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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穿的是那种高腰球鞋，脚上包了裹脚布，路上不好走，回到家已经很晚，脚也冻得红肿。
父亲从外面端了一盆雪进来，赶快把我的脚放到雪盆里，双手抓着雪往我脚上搓，一直搓到两脚发热。
父亲说，这样脚就不会冻烂了，这是新疆人的经验。
父亲还说，明年冬天给我们全家每个人都买一双棉皮鞋。
父亲还说，最近天冷，没什么事就不要回来了。
第二天中午，母亲早早做饭，让我趁着中午稍微暖和一些赶快回学校。
周一，一九七三年的最后一天。
早上，我早早去教室回廊读英语，想在那里等月琴。看她今天还来不来，要是不来，那就是不愿理我了。要是来了，看她怎么说，她要是不说，我也不问。
我刚到，她也就来了，看着我笑了笑，什么也没说。我也笑了笑，什么也没说。我们开始读英语，读完英语回宿舍时，她说：“今晚看电影去。”
她的样子有点严肃，我的心有些紧张。
早自习的时候我给方青洁请假，今晚不练功了。她说有约会？我说看电影。
晚上看电影月琴和她一个女同学一起，我们三个人，又是什么也没说。
看完电影回学校，到大门口时，她同学一个人前面走，进了校园。她给我说“到那边去。”我也不知道到哪边去，就跟着她走。
她走到学校南围墙东段墙角处站下，我发现这个地方不错，整个南围墙阳面，墙根处没雪，干燥、不冷，她象是踩过点了一样的。
我们站在那里，谁都没说话。
我看着天空，今晚真好，半个月亮挂在西南角上，月色柔和。她看着脚下，偶尔下意识地踢起几粒细土。
我象在等待审判一样。
站了一会儿，她突然抬起头来问我：你昨天到哪去了？我说回家了。她说那你回家为什么不叫我？你胆子不是挺大的么？怎么突然又胆子小的不敢见我？怕我把你吃了？你就不怕我要是一个人回去被狼吃了咋办？
我看着她，听她的话，紧张的心已经放了下来。
她继续说：我昨天出去了好几趟都没看见你，我也去了好几趟女厕所，她突然忍不住笑了，想看看你会不会从外面走过去。
她显然是有意识把我信上说的在男厕所等她的话引用上了。她说她最后想到我可能回家了，有意识躲起来了。
“我就那么可怕么？”她借着月光直视着我问，
“不可怕。”我大着胆子鼓足了勇气说，“可爱！”
“你傻呀！”她突然委屈得不得了地说，“人家那么喜欢你你就看不出来么？你有好几次好象都要表达那个意思，我也顺着你的话往下说，可是你又突然不说了。你还说怕我说年龄小，我还以为你嫌我年龄小不懂事，看不上我呢！你们高中的女同学多厉害呀！那个苏丽娜对你就挺好的，她说她特别佩服你，说你的学习特别好，经常是你一个人做完作业全班都会做了。一开始我还以为你们两个好呢。后来又出现了你那个同桌，领导干部家的千金，人又大气，对你又那么照顾体贴，无微不至。我又以为你喜欢她呢。再后来，我突然觉得你可能挑花眼了，根本就没把我往心里搁。”
她一口气把她心里的委屈都说了出来，好象憋在肚子里也很久了。我好感动。
“星期六、星期天我把你的信看了很多很多遍，我都流了好几次眼泪。”她继续往下说，“你写得真好，说得真好，我都感动死了，但就怕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好，以后会让你失望的。”
她好象有很多话要给我说，不等我说话，又继续说：“你最后有一段写得不好，看到那我都生气了，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什么你家穷，你土气？后来我每一次看到那一段就跳过去不看了。你自己都说了，爱情是心灵的产物，是你我之间的事，跟家庭无关，跟年龄无关，跟一切你我之外的东西无关。 你不是问我能答应你么？现在我就明确答复你：我同意。”
我激动地手足无措。按照现在谈恋爱的节奏，此处可以拥抱了。但我们没有。而且我们一直没有。
她继续说：“尽管我们现在年龄还小，但这是人生大事，是迟早都要考虑的。我想了两天，觉得早考虑比晚考虑好，早考虑了，就可以一心一意好好学习，再不想这事，不受干扰了。”
我赶紧附和道：“那我们约定，谈恋爱不耽误学习，而且要更好地学习。”
后来我们不仅真的做到了谈恋爱不耽误学习，而且还使纯洁的爱情成为了我们学习的动力。
接着她又问我信是怎么装到她口袋的，我说就是看电影的时候悄悄塞进去的。她说她当时一点都不知道。
她说那天晚上看完电影回宿舍后，她就和今天晚上看电影那个女同学一起上厕所，女同学挎着她胳膊，手揣在她棉衣口袋里，女同学说她口袋里有封信，是情书吧？她就没理那女同学。
回到宿舍后，那女同学问其他同学想不想看唐月琴的情书？大家都说想看。那女同学果然从她口袋里掏出了一封信，她赶快抢了过去。
“我那女同学马上就说是你大哥的信？”她说，“我这恋爱还没谈呢，人家就猜到男朋友是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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