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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汉祚高门 > 1113 整装待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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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残冬早春,是一年一个颇为微妙的时节,郊野仍有冰霜未消,但在这冻土层下,生机正在孕育,只待喷涌勃发。手机端 m.

    南北所隔,不过一条大江而已,但在这一个冬春交接的时节里,呈现出来的则是一种截然相反的风貌。

    去年尤其是年末的徐州,的确也因为权力的交接而发生一些动荡,但很快新的秩序便建立起来。废除郡兵,罢止兵役,创建军府,编民立户,划田屯垦等等诸多事务,俱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虽然眼下仍然还是早春霜寒未除,但是广陵周边第一批入籍民户已经领取到了农具、粮种、桑苗等各种耕作物资,并且在都督府的组织下,正式开始垦荒。

    对于徐州尤其是广陵周边的民众们而言,这算是一个颇具象征意义的标志,只是大多数时人还意识不到这一点,但这也同样无损于他们内心的喜悦。

    沈哲子近来虽然诸事缠身,但在正式放犁开耕这一天,还是抽出了半天的时间亲自到场,要主持一场仪式。

    凌晨时分,广陵城南一片荒田便被军府将士们围拢起来,放火点燃荒田所生长干枯、杂乱的草丛。待到黎明将近破晓之际,周边郊野村邑乡民们也都被征集到了周边所在。

    而这时候,广陵城一支规模颇为庞大的队伍也出发离城。梁公沈维周端坐于双牛并御的四望车,前后左右俱有精锐卫队拱从,其后一部御赐羽葆鼓吹,再后方则是一众都督府属官并广陵城周边乡贤代表。

    队伍后半部分,则是两百多头体壮膘肥的耕牛,这些耕牛牛角、牛背俱都捆扎着鲜明醒目的彩帛。耕牛队伍再后方,则是近百辆大车,面堆放着各式各样的农具,淬火痕迹明显的铁锹,码放得整整齐齐的沈郎犁等等。

    队伍行进的道路两侧,站满了围观的乡众看客们,不断的爆发出猛烈的喝彩声,不知是因为敬仰梁公,还是看到那庞大的耕牛队伍而按捺不住的兴奋喜悦。

    很快,队伍便到达了被围起的这一片荒田,此时荒田的大火早已经熄灭,残留下了一地的灰烬,还有那袅袅升起的烟气。

    沈哲子到场之后,担任礼官的乡贤们行至车驾前躬身邀请,然后他才在左右搀扶下落车登高台,继而便是一连串的郊祭仪式。

    这一整套礼节实在冗长,不独那些乡众们看得哈欠连连,连沈哲子都开始不耐烦起来,乃是由谢尚等人据说是从周制古礼当修复出来的诸侯郊祭劝农典礼。既然要追求一个标志性和仪式感,沈哲子也只能耐着性子由头演到了尾。

    待到一整套仪式结束后,早已经是日三竿。沈哲子也不得不感慨什么叫礼不下庶人,如果寻常农人时常来这么一套,是否能劝得了农不说,饿死累死倒是有份。不是闲得蛋疼,实在编不出这么一套繁琐的仪式,而且还仅仅只是诸侯简礼。

    接下来便是分发耕牛、农具,这一次广陵周边同时开垦屯邑有二十多个,耕地总量达到两千多顷。各个屯邑乡长、司吏等等排队前代表乡众领取耕牛、农具、粮种等等,看到这一画面,民众们情绪终于再次被引爆起来,喝彩颂德声此起彼伏,在这广阔郊野经久不息。

    待到各种农用物资分发完毕之后,便到了亲耕的环节。沈哲子换下挂满各种环珮、纹章的礼服,而后着以轻便时服,缓步行到了田垄间。

    这时候,早有农人将耕犁架在牛后,将犁柄放在了沈大都督手,而后周遭观礼的乡民喝彩声更是不绝于耳。

    身在这样的环境里,沈哲子心内也不由自主的被激发起几分不自知的狂妄,扶起犁柄打了一个极为笃定的手势,而后前方耕牛一动,那犁锋却并未深扎在土层里,擦在土面一个打滑,连带着沈哲子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幸在旁侧还有卫兵眼疾手快,忙不迭前扶住了沈大都督,那负责掌牛的农夫也忙不迭拉住了耕牛,额头更是涌现出一层细密冷汗。至于周遭围观的乡众们看到这一幕,更是爆发出一连串善意的哄笑声。

    沈哲子站稳之后,拍掉衣摆沾到的草木灰屑,递给那农夫一个安慰的眼神,示意继续。而后耕牛终于缓慢的向田行去,沈哲子掌犁于后,动作充满了生涩笨拙,所犁出来的那条土沟也是歪歪斜斜。

    围观乡民们更是大笑连连,在他们看来,这位沈大都督实在不擅长农事,换了他们在场任何一个,单手都能执稳那本轻便的沈郎犁。

    不过这倒无损于沈大都督威望,反倒那种努力的生涩笨拙,让这位大都督在他们心目的形象变得立体可亲起来。原来这位誉满当世的大都督并非高不可仰,同样有自己不擅长的事情。

    乡民们的哄笑声令得苦心营造的仪式感荡然无存,都督府属官们实在没眼再见大都督如此受人见笑,忙不迭下场去阻止准备替换下大都督。

    然而这会儿沈哲子却变得顽固起来,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些后悔不自量力的自取其辱,但也好不容易找到几分手感,若是现在放弃的话,那真是没有洗刷耻辱的机会了。

    于是他努力的掌着耕犁一个来回,待到返回的时候,那犁出的土沟已经渐渐变得笔直起来,而乡众们的哄笑声也渐渐转为了喝彩,甚至有人起哄嚎叫让沈大都督再耕一趟。

    可是一个来回已经耗尽了沈哲子毕身的力气,两臂更是酸涩难当,面对乡众们的热情只能敬谢不敏,环施一揖而后便挥手行回了高台,对着匆匆行来的乡贤们笑语道:“平淡农事,同样不乏技巧深藏,生疏力搏,事倍功半。诸位各为乡长贤首,也应善记此节,治耕有度,切勿伤及农本。”

    众人闻言后,忙不迭拱手应诺,再将沈大都督奉回首位,而后便是百牛下田,正式开始耕垦。这当还有一个竞技的小环节,农人各划相等面积的耕地,谁能完成的又快又好,自有耕牛、农具等各种犒赏,在场观礼乡众们俱为评判。

    在场不乏乡贤担心沈大都督不能因为此前遭到群众哄笑而释怀,于是又极力将话题引到大都督所擅长的事情,同声恭请大都督作一篇劝农诗赋。

    抄这种事情,沈哲子很长时间不作了,难免生疏,眼见到众人踊跃请劝,一时间也觉得有些为难,为了不破坏这种事情,便也勉强为之,让人取来纸笔,顷刻间挥笔而。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桑麻连阡陌,万户踏枢机。四海无闲田,男耕女作织。四时成定序,九州同盛世。”

    在场有人捧起沈大都督那只可称之勉强的墨宝诵读起来,而后高台气氛便有所沉默,因为这诗作实在太平庸,且还稍出辙韵,谁也不能昧着良心说是什么不世佳作。

    然而这诵读声传入到民众耳,却飞快的引起了传颂,哪怕不识字的寒丁,理解起这篇诗作来也全无压力,诵读声渐渐传开,到最后竟然连成一片,使得整片区域内气氛又变得热烈起来,高台尴尬很快便被冲散。

    然而在这一片热烈喜乐的氛围,在沈哲子将要登车离开之际,却有一丝不和谐爆发出来。

    沈哲子的仪驾队伍之外,突然冲出十几个全身素缟之人,为首者乃是郗鉴的次子郗昙。郗昙一路冲到沈哲子车驾前,一把拉住缰绳,布满血丝的双眼怒视着正待车的沈哲子。

    沈哲子抬手阻止了将要冲前采取行动的护卫们,而后让人将郗昙请到面前来,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郗昙已经大声吼道:“江东时局动荡黑暗,大臣横死,生民涂炭!梁公身受国遇之厚,当世无人能出于右,当此社稷板荡之际,不思引众归国匡扶定势,却要在此作态宠媚小民,这岂是社稷柱臣应为姿态!”

    周遭不乏人行前来,听到郗昙这吼声,一时间俱都凛然生畏,周遭霎时间已是鸦雀无声。

    “郗郎哀痛父丧,言行偏于礼法,这一点我能理解,也不会因此责你。”

    沈哲子听到郗昙的吼叫,便背手行到了他的面前,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但是,言及引众归国,所谓匡扶定势,岂是尔曹能发时议?国遇无分厚浅,既受王命,恩用无有轻重,尽责而已!我久来承受诏使,节督江北王师之众,抚边征远,讨伐横逆,斩获不乏,俯仰无愧!”

    “江东时局,近来确有不靖,即便台辅不能胜用,自有明堂王诏取我入补。国务是非轻重,自有典章绳法,江北盛甲十数万众,用内用外,在南在北,自有王命辖制,岂能人情鼓噪而驱!”

    郗昙听到沈哲子如此坚决表态,一时间脸色也是转为惨白,继而便哽咽道:“国务不容人情,难道梁公徒拥千万王命之众,于江坐观江东社稷飘摇,生民罹难?”

    沈哲子闻言后并不急于回答,而是登车驾临高望向在场众人,凝声道:“军务之秘,本不宜宣告于众。但我也知江东板荡已涉江北,我受于王命之用,岂能侧身远观,江北诸部十万强甲,业已整装待发,只待王诏过江,即刻挥师入拱!”

    “在此之前,谁若再以人情安危说我,俱以构陷入罪!同时遍告江东士庶生民,勿因私计而擅弄戈事,即便台阁行政偏颇伤损众情,宜趋明堂陈诉冤屈,否则奉诏过江之后,凡具械私斗者,俱审无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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