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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我亲爹是当朝首辅 > 我亲爹是当朝首辅 第8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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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迁神情严肃:“做不到也要做。明翰,留下来的人才是最艰难的,这个人只能是你。”

    天边滚过一声沉闷的春雷,如同歇斯底里的怒吼被闷死在厚厚的云层中。

    ……

    从文华殿出来,沈聿收拾心情,去陈家接怀安。

    他料想儿子一上午担惊受怕,中午肯定没吃好,路过街口的锅贴铺,命李环买了一包热腾腾的羊肉锅贴,这是他昨天就嚷着要吃的。

    怀安淋了雨,额前碎发毛绒绒的打成了卷儿。

    因为大半天都在陪舅婆说话,午饭吃的很少,这会儿确实感到饿了,打开油纸包,先送到老爹面前,递上筷子劝道:“爹吃一个,怀安吃一个,行不?”

    沈聿心头一暖,勉强吃了几口,怀安才夹起一个锅贴填进嘴里。

    等他吃的差不多了,沈聿才问起他舅婆的状况。

    怀安道:“舅婆一上午水米不进,我帮她简单分析了一下,她放心了不少,总算吃了半碗稻米粥。”

    “你分析?”沈聿颇觉有趣:“你是怎么分析的?”

    “我说,舅公年前上书,现在才被抓,多半是受人牵连,是陪绑的。牵连他的人我也知道,是两个弹劾首辅的言官!”怀安的声音并不大,掺杂在碌碌的车轮声中,仅有父子二人能够听清。

    沈聿不禁错愕,这孩子竟从大人的只言片语中,得出了相当准确的结论。

    只听怀安接着道:“两个人同时上书,绝对是商量好、有预谋的,背后主使更不用说啦,肯定是郑阁老,只有他有这个动机。”

    沈聿:……

    连个孩子都这么看,恩师果然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啊。

    怀安又道:“既然是郑阁老幕后策划,大家就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皇上要是杀了舅公和另外两个言官,就是在打郑阁老的脸,要是放在以前肯定是随便打啦,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这半年郑阁老为朝廷做了很多好事,让皇上过上了清净日子,总要顾及一下嘛。所以我猜,舅公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沈聿怔怔看了怀安半晌,才确定眼前的小人儿就是自己的儿子。

    虽然他知道这孩子素有几分洞察世事的聪慧,可他毕竟还小,居然不声不响的,把朝廷局势摸了个大概,这都不能用聪慧来形容了!

    且经过他这样浅显直白的分析,竟真有种拨云见日之感。

    吴阁老也好,郑阁老也罢,所有人都摄于皇帝的高深莫测、喜怒无常,却忽略了一点——皇帝也是人,是人就会变老。

    他吃丹药也好,求长生也罢,都是畏惧衰老的表现。他已不再是年轻时斗天斗地其乐无穷的少年天子了,一个两鬓斑白风烛残年的老人,早已失去了昂扬斗志,只想得过且过。

    谁能让他清静度日,谁就是好人。

    “爹,”怀安小手在老爹眼前晃晃:“怎么啦爹?”

    沈聿回过神,刮了刮他的鼻头,叹道:“我儿日后必定不凡!”

    怀安隐隐记得,上次老爹这副表情,是夸他必成大器来着,怎么过了一年还打折了?

    回到家里,沈聿故作若无其事,去给母亲陈氏请了安,随即吩咐李环务必守口如瓶,暂时不要让老太太跟着担心。

    回到正院,沈聿便将自己关进了书房。

    许听澜担心丈夫,从李环口中也问不出什么实情,便又问怀安。

    怀安答应老爹暂时保密的,只好对娘亲说:“有三个同僚被抓了,爹心情不好,只想静静。”

    反正舅公也算同僚,没毛病。

    许听澜心疼丈夫,将芃姐儿交给怀安,转身进屋,取了一条襻膊穿过身后,束起两袖,往院子一角的小灶房走去。

    怀安陡然一个激灵,一个箭步追上去:“娘!放着我来!”

    芃姐儿闷头跟着哥哥跑:“放着我来!”

    许听澜只是想保守的炖个鸡汤而已,怀安仍不放心,好说歹说将她劝离了厨房重地。

    于是,怀安守着小灶上的鸡汤,看着捣乱的妹妹,手里捧着一本《孟子》。

    一边看火,一边带娃,一边苦读,一边感慨:这个家离了他沈八岁是过不下去的……

    第82章

    炖好了一锅鸡汤, 郝妈妈进来盛汤,这个岁数的人爱絮叨:“热汤热水的,烫到可怎么好, 家里又不是使不上人了,还要太太少爷抢着熬汤。”

    怀安牵起妹妹的手,芃姐儿直勾勾看着热腾腾的汤锅,怀安寻筷子挑出一根鸡腿来, 在一旁放凉了喂馋猫。

    “郝妈妈你不懂,调琴下棋煮茶烹小鲜,都是人生乐趣——我指我娘。”怀安道。

    郝妈妈用两只高足碗先盛出两碗放在托盘上, 笑道:“还真是不懂, 做饭也叫乐趣?”

    怀安用蒜蓉、葱花调了一小碟蘸料, 热油一浇, 滋啦一声,蒜香扑鼻,然后用酱油糖盐调味, 点上两滴麻油, 撒一把白芝麻,一把香菜碎。

    一手端着盛鸡腿的碟子,一手牵着芃姐儿, 往爹娘屋里走。

    夫妻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云苓和天冬将食桌摆进来,郝妈妈端来鸡汤。

    芃姐儿乐颠颠的坐好, 蘸着蘸料啃鸡腿。

    沈聿和许听澜还没坐稳, 怀安已经转身出去, 去大哥院子里送鸡汤去了,大哥每天读书太辛苦了, 要好好补补。

    片刻,怀安一个人回来,朝爹娘笑笑,照顾妹妹吃鸡腿。芃姐儿吃的小手小脸油乎乎的,怀安拿出手帕给她擦干净,然后用筷子将鸡腿上的肉撕成一条一条,蘸着调料喂给她吃。

    沈聿看在眼里,没说话,慢条斯理的喝完了汤。

    傍晚,怀安在自己房里写字,今天耽搁的时间太多,书没有背完,字也没有写好,又不想在这时候惹爹娘不高兴,晚饭后便默默的回了房,能赶多少算多少。

    沈聿推门进来,平时他是不许儿子睡前吃甜食的,今天破天荒的端了一碗白糖酥酪搁在案头。

    怀安笑着将碗勺捞到自己面前:“谢谢爹!”

    沈聿在一旁坐下:“怀安,看着爹。”

    怀安疑惑的抬起头。

    沈聿道:“鸡汤不够的时候,全家可以匀一匀。”

    怀安一愣,下午煮的那锅鸡汤加水太少,火候也没有控制好,他还不太会用拉风箱的柴火灶。汤很浓,但只盛出三碗,他索性就没喝。

    “只是一碗汤而已,平时又不是喝不到。”怀安觉得老爹说这个,太小题大做了。

    可沈聿注意这个问题很久了,上元节前夕,他给家里的兄弟姐妹都准备了形态各异的灯笼,连世子都有——尽管世子最终也没有得到——唯独忽略了自己,今天又是如此,两根鸡腿一根给了妹妹,一根给了哥哥,三碗汤也只给了爹娘和哥哥。

    虽说家里从不缺衣少食,可这种牺牲式的付出难免让人心疼。

    “今天是一碗汤,明天或许是别的什么,怀安,爹知道你孝顺懂事,但爹不希望你遇事首先牺牲自己。”沈聿道。

    “又没人逼我,是我自己愿意的啊。”怀安不以为然,摇头晃脑的念道:“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嚯。”沈聿老怀甚慰:“没学到的章节居然也会背了,还会什么,背来听听。”

    怀安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没了,就这句。”

    他可不敢瞎表现,回头让老爹误会他还有余力多学一些,给他增加功课,那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沈聿啼笑皆非,揉揉他的脑袋,认真道:“若是为了煌煌正道、为了社稷黎民,只要你认为值得,爹一定引以为傲,因为这是深思熟虑的取舍,不是随时随地委屈自己成全别人。所谓推己及人,是要先要顾好自己,才能为他人着想。”

    怀安皱着眉头,开始认真思考。

    沈聿知道他听懂了,便嘱咐他吃完糖酥酪仔细刷牙,起身离开。

    次日,天蒙蒙亮,因担心舅舅失眠半宿的沈聿轻手轻脚起床穿衣。皇帝今日又辍朝了,因此可以睡到卯时,但妻子昨日陪他说话到后半夜,刚刚睡熟,他不想惊动她。

    怀铭过来请安,沈聿将食指竖在嘴边,示意他动静轻一点。

    “母亲今天不舒服吗?”怀铭知道母亲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不想早起,一旦吵醒就很容易发脾气。

    沈聿随口搪塞:“没有,昨晚算账睡得晚。”

    怀铭应了一声,拿出昨天的文章来,看着父亲的神情问:“父亲,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长子正是要紧阶段,沈聿不想影响他的学业,不假思索的否认:“家里能出什么事。”

    怀铭的语气肯定了几分:“不是咱们家,那就是舅公了。”

    沈聿:……

    “不过我想,问题应该不大。”怀铭十足认真的说:“最多是罢官回乡谪居几年,日后郑阁老得势,是不会亏待舅公的。”

    沈聿:……

    这是生了两个什么妖孽!

    郝妈妈进来摆饭,新来他们院儿里的小丫头夏浅小心翼翼的在一旁帮忙,碟碟碗碗发出细微声响。

    家里的早饭一向简单,有煮的稠稠的,粒粒开了花的白米粥,还有些咸口的包子点心,香甜松软的栗子糕是给怀安准备的。

    云苓去怀安屋里叫他起床,半晌都没有出来,天冬感到奇怪也跟了进去,又过了半晌,两人一起从屋里出来,欲言又止。

    “怎么了?”沈聿问。

    云苓踟蹰着开口:“安哥儿说他不想委屈自己,他要睡到……地老天荒。”

    沈聿深吸一口气,看了长子一眼,怀铭立马会意,挽起袖子进了西屋,话不多说,直接将赖床的小孩儿从床上拎了起来。

    怀安凌乱的头发飞起一绺,睡眼惺忪的发懵。

    怀铭让郝妈妈赶紧来帮他穿衣裳,转身出去,他去学堂可要迟到了。

    春寒料峭,怀安乍一离开温暖的被窝,抱着胳膊打了个寒颤,瑟瑟缩缩的说:“我就知道……大人说的话……一定不能当真!”

    ……

    进入诏狱的第一日,陈充并未受刑。

    锦衣卫指挥使曹焱接下这三个烫手山芋后,就将人投入诏狱不审不问,能拖一时是一时。

    次日,城楼上敲响了五更鼓。

    小阁老吴琦神色嚣张的来到北镇抚司,要求他对陈充等三人重刑严审。

    曹焱表面客气,心里却恶心透了——真当我北镇抚司是你家开的?!

    吴琦前脚一走,曹焱将鞭子往水桶里一扔,让人提了出去。

    曹焱出身名门望族,干的虽是鹰犬勾当,却还是很在意名声的,至少要为家族的未来考虑。

    他也是个极聪明的人,世上哪有长盛不衰的宠臣?吴阁老日薄西山,他不是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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