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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唐云拎着木桶，他剑眉下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目光穿过校大门，羡慕地望向披着金黄色朝霞的赵家庄小学各间教室，神往地辨听引起他兴趣的楚老师的声音：
“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弥望的是田田的叶子。叶子出水很高，像亭亭的舞女的裙。层层的叶子中间，零星地点缀着些白花，有袅娜地开着的，有羞涩地打着朵儿的，正如一粒粒的明珠，又如碧天里的星星，又如刚出浴的美人……”
显然，从没上过学的小唐云不知道这是我国著名的文学家朱自清的散文《荷塘月色》。但他吃过肥嘟嘟的莲藕，看过犹若少女粉嫩脸蛋的一朵朵荷花。
特别是夏季来临，放眼望去，但凡有莲藕的水塘里，尽都是一片亭亭玉立的荷叶、荷花，偶尔地，还会看到拍着翅膀，顽皮戏水的野鸭子。
只不过小唐云现在脑袋里想的不是那碧绿色的荷叶，也不是那令人心旷神怡的荷花，自然也不是调皮的野鸭子，而是那叶茎、荷茎。
荷叶、荷花之所以能亭亭玉立，靠的是那细细长长的茎。
小唐云家在刘集镇卢庄时，和小朋友们去过邻村的荷塘，他亲手摘过荷叶、荷花，清楚地记得那叶茎、荷茎断裂面有着不少小小的孔，就像莲藕切面处似得。
“那叶茎、荷茎里细细长长数条小孔里一定有空气。”
小唐云不觉暗付：“空气无所不在，就连水里都有，只不过我们人的眼睛看不到，可那细细长长密封的孔里空气也一定会‘一刻不停’地散出到荷塘里，要是把我家鱼塘小水坑里的那些小鱼苗放到荷塘里，它们不就不压抑了吗？”
“它们一定会在水下撒欢地喘气，撒欢地游泳。只要撒欢地游泳，它们一定会活得好好的。”
但他暗付到这里，却又是一张苦瓜脸，因为那样一来，这些小鱼苗就不是他家的，成为那荷塘主人的。
不过他忽又笑了，灿烂地笑！
“要是我能将荷塘搬过来，我家的那些小鱼苗就不用搬家了。”
“可我除了去过胡集镇，并不知道赵家庄之外哪个村里有荷塘，又如何去搬？”
“对，我不知道，不代表赵家庄大人不知道，我可以……”
就在小唐云暗付之时，背后传来一道叹息：“人真是奇怪的动物，拥有的时候，往往不珍惜；可在没拥有之前，又大都拼命地争取。”
“小哑巴，难道你真的想上学？可你是哑巴，如何上学？即便楚大才子学富五车，也仅能单方面胡乱灌输，因为你无法和他交流，就你那手势，唉，不说了。有的手势连我都看不懂。”
小唐云转头，原来是赵老头。
显然，小唐云私下里会说疯老头，但是当着面，疯老头在他心目中就成为赵老头、赵大爷。
小唐云看到赵老头，犹若看到救星似得，他放下水桶，两只小手拼命地比划着手势，看得赵老头云里雾里的。
小唐云无奈，指指学校里的教室，又比划着细细长长的荷茎。
“绳子？”
赵老头不确定地问：“你想让我去学校里帮你借绳子？”
小唐云的小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一双小手又急急忙忙地比划着荷叶、荷花的模样。
赵老头痛苦地傻看半天，又转望学校，辩听孩子们朗朗读书声，当他听到楚老师的声音，才一拍大腿，“该死的，我今天才发现，世界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一个正常人和哑巴交流了。”
“我总算知道你的绳子是什么了，是荷花、荷叶下面的那长长的茎吗？”
小唐云闻听，猛地点点头。
“切！”
赵老头撇撇老嘴，“你要荷茎干嘛？画饼充饥？那上面又看不到荷塘月色。况且我只听说过人摘荷花看的，从未听人说过要拿下面丑陋的荷茎。”
小唐云的小脑袋又摇得像是拨浪鼓，他忽然拉着赵老头，走过他家茅草屋，绕过校园东南墙角，往北。
他这才指着他家的鱼塘，向赵老头比划着手势。
“我去！”
赵老头骤然面现惊容，“难道你想在那鱼塘里种上莲藕？”
小唐云开心地点头。
赵老头大笑：“不愧是我一双老眼看中的好苗子，你小脑袋瓜子里装着的奇思妙想太多，尤其不可思议的，你仅是听到楚大才子抒情的朱自清散文《荷塘月色》，就能思考到要是在这鱼塘里种上莲藕，不仅能丰富校园景色、增加鱼塘一份经济收入，更能让地头小沟里的小鱼苗很快适应这里新环境。”
“我算是服气了，说真的，我从来没想到荷茎孔里的空气能对小鱼苗有帮助，只怕除了你，世上再也没人能想到，因为能想到的，仅是莲藕和鱼是一种互利，水塘种植莲藕，可以净化水质，而鱼的便便，又成为莲藕的养分。”
“放心吧小哑巴，我知道最近的一片荷塘就在小河村，不到中午，我就会让他们免费给你送来几大包莲藕苗。”
小唐云狐疑地看着赵老头，看得赵老头心直发毛，“小哑巴，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可不是去装疯卖傻的，我能去跟他们要莲藕苗子，那是给他们面子。哼哼，闻名十里八乡的老私塾去了，小河村是平地增色！”
但小唐云依旧狐疑地看着他。
赵老头不得不一摊手，“好啦好啦，我就实话告诉你，小河村的村长小时候屁颠颠地跑来要跟我认字读书，我当时可怜他家太穷，就没收学费，带着他一起到镇上富贵人家一起学。但这小子太笨，所以在外人面前，我从来不认可他是我的弟子。”
“他似乎也知道，所以这些年来来看我也是偷偷地来看我。哼哼，我可是从来没去小河村看他。”
小唐云闻听，不再狐疑，而是举起大拇指。
赵老头看不明白小唐云为何举起大拇指，唯有认可这是佩服他。
他一昂头，就要大踏步离去，不想他一转身，就远远地望到颤巍巍的唐奶奶拿着一个自行车气筒来了。
他忽又转头，“这气筒也是你要的？”
小唐云点头，伸手指指水塘，又比划着打气的手势……
这令赵老头几乎张口结实，他愣了半天才叹道：“小哑巴，我……我忽然发现我几十年来算是白活了，我居然比不上你一个小哑巴，你竟然能凭空想到用打气筒在水塘里帮小鱼苗打气。”
“我想你一定没去过县城，可我去过，重要的是我在县城里看过富贵人家养的金鱼，金鱼缸里就通着氧气泵，你这和它同理！”
“但你没看过金鱼缸养鱼，就能思考到这办法，令我猛地领悟到教学上又一短板。”
“老师在教室里告诉孩子们，知识就是力量，知识可以改变命运，我今天算是明白了，这其实是下下之策。真正的上上之策，是要学生在得到知识的同时，还要学会思考，否则，只能是读死书，所谓学到的知识，也大多束之高阁！”
“原来思考才是力量，思考才可以改变命运。即便农村还有很多孩子因家庭贫穷没能上学，只要你愿意思考，你同样可以达到改变命运的目的！”
“当然，拥有知识的人要是会思考，那更可怕，因为犹若如虎添翼！”
“哇哈哈，这次和楚大才子争论，我想他铁定无疑一败涂地！”赵老头疯疯癫癫地，大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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