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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小罗，你没听错吧，是3000块钱。”裴主任一怔。
罗浩？
穷疯了？
3000块钱的飞刀钱都要？
无数疑问在裴英杰的脑海里升起，旋即他觉得鼻子有点酸。
都穷成什么样了，当医生不容易，在东北当医生更不容易。
就这仨瓜俩枣罗浩都不舍得，真是可怜。
“裴主任，患者什么情况？”罗浩认认真真的问道。
裴英杰把那面的情况讲了一遍，“小孙也不容易，在县医院想开展点新技术是真难。他们那没人给兜底，县城么，也知道的。”
“呵呵。”罗浩笑笑，“别说县医院，帝都那家大型私立医院把阿美莉卡西北大学的移植科主任挖回来，准备开展脏器移植。结果呢，好像很久没什么手术，那家医院只能继续当月子中心。”
“哈哈哈。”
这事儿裴英杰略有耳闻，只是罗浩最后把它形容成月子中心，略有点损。
越是高等级的手术需要的技术手段就越是复杂，无法单一。
在东莲市被温友仁实名举报的那次，顾主任领命带着医疗团队来飞刀，除了做手术的医生、助手以外，还有体外循环师、麻醉师甚至连重症医学的专家都带了一位。
这才是高等级三甲医院的底气所在，出了事儿大家可以坐下来商量，有人给兜底。
小县城有些手术还真就开展不了。
“做5台手术，2台术后出血，这运气也真是够背的。”罗浩感慨了一句，“裴主任，是要术前栓塞吧。”
“嗯。”裴主任点点头，“3000太少了，我已经回了，这都什么……”
“别别别，我做。”罗浩连忙再次打断裴英杰的话。
“啊？”裴主任一怔，“小罗，你听清楚，是3000！”
再次确定后，裴主任叹了口气，看着罗浩明亮的眼睛心里发呆，眼泪差点没掉下来。
就罗浩这穷酸样，折腾两天，就为了挣3000块钱，估计省城留不住，很快就要去南方。
“您帮着联系一下，我先看看患者的资料。有几个做几个，没事，我还年轻，多做手术才是正经的。”罗浩开开心心的应道。
哦，原来是想走量。
但罗浩想的有点简单，裴主任心里想到。
“小罗，那县城常住人口十几万，筛不出来多少患者。”
“没问题，一个两個都无所谓，就当……我去旅游了。”罗浩道。
见罗浩坚持，裴英杰只能应下来。
看着罗浩千恩万谢后离去的背影，裴英杰仿佛看见了自己年轻时的样子。
谁年轻的时候还不卷的飞起？
那些卷不动的、不想卷的，已经都变成了老主治沉了下去，裴英杰觉得自己懂罗浩。
“喂，你脑子有问题？”
离开后，陈勇皱眉问道。
“为什么？”
“3000，折腾两天，累不累？你又不缺钱，博科给你的手术费还不够？”
“你懂啥，这叫为人民服务。”罗浩道。
陈勇感觉罗浩站在道德高地上呲自己。
“小县城的人不容易，我正想着周末在周边市县跑一跑呢。”罗浩随口说道。
话，有点没逻辑，但陈勇能听明白。
他觉得罗浩前列腺增生，尿尿分叉，自己同时被呲了两道。
“我在协和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患者家属，他拉着我的手哀求，求求我尽量安排早点手术，因为她没钱了，住不起旅店。”
“你一个实习生，有那本事？”陈勇信口说道。
但刹那间陈勇就后悔了，感觉自己又要被呲一次。
“害，说的是出门看病不容易。协和周围的旅店都啥价了？很早以前，我听柴老板讲，去医院住院的患者家属连饭都在医院做，结果着了次火，医院就给禁止了。”
“没办法，安全问题更大。”
“小地方的人看病是真不容易，尽力而为呗。”
陈勇瞥了罗浩一眼，罗浩满身的圣母气息，让他有点烦躁。
“也就做一两个患者，你能做一时，还能做一世？”
“做一个算一个，伱们积累功德不也是随缘么。”罗浩到不在意，信口回答道。
回到病区，罗浩和沈自在“汇报”了泌尿外科的事儿。
沈自在觉得特别有意思。
这里面的事儿沈自在一清二楚，那些主任、教授为什么从前不这么做的小心思瞒不住他。
可换成罗浩，先是陈岩，再是裴英杰，一个接一个的跪了。
啧啧。
“小罗，你尽量做，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emmm，能力越大，责任越轻；能力越小，责任越重。”罗浩笑眯眯的说道。
“？？？”沈自在怔了一下，旋即大笑。
罗浩轻轻巧巧的把自己的夸奖换了个角度，看着讲了个笑话，其实却说出社会的真谛。
这孩子，真心有意思，甩锅的门道一清二楚。
有些年轻人有本事，但却被人坑的裤衩子都不剩，就是因为太过于自以为是。
罗浩却不一样。
沈自在真是越看越喜欢，越看越觉得自己捡了个大便宜。
“沈主任，那您同意了哈。”罗浩问道。
“嗯，收吧，你那面人不够我派人去给你写病历。床位不够就先借我的，袁主任应该也能借你一两张床。”沈自在道。
“孟医生在，正好这段时间考察一下。”罗浩笑了笑，“也没多少患者，我这面才6、7个患者，周转也不是很快，这点活应该难不住他。”
应该？
沈自在留了心。
罗浩说得轻松，但这是对孟良人的考验。
能通得过，即便不去912做手术只是留在医疗组里写病历也有他一席之地。
但要是通不过的话，沈自在估计罗浩也没这么多心思培养一名老主治。
一天的工作开始。
8台手术，罗浩一上午就做完了，简单、干净。
手术完成后，罗浩离开，沈自在调阅手术录像又看了一遍。
从罗浩的手术过程中，沈自在能看出一种美感。
“沈主任，我觉得小罗教授的手术做的这么简单呢。”66号技师感慨道。
“化繁为简，简单的就像是……你的智商一样。”沈自在调侃道。
“咦？您还真别说，主任您这形容还真对！”66号技师一拍大腿。
沈自在哈哈一笑。
能自污是一种本事。
“我就说么，还是沈主任您的形容好，的确和我智商一样简单。这么多年，就小罗教授……和您的手术看起来让人赏心悦目。”
“呵呵。”
沈自在刚想说点什么，转瞬66号技师有些伤心。
“你怎么了？”沈自在问道。
“沈主任，我想拍拍小罗教授的马屁，蹭个论文好晋级。但……医疗组新来的那个老主治真讨厌啊，捡铅衣的活都跟我抢！”
“……”沈自在听66号技师这么说，顿时沉默。
他注意到孟良人上不了手术，但却披着铅衣进手术室眼吧眼望的看手术。
手术结束，孟良人跟在罗浩身后一件一件把罗浩扔到地上的铅衣、铅裙等装备捡起来。
从前这活儿是66号技师的。
拍马屁都拍不上，的确让人伤心。
“没事，你有什么需要就跟小罗说，他仗义。”沈自在安慰道。
话是这么说，沈自在知道自己忘了什么。
原来术后孟良人就开始做工作，他的求生欲望很强烈。
算了，有时间帮着看看，提点一下孟良人，如果他真的争气的话。
沈自在不再和66号技师说笑，认真把罗浩的手术翻了一遍后换衣服、背手回病区。
来到医生办公室，沈自在看见孟良人坐在电脑前冥思苦想，好像对着电脑屏幕相面。
“沈主任！”孟良人听到旁边人喊主任，连忙站起身，恭恭敬敬和沈自在打招呼。
“坐，你忙你的。”沈自在在孟良人身边坐下，“小罗呢？”
“去医务处办手续，说是周末有台飞刀。”
啧啧，真快，沈自在继续感叹。
罗浩跟安了发动机似的，一刻不闲着，拼了命的干活。
别人提教授，都要三五年后才有飞刀。可罗浩呢？一个多月，又是飞刀、又是国际知名厂家的4期临床，忙的飞起。
脑海里闪了一下，沈自在把目光落在孟良人的病历上。
孟良人在用罗浩的工号写手术记录。
他没有复制、黏贴，而是一点点自己写。
“小孟，复制粘贴然后修改更好吧。”沈自在问道。
“沈主任，我一边回忆手术一边写手术记录，就当自己做手术了。”孟良人不好意思的回答道。
“怕格式化？”沈自在问了一个怪异的问题。
孟良人懂沈自在的问题，沈主任提到的格式化不是硬盘的格式化，而是程式化、所有病历都复制、粘贴，改都不改的意思。
甚至电子病历里有些患者的性别都是错的，就是因为复制粘贴的原因。
还有些患者的手术记录术中冰冻的结果也是错的，闹出很多乌龙。
“总要完成罗教授交给我的任务。”
“你忙你的。”
沈自在瞥了几眼，见自己坐在这儿孟良人坐立不安，便笑笑，起身离开。
回到办公室，沈自在开始“窥屏”。
他开着主任的工号“监督”孟良人的工作。
孟良人断断续续在写着病历，走廊里偶尔能听到他和患者家属沟通的声音。
毕竟是老主治，临床上的一切都信手拈来，只要他肯。
病历写的，怎么讲呢，沈自在感觉孟良人已经用尽全力，几乎是字斟句酌。
孟良人没有单纯的复制、粘贴，几个容易疏漏的点他都有注意。
还行。
沈自在笑了笑，看样子孟良人是拼尽全力想要留下来。
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小罗应该会给他这个机会。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到了周五。
“孟医生，辛苦你在家写病历。”罗浩临下班前笑眯眯的说道，“这次飞刀，就不带你去了。”
“好，罗教授您放心，我肯定好好写病历，患者有事儿我会及时跟您汇报。”孟良人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说不上汇报，有事儿的话随时给我打电话。”
科里只有8个刚收入院的患者，准备周一手术，应该没什么事儿。
“走了。”罗浩转身离开，抬手告别。
“就一台手术，抓紧时间做，做完了去看看那面的风景。”陈勇跟在罗浩身边，有些向往，“你说你也是，就你那台破车带过去干嘛？有钱没地儿花了？”
“习惯了。”罗浩笑笑，“下飞机还要开5个小时左右，我和那面不熟悉，不管是孙医生还是患者家属来接都不舒服，还是自己开车比较好。”
“你这算是贷款飞刀？”陈勇拿老梗讥讽道。
“不算，算是咱们医疗组的一次团建吧。”
“租个车不行么？就你那破车，我担心风沙一大就不走道。”
罗浩只是笑了笑，没和陈勇解释为什么自己要带着307去外地。
车，尹经理已经找人先送过去，出了机场就能开。
罗浩虽然不介意和患者家属闲聊一路，但这次飞刀太远，而且只有一台手术，估计前后2小时就齐活，所以把飞刀变成团建，带着陈勇和王佳妮溜达一圈。
一路无话，下飞机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罗浩直奔停车场，一眼就找到了自己那台307.
上车，点火，陈勇感慨，“你这也太奢侈了。”
“还行。”
罗浩笑笑，摸出烟，叼在嘴里。
“话说啊，我看顾主任也抽烟，搞胸外科的怎么还抽烟呢，黑漆漆的肺子看得还少么。”陈勇鄙夷道。
“哦，这事儿周老板说过。”罗浩一边开车一边八卦，“当年我在周老板那学习，周老板很少上手术了，基本都是在手术室里看个热闹。”
“下台后，他就坐在禁止吸烟的牌子下面抽烟。我问了和你一样的问题，周老板说，抽烟的人肺癌大多数是鳞癌，愈后较好；不抽烟的人得了肺癌基本都是腺癌，愈后较差。”
“我艹！”陈勇大惊。
王佳妮在后排也听的一愣一愣的。
老烟民竟然还能给自己找这种理由？！
“这也……太专业了！”陈勇惊骇，“罗浩，是说着玩的么？”
“应该不是，我听顾主任说，2002年全世界的心胸外科大会上，有一位美国专家罗列了全世界20万肺癌的病历，说是肺癌和吸烟没有统计学关系。”
“？？？”
“不过那项研究没有后继，我估计是老烟民给自己找抽烟的借口。”
“都找到世界级别的大会上去了？还有没有点学术的严肃性了。”
“害，柴老板钓鱼不也这样，绞尽脑汁想要找出钓鱼对身体好的理由。”罗浩笑眯眯的说道，“所以么，这种破事不用多想。”
“那你这叼着烟不抽的习惯是跟谁学的？”
“我估计一会你们就都睡了，我自己开夜车总归有点危险。”罗浩道，“到时候再找烟的话你会烦，所以直接叼一根。”
陈勇没说话，坐在副驾上打开手机聊天。
看着陈勇不断切换页面，不知道同时和多少人聊天，罗浩有些无奈。
但陈勇的工作完成出色，罗浩也不想多管他的私生活。
“罗医生，你刚说的腺癌、鳞癌的事儿是真的么？”王佳妮问道。
“嘿。吸烟得肺癌的概率高，不吸烟肺癌概率低，不吸烟肺腺癌，一半的EGFR，还有个位数的ALK ROS1 RET，KRAS不过5-10%左右的比例。不抽烟还有药治，抽烟的话没药。”
王佳妮听的一头露水。
“能不抽烟还是不抽。”罗浩也觉得自己说多了，简简单单给她一个结论，“老板们见惯了生死，自然就要及时行乐。”
“912周老板功德多，随便扣，别人扣不起。”陈勇道。
罗浩耸耸肩。
真要是这样的话就好了，估计周老板能活到200+。
不过，陈勇说话是真好听，罗浩暗自记住这个说法。
“说起抽烟，一位血管外科的大佬做精细手术的时候手抖的厉害，所以每次血管阻断前都要脱衣服去抽根烟。”
“呃，抽烟手就不抖了？”
“是啊，只要一根烟，手稳的跟石头似的，眼不花手不抖一台手术直接做完。后来嫌费事，他都是在下面看自己的徒弟做，等快血管阻断了，去更衣室来一根，上来后精神抖擞的血管吻合。”
“罗浩，和你比呢？”陈勇问道。
罗浩皱了皱眉。
陈勇这货还真是愿意比，跟谁都比。
算你厉害这种糊弄小孩子的话他是真的当真。
现在自己就是八卦两句，说一些大佬们的趣事，陈勇却很认真的问自己和那位大佬的强弱。
“现在应该差不多，再过两年，我要强一些。”
陈勇的眼睛亮了起来。
“毕竟，老人家年纪大了，手眼身法总有跟不上的时候。”罗浩吁了口气，有些郁闷。
“你们协和胸外科的值班室是不是一看一个不睁眼？”陈勇问道。
“嘿，哪有，喜欢抽烟的都是老前辈们。年轻人么……”
“年轻人喜欢干什么？”王佳妮好奇的问道。
“有一次我和912顾老师去萨拉做手术，酒店隔壁房间住了几个年轻人，他们白天回酒店休息，晚上抱着氧气瓶去夜店蹦迪。”
罗浩不知不觉开始转移话题，陈勇撇嘴，但王佳妮却浑然不觉。
“抱着氧气瓶蹦迪？！”王佳妮怔住。
“是啊，估计是那种游走在生死之间的感觉让他们流连忘返吧，我想试一试，但没敢。”罗浩直言自己不敢的事儿。
陈勇讥笑，罗浩也没当回事，把话题兜回来就着吸烟侃起大山。
国内谁谁谁烟不离手，哪家医院的辣妹子术者也抽烟，女更衣室不让抽，她下台前就先把男更衣室清空，进去抽烟。
诸如此类的事儿罗浩脱口就来，说得王佳妮眼睛里清澈的愚蠢满满溢了出来。
罗浩的307已经改装了奥迪的无人机大灯，但罗浩没用，像是普通车子一样匀速开着。
这面的天气有些不好，罗浩有一种预感，团建活动极有可能取消。
但取消就取消吧，无所谓，总不能冒着恶劣天气出去作死不是。
能来尝一尝靖远羊羔肉之类的特产，也算不虚此行。
几个小时后，下了高速，一台黑色思域开着双闪等在高速出口位置。
罗浩把车停稳，下车和孙医生打招呼。
他是裴英杰的研究生，三十多岁，看起来很精壮。
确认无误，寒暄了几句，孙医生开车带路，来到市里的酒店住下。
下车后，孙医生特别不好意思，不断道歉。
的确，罗浩这次飞刀类似于慈善，不远万里飞来，而且还拒绝了孙医生去接人，自己开车过来。
罗浩只是笑笑，浑不在意，约好了明天一早孙医生来接几人去医院。
入住，陈勇看着外面的天气直皱眉。
“罗浩，你运气是不是不错？怎么医疗组第一次团建天气这么差。”
“我又不会做法。”罗浩笑道，“不行的话我请你们吃这面的特产。”
陈勇虽然有些不高兴，但总归不能都怨罗浩，沉默下去。
罗浩见他的手指不断掐着，心中好笑。
“召唤闪电”，罗浩并不认为是陈勇的本事，那只是一个小小的玩笑。
只是具体原理罗浩不知道而已。
罗浩看了一眼天气预报，他可不信陈勇能让天气放晴。
三人，三个房间，洗漱睡去。
把罗浩接到，孙医生回到车上犹豫了半天，这才拨通裴主任的电话。
“老师，罗医生到了。”孙医生报了个平安，“看着可真年轻。”
“到了就好。”裴主任打了个哈欠，“你别欺负小罗教授年轻，人家水平高的很，比我强不少。”
“强不少？！”
“都给你详细说过了，3000块钱的飞刀钱连路费都够不上，你别不知足啊。”裴主任说道，“我不是跟你说，和患者家属交代的时候要说一万五的手术费么，你从医院走，算是免费手术了。”
孙医生知道这里面的逻辑，包括他自己都深陷在这种逻辑之中难以自拔。
“你可别闹的患者家属还没觉得小罗教授年轻、不靠谱，反而你表露出这种心思。”裴主任叮嘱道。
“老师您放心，我会很尊重罗教授的。”
挂断电话，孙医生皱着眉叹了口气，“二十多岁的教授？真能靠谱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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