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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凶命镇魔师 > 第113章 月儿弯(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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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棵留下的大树虽然长得雄壮,却缠绕着淡淡的怨气。

    应该是高禄的怨念依然留存吧?这样下去会没有问题吗?

    他必须把脖子完全抬起,才能仰望这巨大的树,他还记得高禄和无生五名弟子的那一晚,它是在短短的时间内长得这么大的。

    他忆起令高禄把吸取到的精气决堤似的外泄的,是个红衣的小女孩,应该就是豆腐郎传说中那位善于飞针的女孩了,看样子只有七岁,想不通怎么会那么厉害?

    记忆中,那位小女孩后来也在百妖群集时出现……

    说起来,这棵树算是高禄的墓。

    云空走到树下,抚摸壮硕的树身,想象它里头蕴藏了多少人的性命。

    忽然,他感觉有种异样。

    当他把手逗留在树干稍久,掌心竟传来一波波微弱的心跳,甚至可以感觉到它在呼吸,非常细微的起伏,但的确在呼吸。

    云空惊愕的缩回手,然后退后一步,低头看看踩在脚下的树根和泥土。

    因为他发觉,连他的脚底,也感受到轻得几乎感受不到的起伏。

    “难道……?”

    地面的呼吸变急促了,虽然这改变依然细微得难以察觉。

    云空认为是由于他的出现,这棵树才变得燥动的。

    “高禄?”他轻轻呼唤。

    大树骤然停止了生命的现象,像枯死了一般,只那么一剎那,又再恢复活力,把自己伪装成一棵普通的大树。

    云空抿了抿嘴,伸手要碰触树身,他转头四顾,看看若有万一,是否有人可以帮忙的?不,其实他们也帮不上忙。

    云空半合眼,调整气息,把手按在树干上。

    一股淡淡的气探索似的碰上掌心,接着慢慢增强,钻入他的手掌,流经他的意识,那股气夹带着意念,储存着过去的讯息,娓娓述说一幕又一幕的心酸时刻。

    云空惊奇的看见,原来高禄不是中原人,而是来自他所不了解的陌生国度,口操他没听过的语言,却穿着类似中国的衣服,写着相似的中国文字。

    但最容易遗留的记忆通常都是负面的记忆,恐惧的、悲怆的、愤怒的、不安的、难过的,种种强烈的记忆流经云空,让人容易误以为他的生命只有苦楚,从来不曾开心过。

    他看见高禄的童年,被父亲严厉的训练,在河边的沙石地上挥舞木棍,跟其他孩子对打,稍有误失,就被父亲踢翻在地,整个头被压入河水中,差点窒息而亡,整段记忆中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

    意念像瀑布般冲激着云空的意识,他奋力悍卫着自我,以免被强劲的高禄意念冲垮。

    ……彻夜离家的恐惧,初次登船的恐惧,在风浪中呕吐得濒死的恐惧,最可怕的,还是沉船当时,即使曾经在河中训练过泳术的他,也没把握能在涛天巨浪中存活。

    忽然,云空脑中有个影像一闪而逝。

    那东西像一团风,又像一只浑身细毛的黄鼠狼。

    许许多多混沌的念头涌入云空的意识,令他渐渐明白了高禄的想法。

    “原来如此……”云空喃喃道,“你并没有偷刀诀,那本刀诀是你的!”

    高禄所受尽的耻辱和冤屈,令云空的心深感阵阵绞痛,忍不住泪水盈溢,流下两道清泪。

    相隔二十年,云空才明白高禄所受的冤枉。

    即使是赤成子也不晓得他的师父才是窃贼吧?

    赤成子不知道他是助纣为虐,反而令高禄陷入更深的绝望之中。

    云空也窥见那一幕了,当赤成子割断高禄的手筋脚筋时,高禄的意识坠入了深邃的黑暗,至今仍无法挣脱。

    “可是,余老爷待你不错吧?”云空低声问他,“虽然身份低下,但你没被亏待,跟其他人平等吧?”

    大树依旧源源源不断的输出怨恨的意念。

    “你是高禄吗?”云空觉得高禄还没死,或许他被压在树下,或许他就是树根,“或者,你已经不是人类?”若是如此,那他的命运就更为悲哀了。

    他猜不透高禄如今成了什么。

    “不管你是什么,你冤,被你取去性命的人也冤,”云空用力压住树身,把自身的意念强灌进去,“你怨别人,别人也怨你,冤冤相扣,连接成紧锁不断的铁网,生生世世互相报冤,你可愿意?”

    意念的交流比语言的交流更为直接,更容易将想法传达,这才是真正的“交心”。

    大树于焉沉默。

    完全的静谧,没有一点意念的流动。

    突然,云空脑中爆出一个影像。

    是一个蓄着短须的男子,穿着军装,骑在马上,一对溜来溜去的眼珠子,不停在关注旁人的表情。

    “谁?”云空问,但没得到响应。

    然后,大树恢复了安静,只剩下纤维管里的水分子互相摩擦、推挤的声音。

    ※※※

    近晚时分,自号竹舟的余老爷总算回来了。

    他听了琴儿描述云空刚抵达时的模样,尽管疲惫至极,依然跟云空坐下谈话。

    他选了个幽静的角落,叫近身仆人棋儿等人守在外面,不让其他人靠近。

    “听说道长从北方来的吗?”

    “贫道特地来找你的,”云空低声说,“情势危急,金人跟以前的辽人不同,大宋可能无法抵挡。”

    竹舟伸手作势要捂住云空嘴巴:“这些话不能随便说。”

    “贫道何尝不知?”云空弯腰贴近竹舟,“我被困在太原围城,金人二月才撤兵,我历经艰难,走了百日才到此地。”

    “平常走水路仅需十余日的……”竹舟忧心的皱眉道,“年初时,朝廷派兵来宅中搜刮,凑足银两给金人,开封才得以解围的。”他心中想的是:这样下去,迟早被搜刮一空的,钱赚得再多也没用。

    竹舟是几代商贾,从晨起到夕睡,脑中所思无不是生意经,连思考都用数字而非文字。

    辛苦挣来的钱被威胁取走,虽说赎回了一国之都,也是心痛,朝廷平日又不是没在征税。

    “我特来告知,开封会落陷,”云空压低了声音,“你们要逃要快。”

    竹舟不信,疑心的蹙眉道:“两百年来,开封屡次危急,也不至于落陷。”

    “贫道也不愿相信,但这几年来,各方消息不断示警,恐怕势无可挡。”

    “何方消息?”

    云空叹了口气:“这就是最难信的部分,我这几年遇上了许多事,一直得到同一个消息,四大奇人中的神算张铁桥向我示警,也有太原府的关圣帝降鸾预言,甚至连精怪也知道,如果竹舟先生欲知其详,我可以一一道来。”

    竹舟不说话了,托腮沉思。

    良久,他才挨近云空耳语:“大宋真要亡国了吗?”

    “我不敢说,不过开封府会失守,而且可能在半年之内。”

    竹舟沉吟片刻,说:“长城阻挡了辽人,也挡得了金人,长城以南有太原府、真定府第一线防护,东京也有应天府、大名府、河南府三京围绕保护。”

    云空提醒他:“金人轻易突破防线,开封还是被包围了。”

    竹舟沉默的盘算了一下,才说:“金人贪图的不过钱财,大宋立国百余年皆以财力令胡人止步,今年何独例外?”竹舟的想法跟大宋立国以来的政策相似,商业空前发达的宋朝,相信没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

    “竹舟先生,你是商贾,谅必比我更懂人心,”云空说,“听说如今朝中,从皇上到宰相都是贪财怕事之人,军情紧急时废除花石纲,军事稍解又恢复花石纲,禁军不思保家卫国,临阵败逃,连皇上都逃去南京,把烫手的皇位让给儿子了,大宋气数已尽,天地皆知,惟有我们凡人执迷不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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