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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不与君谋 > 第一章 退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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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景帝六年,春。

    南郡城迎来了一件大事。随父兄常驻边城的安阳郡主宋苒即将下嫁于肃远侯次子谭灼。

    主街两边皆已布满官兵,官兵身后是涌动的百姓,互相挤踩,伸着脑袋争相往前。有钱有权的看客则是一早包了沿街酒楼二层的厢房,等着这千年难遇的浩大婚礼。

    这样热闹的场景,又有谁会注意到那个站在酒楼窗边,紧握佩剑的男子。剑欲出鞘,却很快被另一把剑柄挡了回去。苍白俊美的脸上显现的是错愕的神情。

    “慕翎,你别忘了,你此次入陈国只是为了刺探军情。”同是一身男装,说话的人却面上显得几分妖艳,不难分辨,这是个女扮男装。

    慕翎眉头紧蹙,矗立在窗边。魏妤上前夺下他手中的剑,丢在了一旁的桌上。

    眼看吉时将过,还不见嫁娶的队伍,人群开始渐渐骚动起来。

    “未来郡马被捉奸在床!未来郡马被捉奸在床!”只闻一少年从远处跑来,嘴里喊着的都是这些不堪入目之词。

    少年跑累了,索性瘫坐在地上,弯着腰气喘吁吁。围观百姓迅速围了上去,七嘴八舌皆想一探究竟。而本在酒楼上的看客,忙不迭地从楼上喊道:“小孩,快说,怎么了?”

    “别——别等了,花轿不会来了!郡主穿着嫁衣把人送知府衙门了!”少年累得抬不起头,伸着手向上挥了挥。

    现场一片哗然。

    慕翎撇了撇身边的魏妤,不顾她再次阻拦,迅速下了楼。底下百姓也开始蜂拥地涌去衙门口。而楼上的看客下楼时,还在骂骂咧咧,枉顾了自己花钱买的“好位”。

    只见郡主一袭红纱,凤冠霞帔,站立堂前。堂上,知府大人此刻正坐立不安,内心忐忑,急得额上直冒冷汗。

    知府大人当官至今还未见此阵仗。传闻虽说安阳郡主从小随父兄征战沙场,却不想竟还如此彪悍。新婚当日竟将烟柳坊的头牌姑娘拉至公堂。

    知府大人踌躇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还伴着几丝颤抖:“堂下何人?状告何事?”

    “我乃南郡王府安阳郡主,状告此女淫惑未来郡马,并在本郡主大婚前日与未来郡马在本郡主喜床之上行苟且之事。”

    “可——可有证据?”

    “本郡主身边的丫鬟皆为人证。至于物证——”宋苒顿了顿,朝跪坐在地上的女子轻哼一声,然后笑道:“不知,这鸳鸯肚兜是否可以算淫惑未来郡马的证据。”说罢,她示意丫鬟红蕖递上。

    知府大人是个年过百半的中年男子,见此淫物,脸色不由涨的通红,用手半遮着脸,附声笑道:“郡主放心,本官定当按律处理。”

    堂下原本跪坐在地的女子听闻此话,还未等用刑,已吓晕在地。待府衙冷水浇淋才缓缓醒来,哭闹的拉着宋苒的裙摆,直喊求饶。

    “这会知道求饶了?”宋苒毫不掩饰眼里的不削,讥讽道:“睡在本郡主的喜床的时候,怕牡丹姑娘是乐不思蜀吧?”

    “郡主饶命,贱婢知道错了!郡主饶命!”烟柳坊的头牌姑娘的确不是浪得虚名,这娇嫩白皙的肌肤虽还渗着血,也不失几分姿色。娇弱弱的声音带着颤抖,怕是早酥麻了庭外的一众男人。

    堂外百姓已是议论纷纷,还能听到不少男子对对牡丹姑娘的怜悯之声。

    “死鬼,你说什么!”

    堂外突然传来一妇人叫骂声。

    “夫人,夫人,轻一点!哎哟!我的耳朵!”

    妇人一手叉着腰,一手揪着自家丈夫的耳朵,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众人哄堂大笑!

    宋苒也顺势望了过去。她余光似乎瞥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不能确定。她定睛一看,却再未看到。

    她眉头紧锁,愁眉不展。

    红蕖见自家郡主低头思虑良久未缓过神来,便走近轻唤:“郡主,怎么了?”

    “没什么,可能是我多虑了。”宋苒抬头看了眼刚才的方向,很快又重新恢复到了之前拔地倚天的气势。

    宋苒蹲下身,嗤笑着将拉着裙摆的手拿开,手上力气虽不重,却也足可让柔弱女子手腕吃痛。

    “牡丹姑娘既然痴情于谭公子,本郡主也不是什么不通情理之人,这便可成全你们。”说罢,宋苒让人来了婚书。

    “不,不可——”被衙内拦在外面的谭灼急得想要冲进来。

    宋苒举着婚书,一步步走近谭灼,脸上的笑容越让人瘆得慌。征战多年,严刑拷打过的俘虏无数,自然对于此等场面,自是得心应手。

    谭灼就好似她的俘虏,为了攻其心,她特意将婚书拿到他伸手即将触摸到的距离,然后在他面前慢慢的一片片的撕毁。

    “宋苒,你个悍妇!悍妇!!”谭灼指宋苒破口大骂,狰狞的面孔如凶横猛虎一般。

    自从确定好婚期,她便派人盯着谭家。谭家对这门婚事格外重视。早将谭灼软禁在家,深知他登徒浪子行径,生怕他在婚前惹出事端。

    这场婚虽非她所愿,但是她为了南郡王府已是做了委曲求全的打算。却不想,谭灼竟然新婚前夜耐不住寂寞,偷偷命人将这头牌名妓送入府内。

    在他们的喜床之上与烟花女子欢愉作乐,这对于她及整个南郡王府是莫大的侮辱。

    一早,宋苒便差亲信以协助婚事为由,硬闯府内。只见喜房内一片狼藉,下人还未来得及收拾,烟花女子的大红肚兜赫然在地。谭灼衣不遮体,一缕懒散,靠在床边等着下人前来更衣梳洗。见来人是南郡王府的侍女,立马喊人妄想将其扣留。

    既然是宋苒派去的,自然不是什么柔弱丫鬟。从小与其一同习武,练就一身过硬本领。岂是几个家丁可以阻拦。

    待侍女红蕖回府转诉后,宋苒即刻又命人去烟柳坊抓回刚从谭府出来的牡丹姑娘。

    “谭公子,本郡主这片心意,你可不要辜负了。快去让人,禀告肃远侯,今日的新娘改了。”宋苒说完,摘下头上的一支金钗,将其丢在那牡丹姑娘的身边,继而道:“谭家的家传金钗,牡丹姑娘可是收好了。”

    “宋苒,你别太过分了!”谭灼已是气急了眼,双手张牙舞爪的,要不是衙内努力拦着,怕是早想冲上前来卡住宋苒的脖子,当然,以谭灼的武功,对于久经沙场的宋苒毫无威胁可言。

    “谭灼,你还不嫌丢脸!快,给我回去!”声音从人群后面传来。

    肃远侯鬓角灰白,行走已不是便利,靠着拐杖以及身边的下人搀扶。

    谭灼算是他老来得子,年过五十才得了这么个次子,大儿子早年随军征战被俘,至今音讯全无。谭家到了谭灼这辈,算是家道中落了。皇上念在谭家历代功绩,才给了肃远侯这一称号,让其来南郡颐养晚年。

    肃远侯看了看宋苒,深呼一口气道:“是我们谭家对不起郡主在先,我替这不孝子向安阳郡主道歉。”

    “老侯爷——”还未等宋苒说完,肃远侯便继续道:“此婚约原是两家女眷十年前的玩笑话,如今闹成这般不可收拾地步,两家老小皆难辞其咎。今日,我便将这婚约退去,两家从此井水不犯河水。终是我谭家,高攀不起。”

    肃远侯说完,转过去,命下人拉着谭灼就要走。宋苒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南郡王府对肃远侯府是没有什么可以忌惮的,但是这事怕是闹得有点僵了,回去一时也不知如何跟家里交代。

    “郡主。”红蕖见宋苒脸色略有些凝重,忙上前低头询问。

    “算了。”

    宋苒转过去,看了一眼知府大人,这老人家这会还面色苍白,额头冒着汗珠。

    宋苒豁然一笑,带人离开了知府府。

    “这都是什么事呀!”知府大人见人都已离去,从椅子上跌坐下来,扶着帽子连声道:“来人,来人,扶本官进内堂,扶本官进内堂。”

    堂内只剩吓得哆嗦,衣衫褴褛的牡丹姑娘瘫坐在地。过了良久,才来了衙役将其拖至大牢。她得罪的南郡的郡主,知府大人岂敢随意处置,一关不知是几年。

    对于谭灼,贪图的也只是她曼妙的身姿和较好的美色。南郡虽是边城,但是谭灼要找其他姑娘,还是绰绰有余,又怎么会在乎她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烟花女子死活。

    这一日闹得,百姓看戏是看乐了。宋苒的婚也是退了,并且是把谭家一并得罪了。

    城楼的风是北边吹来的,空气还弥漫着尘沙。

    折腾了一天的宋苒并未褪去嫁衣,红纱随着风飘着,红了眼。

    “闹够了没有。闹够了,就回府,认个错。父王因为你这事,可是亲自去了肃远侯府赔不是。谭灼再昏淫无道,你也不该这般不顾谭家面子,把事闹到知府衙门。”

    宋鸢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宋苒身后,言语上虽都是责备,但是看到自己妹妹这幅样子,心还是软了下来。一手扶上她的肩膀道:“天色也不早了,跟兄长回去吧。回去后,父王说什么都别顶嘴了。有什么事,兄长会帮你扛着。”

    “兄长,可曾后悔过?”宋苒转过头,皎洁的月光没有一丝温暖,冰冷的照射她的脸上。她虽称不上倾国倾城,但也有着一副姣好的容颜。往日,征战沙场,身穿战甲的她更是丰神如玉,毫不逊色于她眼前的兄长。

    “你看,这两年,我与你嫂子不也是相敬如宾吗?何来后悔那?”宋鸢伸手,抹了抹宋苒脸上的泪珠。

    “我不嫁不行吗?这辈子,我就随着父兄驻守南郡,杀敌护国。”她喉咙哽咽,泪水浸透双目,脸上的红妆如梨花散落,早已花了脸。

    “杀敌?杀你的情郎?”宋鸢苦笑道,“丫头,魏国的少年将军,的确气宇不凡,可他终究是敌人。”

    “兄长。不要说了!”宋苒情绪有些崩溃,声嘶力竭的喊出了声。她双手拽紧了衣袖,那是她心中的秘密,她以为无人可知,却不想如今被兄长这般轻描淡写的说了出来。

    “苒苒,我与父王一直不愿与你挑明,是知道你与寻常女儿家不同。你审时度势,懂大局,绝非会为了儿女私情枉顾整个南郡百姓。这两年,陈魏两国,明面上相安无事,互不叨扰,实际是暗波涌动。即使和亲,也不会让你这个南郡的郡主和他魏国的将军。这无疑是给他国增加势力,皇上防还来不及。”

    这是爱而不得的绝望。宋苒再痛不欲生,但终要把这份爱意深埋心底。她暗淡的双眸盯着北去的大雁,心如死灰。她没有再说话,寂静的如一潭死水。

    宋鸢叹了口气,伸手理了理宋苒被风吹乱的发丝:“我们苒苒这么好看,会找到更好的郎君的。这个谭灼,淫乱不堪,怎么配的上,不要也罢。乖,不想别的了,跟兄长回府。”

    边城的夜晚,风如刀割,苦涩的眼泪就像是在伤口撒了盐,阵阵刺痛,痛的是女儿郎内心最深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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