保踉跄而行。

    三

    那青年携了酒,正走到楼梯口将要下楼时,却不想刚好有人上来,即与那上来的人撞了个满怀,两坛酒顺势而飞,掉往楼下。

    此时楼下正走上来两人,正是先前行走在城外荒野的那对师兄妹,只见那姑娘见酒坛飞来,立刻挥手解下狐皮披风,顺势抖将出去。那披风在碰到两坛酒的瞬间,竟似有无穷的绵软之力,顷刻间便阻了酒坛下坠之势。随后只见她一跃而起,似翩翩的粉色蝴蝶,飘在半空,顺手将披风携着两坛酒纳入怀中,飘然而下,当真是犹仙女下凡,惊得周围的人都目瞪口呆,羡煞不已。

    这所有的动作都在片刻之间,一气呵成,可见这姑娘功夫非比一般。那楼上的酒醉青年也是瞧见了这一幕,眼里闪过一丝光芒,可随即又黯淡迷茫起来。

    那与他撞满怀的乃是一大汉,甚是魁梧,只见他伸出右手抓住醉酒青年的衣领就想拎将起来,手上一使劲,确是撼动不了他分毫,当下也是一惊,却也不及多想,挥拳就打,那酒醉青年来不及躲闪,一拳打来正好轰在他的胸膛。只见那青年闷哼一声,便倒飞出去,正好落在刚才那酒保的脚下,酒保见状刚要去扶,却瞅见那大汉,心中叹道:真是活该你倒霉,碰上这灾星。也不见他去搀扶,反而是倒退而走,穿过屏风后便消失不见。

    适才那楼下的师兄妹也登上楼来,也瞧见了这一幕,站在一旁观看。

    只见这酒醉青年躺在地上,似要挣扎着爬起来,刚才的喝进去的酒也在这一拳之下醒了大半,可是这一拳仿若有泰山压顶般的威势,他中了这一拳竟伤的不轻,挣扎了许久也没站起来。

    那大汉却不依不饶,走了过来,顺势就要再打。

    只见酒醉青年惊恐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本大爷自是要饶你性命,只不过需要你长些记性,好要记住长安城的胡家门的胡飞苇是何许人也。”说罢便对躺在地上的酒醉青年拳打脚踢。这胡飞苇乃是胡家门的二公子,平日里嚣张跋扈,胡作非为,忌惮胡家刀法,长安城好多人是敢怒不敢言,也没人敢去招惹他,才让他越发放肆。

    却看这酒醉青年躲闪不及,被打的正着,不住的求饶。

    那立在一旁的师兄妹看在眼里,也是愤慨不已,当即那师妹就准备要出手制止。只见她旁边男子却拉住她,低声说道:“明月勿动,你没注意到那躺在地上的青年不简单吗?”

    这叫明月的姑娘倒是一怔,却是俏皮的笑道:“我没觉得他不简单,倒是人长得还不错。”说罢便飘然而出,落在那胡飞苇面前,一掌轰出。

    那胡飞苇也是一惊,没料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随即注意到眼前的女子,却是被惊得目瞪口呆,此女子着实美丽,自己时常认为清风拂月楼的清荷姑娘美不可方物,眼前的女子跟清荷比起来竟也不输分毫,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当下也没注意飞来的一掌,被打在胸膛,退出五六步远。

    只听明月讲到:“阁下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位朋友已经向你求饶,你姑且饶了他吧。”

    胡飞苇大庭广众之下被一无名女子一招之下打退,传出去如何教他如何能忍,且说他却贪恋这眼前女子姿色,断然不肯罢手了。只见他目露狠意,长声道:“你是何人,竟敢管本大爷私事!瞧你有几分姿色,不如从了我跟我回府,我就放了这小子,哈哈……”

    “无耻之徒,本姑娘今日倒要教训教训你。”这明月说着便又欺身而上,手下再不留情。

    那胡飞苇见状也不敢怠慢,随即举拳便迎,使出全身气力,来抗飞来的一掌。这明月也瞧见了胡飞苇迎来的一拳,也不与他硬拼,当下双脚一点,当空跃起,掌风一变,竟从胡飞苇头顶携着千斤之势一掌挥下。

    胡飞苇哪能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只在顷刻之间,他甚至都未看清眼前女子的步伐,当时惊得大骇,可是右拳已带着大力轰出,此时再难收回,只好慌忙间身体前倾,想躲开这一击。哪知眼前女子的这一掌来势奇快,竟躲不开,当即被一掌拍在肩膀,只听见一声骨裂之声,他的左臂就瞬间失去知觉,兀自垂了下来,然后便是剧烈的疼痛感传了出来,倒在地上痛苦地嗷叫着。

    一招,仅一招就废了胡飞苇的左手,周围的人更是惊叹连连,想不到平日里嚣张跋扈的胡飞苇竟接不了眼前年轻女子的一招,更为要紧的是这女子国色天香,貌若天人,明日这里的事便会在长安城里传开,大街小巷估计都会闹的沸沸扬扬。

    这明月姑娘也不再理会倒在地上的胡飞苇,径直来到仍卧倒在地的青年身边,伸手将他扶起,便问道:“公子贵姓?看你伤的不轻,现在该去医馆疗伤才是。”

    这青年现在早已酒醒,闻言一笑,“不碍事,方才多谢姑娘出手相救,在下左丘四郎感激不尽,敢问姑娘尊姓大名,我来日定当厚谢。”

    明月闻言笑道:“我和你一样复姓,叫诸葛明月,旁边那位是我的师兄赵孤星。刚才之事乃是我兄妹看不过去,忍不住出手,举手之劳,你也不必言谢了。”

    说话间只见赵孤星也走了过来,目光瞧在左丘四郎身上,略显疑惑,但转瞬即逝,却将手里的两坛酒递了过去,“兄台这是你的酒吧,未拆封我已闻得酒香扑鼻了。”

    左丘四郎笑道:“这乃是长安酒,入口绵柔,芳香四溢,今日承蒙两位搭救,我理当请两位共饮几杯,还望两位不要拒绝。”说话间目光四顾,寻找刚才那酒保。

    只听赵孤星说道:“莫在找了,那酒保早已溜了,不但酒保溜了,连那方才的胡飞苇也早已逃了,此刻估计回去搬救兵了。明月,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走吧,此次来长安有要事,莫要多生事端才好。”

    诸葛明月闻言也是点头,又对左丘四郎说:“这位公子你也赶快离开才是,估计那胡家门势力不弱,再不走恐怕就难以脱身了。”

    左丘四郎却不紧不慢地说道:“两位说的是,不如两位随我去红音坊吧,我方才正要去那红音坊听曲,两位随我去那可暂时躲开胡家门,顺便还能听一下这长安城的妙音,我还未请两位喝酒呢。”

    “好啊,好啊,师哥,我们一块去那红音坊听曲吧,传闻长安城里乐师无数,仙音渺渺,我早想听听了。”只见诸葛明月对赵孤星撒娇道。

    赵孤星难奈,只好点头答应,于是三人便离开了清风拂月楼前往红音坊。

    四

    胡家门内堂,只见胡飞苇跪倒在地,堂上坐着一男子,约莫五旬有余,此刻正皱眉道:“能将你伤成这样,看来对方实力不弱,此事我要勘察一番,长安城里谁不识你,就算不买你的账也会给老夫一个面子,不至于将你伤得这般重,定是初来长安,现在不明情况,也不好动手。再说你平日里不学无术,就知饮酒寻欢,此事也对你是个教训,你快疗伤去吧。”

    这胡飞苇自然不会将自己一招落败之事亲口讲出来,竟将自己说的没有一点过错,此刻哪能咽下这口气,仍是说道:“爹,我当时报过名号,哪料对方却是讥笑,‘胡家门是何东西,本姑娘为何要卖面子,’我气不过,才与她动手,奈何对方人多势众,三人联手对我,我才败下阵来,请爹一定替我做主。”

    只见那老者怒斥道:“你这厮为人,做老子的难道不知,你休要在这里糊弄我,我胡凌霸怎会生你这有辱门楣的家伙,还不快滚下去。”

    恰在此时,门外走进一人,风度翩翩,只是目光中却有阴冷之气,只听他讲道:“爹,您且息怒,若想知二弟所言真假,我们此刻去清风拂月楼看一番,也好摸清他们的虚实,毕竟胡家门今日之事恐将传开,若不及时处理,声誉毁于一旦,外面也会嘲笑我们徒有虚名。”

    “是啊,爹,大哥说的没错,我伤事小,不过您可要为胡家着想,不然往后,我们如何抬得起头来。”胡飞苇听道他大哥所言,忙是接言说。

    胡凌霸沉思片刻后说道:“也罢,你们姑且去吧,定要弄清对方底细再决是否要动手。恐你们不是敌手,带着门内的四位武师和几名顶尖弟子一块去吧。”

    “谢谢爹。”胡飞苇言毕也顾不上疼痛便和他大哥一块出去喊上四位武师和六名师弟匆匆赶往清风拂月楼。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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