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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尽想不到自己有被赶出铁剑城的一日，再透净的光明也照射不到他心间的幽暗。
“我会回来的。”他最后望了一眼月色下的的雄城，高高扬起了马鞭，重重地抽了下去。
“驾~”
铁蹄飞扬，骏马奔驰，四五骑在月夜中渐行渐远。在他们身后，雄伟的城关笔直飞出了四只耀眼的钻天火猴，乍然爆炸开来，亮光刺目而眩人，随后传来了城门机关开动的咔咔作响和铁链拽动的铃铃声。
“嘭，嘭！”
接连两次轰隆碰撞，瓮城的两道关卡随之关闭，彻底封闭了这座雄城，便是飞鸟，恐怕也难以渡过。
“看来今夜是个不眠夜呢。”疾驰中，樊尽头也未回。
确如樊尽所想，今夜的铁剑城将会拥有一个不眠之夜。
就在焰火信号发射之时，内城的城门扎扎开动，众多披甲执锐的军伍仿佛潮水般涌了出来，他们穿着不反光的黑甲，全军寂静无声，宛若一匹摊开的黑色绸缎，铠甲的鳞片密集轻微地撞击着，仿若哗啦啦的水声。
夜幕笼罩着这只军队，他们渐渐分成了各脉支流，向城内各处关卡涌去，相互间没有商量，没有对话，一切都在军令下执行。若能俯瞰这座城市，就能发现，其中最大的主流，流向了城西处。
千军夜行，是如此的突然，就算是领军的大多数军官，也不太清楚作战计划，他们依据军令在各处分兵，依照战术要求据关而守，只有在逐渐向城西开拔的部队，才渐渐明白过来，今夜的任务。
因为害怕打草惊蛇，所以不曾宣布禁宵令。虽然黑夜已降，但街上依旧有许多逗留的百姓、一些从不落打烊的行当以及少数专门从事夜间工作的特殊从业人员。
无论是谁，无论是何种理由，只要是被军队遇到，都要被强行管制。但凡有些反抗的，先来个五花大绑式教育，叫他动也不能，叫也不能，只能老实呆着。
也有一些心怀鬼胎的，想要趁机从摸进羊肠小道、阡陌胡同，把消息传递回去，却被分兵各处的军队抓了个正着。
铁剑城的军队威武强大，可不是说的玩的。他们不仅有铁一般的纪律，更有远超各家势力军队的素质，纵然只是一个小兵，都是按照精英模式培养，放之别家，至少能担任百夫长以上的职位，亦是最让几方势力戒备和眼馋的。
军威如此强盛，对付些许游民青皮自然手段擒来，只是小半个时辰，铁剑门就完全控制住了整座城市，全军磨刀霍霍地杀向了城西。
随着军队涌入城西，一只只小队也逐次钻入各处暗道，消失在地面上。各只小队都是一只标准的战术小队，配备着短矛、短刺、柳叶刀、小型臂盾、连臂弩、飞蝗暗标，以及小弹量的火药石。
一切都是按照地下战斗攻略的要求装备，短矛、短刺有利于狭小地下通道战斗，臂弩、飞蝗等便于打击黑暗中的敌人，并制造混乱。最后配给的火药，并非是为了开展地下爆破工事之用，而是为了防止不慎被封堵在地下时破围使用。
每一只小队都被要求最多解救两倍于己的平民，就必须撤退。不允许恋战，不允许贸然突进，也不允许带入情绪。情况不明或遭遇强烈抵抗时，允许战略转移，与其他分队集合后商议作战计划。
总的来说，除了必须遵守的规则之外，小队的自由度还是很高的，允许他们按照各自特点进行装备，依据相互间的不同配合进行分工，再加上别具一格、因地制宜的新颖作战方式，让众多将士们兴趣十足，在觉得新鲜的同时，士气也很高昂。
这是苏妄在了解了铁剑门的军队规模、军队素养之后，制定的特种作战计划。
铁剑城的军队虽然军威赫赫，但正式服役的甲士一直卡在一万人上下。一方面是因为人才培养不易，培养成本高昂，要依据城内收入制定招收计划；另一方面也是受限于铁剑城人口总数，每一个精英培养的将士至少要十中取一，过高的淘汰率对弟子们的资质就有了一定的要求，虽然这个要求比其他武林门派收徒时要低上一些，但比之各路义军的标准又高出了许多。
一万人说少并不少，拿到江湖中，是靠人数堆也能堆死其他门派的存在。但想要凭借一万人攻城掠寨，却显得捉襟见肘了。比之少则十数万，多则近百万的几路义军军队来说，威胁确实不大。
但人数的不足，并非完全是劣势。进取之力的不足，亦是各方能容忍铁剑城割据一方的原因。否则远的不说，同样在江南之地的张九四只怕寝食难安，早就派重兵来镇压了。反倒是如今这样，想要一口吞下铁剑城，得付出崩掉一口钢牙的代价，让铁剑门能于众家势力间周旋。
当然，以上的情况只存在于今夜之前，自今夜之后，铁剑城与张九四只见必然会有一场会战。
这一次对洞子地下世界的作战，亦是铁剑门熟悉新式战斗模式的演习，充分发挥铁剑门人少兵精的特点。只有扛得住大型战斗，压制得住小规模的战斗，铁剑城才会真正被各路豪雄忌惮，才能在这个乱世中挣出一份天空来。
幽暗中，小队渐渐穿行，踩着湿滑的石头，趟过一处处淤臭的泥坑，小心警惕着来自黑暗中的一切。
在这里，危险可能来源于任何地方，有可能是来自对环境的未知，有可能是来自身边刚刚救出的孩子。居住于黑暗的人们，不会信任任何人，他们不会因为谁自称是要拯救他们就选着相信他，不会任由谁牵着走向别人的目的地，甚至许多人已经习惯了居住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不愿意出去。
你不知道那走在你背后，刚刚还在感激涕零的可怜妇人，是否正在比划着怎样下刀子比较顺手；也不知道在前方为你带路，刚才还向你哭述，向你祈求解救他至爱亲人的孩童，指的是否是一条通往冥府的不归路。
因为在地下，根本无从分辨谁才是受害者，谁又堕落成新的欺压者，谁才是拥有真正的善意。
太多的未知，太多险恶的人心，才是铁剑门最终放任黑暗地下世界存在的原因。不是他们不知道这颗恶瘤的存在，但是代价实在太大，付出根本无法与收益平衡。
再则，这样的犯罪总是无法除尽的。正如有句新鲜话说的，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因为市场的需求一直存在，人口略卖总是能寻找到合适的土壤，在被烧毁禁绝之后，如杂草般再次茂盛起来。
因此，在某些既得利益者的干扰下，在未触及铁剑城稳定的底线下，城西的洞子，就这般生存了下来。
至少，这一代的铁剑门领导者是没有与犯罪行为做斗争的坚持，他们也做不到生命不息，战斗不止。有这功夫，不如想想怎么扳倒政敌来的实在。
但是，苏妄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在眼皮底下。至少，他要在铁剑门势力所及之内，消灭洞子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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