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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那一畦畦早种的皮芽子渐渐发黄、发蔫，慢慢老去，趴在地上，皮芽子地里一层圆圆的紫红色的皮芽子头，一个挤着一个，一个不让一个的样子真是可爱。
皮芽子在地里笑，种皮芽人在心里笑。
曲鲁海的皮芽子没有皮芽子大队的名气大，人家名声在外，坐等城里人开上大卡车来拉。尽管两个村子相距只有三公里，但城里人却不到曲鲁海这边来。
有人去联系这些城里人来买曲鲁海的皮芽子，城里人马上就要压价几分钱。谁还卖给他？自己拉到城里卖要比在地头上卖贵好多呢！
那些年，曲鲁海汉族人成群结队赶着毛驴车去卖皮芽子是大路上的一道风景。几家人、十几家人相约一起出发，几辆车、十几辆车排成一个长长的队伍。赶车的人有坐在车上的，有心疼拉车的毛驴子跟着车走的。
曲鲁海的皮芽子都是拉到呼勒佳市去卖。呼勒佳离曲鲁海三十多公里，二十多公里的柏油路，七八公里的乡村石子路，路很好走。
卖皮芽子的人一般都是头天约好，第二天下午起挖装车，挖早了皮芽子缩水折重。晚饭后赶车上路，一夜行走，第二天天亮后刚好赶到呼勒佳。
那时候没有农贸市场，到呼勒佳后卖皮芽子人就各自分头赶着车走街串巷叫卖，一天卖完，各自赶车回家。
我们家卖第一趟皮芽子是我跟父亲一起，父亲要我学会赶车，学会卖皮芽子。同行的还有和我们家一起来新疆的那几家人一起。
我们又穿上老家带来的粗布衣服，还带了件棉袄走夜路用，晚上天凉。
第二天早上天刚放亮我们就到了呼勒佳。时间还早，我们就在进市区的路口一个卖早点的地方歇歇脚，喝碗茶，吃块馕，给毛驴子松松套、喂喂草、饮饮水。
行走了一夜，还真有点累，有点冷，有点饿，有点困，或者是又累又冷，又饿又困。毛驴子应该也是这样。
后来，我们每次卖皮芽子，早上都到这家店吃饭、喂驴，这家店主人也给我们提供很多方便。
再后来，我们和店主人熟了，吃饭不要钱了，我们就给他留些皮芽子，互不吃亏。
吃完早饭，天已大亮，我们赶紧套上毛驴车，分头行动。后来这各自行走的路线竟成了每个人习惯 爱走的路线，无意中形成了各自的地盘和熟悉的客户。
我和父亲走的是呼勒佳的西南面，这一边企业单位的家属院多 ，我们才走了三个家属院就把皮芽子卖完了，这才是半上午的时间。
卖完皮芽子，父亲说去百货商店。父亲赶车，我坐在车上。那时候呼勒佳大街上毛驴车可以随便行走。
到了百货商店，父亲带我直接去看自行车，他要给我买辆自行车。我说以后再买。
父亲挑了一辆飞鸽牌自行车，问我行不行。我一看那么漂亮的一辆自行车，心里好激动。我说行。
父亲要用第一趟卖皮芽子钱给我买辆自行车的主意可能早就拿定了的。他掏出卖皮芽子钱，还差一点，就又添了些他从家带来的钱，就把那辆崭新的飞鸽牌自行车推走了。
一路上，父亲赶着毛驴车，我推着自行车，骑一会，溜一会，走走停停，等着父亲一起。晚饭前到家，母亲说：自行车买上了？父亲说买上了。看来买自行车的事父母是事前商量好的。
两天后，我们几家人又一起赶着车去呼勒佳卖皮芽子。这次我和父亲一人赶了一辆车，父亲从别人家里借了一辆毛驴车。
父亲要我亲自赶车体验一下，下一趟就让我自己来卖皮芽子，他就不来了。
第二天卖完皮芽子，父亲又说去百货商店。这一次父亲给自己挑了一块手表，给母亲和弟弟妹妹们每人买了一身新衣服。
第三趟卖皮芽子真的是我一个人赶着车和那几个老乡一起去的。
路上，一个本家叔叔给我说，有些买皮芽子的可挑了，光挑个头中不溜的，剩下那头大的或头小的，你就不好卖了。
所以这皮芽子你要一把子一把子打开卖，不要一次性把所有绑好的皮芽把子都打开。
还有，有些人买皮芽子时喜欢把皮芽子根须上的土抖来抖去，要抖得干干净净，你不要让他们抖，你就说这皮芽子是从土里长出来的，带点土是正常的。
还有，你称秤的时候可以把秤砣绳子往秤星里面放一点，秤砣绳子可以粗一点，以后熟练了还可以在秤称的时候用小指头轻压一下秤杆头，让秤杆尾部高高翘起。
这些都是卖皮芽子的技巧，这个叔叔说，可以好好学学、练练。
第二天早上到了呼勒佳，吃完早饭，再套上车，分头行动。
可我转了很长时间一斤皮芽子也没卖掉，因为我不会叫卖，喊不出那一嗓子“皮芽子”的叫卖声，别人看到我赶着一车皮芽子，还以为我是给哪个单位送的，不是零卖的呢。
我在心里默默喊了无数遍“皮芽子”，可就是张不开嘴发不出声。
我转了好半天，突然想明白了一个道理：这诺大个呼勒佳谁认识我呀？我就把这“皮芽子”当成我同学“张三”“李四”的名字来喊。
于是我就朝着前面一个背影，把他当成“皮芽子”。再不喊他就要拐弯走远了。我张开嘴、扯着嗓子就一声“皮芽子”！
啊，我喊出来了，而且前面那个背影还真的转身回头看了我一眼。
有了第一嗓子就有第二嗓子，我的声音好洪亮，好悠扬，比我父亲的还大，还好听，还能吸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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