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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剑穷 > 第125章 田越辩幽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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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可,听说了嘛,镇里来了位名叫幽藏的大德法师,西方贤者,听说已受郝员外的供奉,收他为俗家弟子,如今正在开坛讲法,要广施教化之道呢。不如我们去看看。”

    才下学堂,宗书生并几位同窗就来邀请出去游玩,说得是如今乞巧镇最新鲜社情,连关一心试飞的风头都被盖过了。

    陈道可闻言心境数变,但毫不动声色,说道:“不去,我还要监督田越同学的功课。我劝你等也不要去了,那些不过是凡夫愚子罢了,我等传承圣人大道,都不敢敢擅言教化,那法师又有何德何能,只怕又是愚弄百姓,装神弄鬼的吧。”

    宗书生几人闻言神色凛然,若有所思,这边田越又咋呼起来了:“我不要做功课,我不要做功课,我要看热闹,我要出去玩。”

    宗书生讪然笑道:“不去也罢,道可教训的对。我等身为书院学子,以后都是要教化育人的,岂能被别人教育了?田越同学,这热闹还是不看的好,你就好好写功课吧。”

    几人说罢哈哈大笑,惹得田越羞恼不已,他入学也有几天了,但没有一门功课是能跟得上的,每天都忙于课后补习中,半点不得闲,如今他已经后悔要入学了。

    “我这不是找罪受么?”田越心中抱怨,只觉前途一片昏暗啊。

    好在,这时一片亮光闪过,照亮了田越的心海。

    “其实,去看看也无妨。”只见戴天宗悠然走来,慢悠悠的说道,“所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不论这幽藏法师是否真才实学,是否在愚弄人心,我们都需眼见为实。先生不也常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么。若那个叫幽藏的真有本事,我们何不吸收其言论精华,以喝我一家之彩,须知博览方可约取;若他真是不沽名钓誉之辈,我等也可揭穿他的真面目,扬我书院名声。”

    “说的好!”田越大声疾呼,以示支持。

    “你讲说的好?”陈道可脸色不定,诡异的说道。

    “好,好恐怖!”田越心中一寒,嘴上讨饶着:“也,也可以认为不是我说的。”

    “田越同学,君子一言,快马一鞭,男子汉大丈夫,说过的话可不能不算话的。”戴天宗忽然掉起了书袋,挤兑着田越。

    “我可不是男子汉。”田越心中嘀咕了一句,终于明白过来了,他们是合伙欺负自己:“你们,有阴谋。”

    “这可不能怪我们,田越同学既然认为说的对,就要担起责任,这一次我们前去看热闹,就由你带队了。”

    “去就去,谁怕谁!”田越还不服气了,凭他三寸不烂之舌,不信不能说过一个外来的头陀。他却是忘记了,他也是外来的,这还没几天功夫呢。

    ……

    “世有贪、嗔、痴、慢、疑五毒,又称五虫。贪:分有财、色、名、食、睡,驱使吾等在苦海之中沉沦;嗔:不如我意者,恨,坏我运气;痴:不明事理,不分是非,执迷于自我,隔绝于世人;慢:内心高举,以世人为下,以我为尊,不明天时也;疑:怀疑世间真理,否定真神,乃大不尊大不敬。”

    田越他们赶到镇子东边时,这里已是人山人海了。清香檀木搭建的高台上,幽藏跏趺正中,正在阐述五毒之说。

    人数虽众,但各人俱不发声,也不噪杂,只有幽藏清越的嗓音传遍四周,此时正好说到妙处,下方的百姓听得心惊胆战,愈发谦卑。

    “这头陀有问题。”五毒之说,田越虽然不明所以,但幽藏的语言却有恐吓之嫌。更何况,便是没有问题,田越也要弄出个问题来。

    “看我的厉害。”田越给了诸位同窗一个眼神,越众而出道:“敢问法师,五毒何以又称之为五虫?”

    各人正沉迷在幽藏的讲法中,不料却被个后生仔打断,皆有不愉之色,只是幽藏法师当面不好发作,俱愤怒地看着他。

    “这头陀好厉害!”田越虽然只是初识幽藏,但看各人反应,就知道他是如何深得人心了,这才一二日的功夫吧。

    “总算等到你了。”幽藏抬首望去,不禁又吃了一惊,“此地竟有如此多的人杰。”

    原来,幽藏讲法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钓出陈道可。他早就听闻陈府有一独子,就算没有打探出天廷在乞巧镇的动作,也要先把陈道可弄走,才算不虚此行。若非如此,幽藏岂会大动干戈,在乞巧镇中讲法,与凡人做戏。

    这里毕竟是东方天廷地界,幽藏虽然自忖有几分本事,却也不敢在天廷眼皮底下搅风搞雨,那是嫌自己命太长咯。

    但幽藏没想到,此地竟然如此灵秀,只是三五个下学赶来的学子,竟各个都是人杰之辈。在众人中头上,气运如烹,花团锦簇,各展风姿,或成旌旗,或化笏板,这都是文武重臣之相,当掌一朝国事。

    其中以三种为最,一种翻涌不止,不断变化,正是被幽藏看重的“未来”龙虎;一种幽暗深邃,无形无态,带着点点紫气,却惊吓了幽藏,因为紫气代表权柄,在这个世界又代表天权,说明这人极有可能位列天班,与他同起而坐;就是刚才出头的倔强少年,也顶着一团朦胧的气象,无法看真切,但毫无掩饰的金色光芒,无不正面此人至尊至贵,轻易得罪不得。

    幽藏坐蜡当场,若一人有如此气运乃是天降机缘,但人人有这般气运就是劫数了,只有大世或末劫来临才可能发生。但不论哪个,幽藏都不敢轻易涉足其中,那等于亲手将自己送上火炕。

    如今境况也危险的很,大火几乎舔到他的尊臀,这边火急火燎的,恨不得立刻蹿起来,那边偏又下不得台,一个弄不好就要引火烧身,还需先将众人应付过去,幽藏顿时有种作茧自缚的感觉。

    幽藏勉强笑道:“所谓五虫,指代五衰,世有枯荣,人有兴衰。五衰指衣服垢秽、头上华萎、腋下汗流、身体臭秽,以及不乐本座。若大限将至,五衰即来,则五虫先行,晦蚀福寿,无人能逃。”

    台下各人闻言俱是一声惊呼,面无血色,好似已经开始枯萎肉身,污臭身体了,顿生嫌恶之感。幽藏见得此景,才恢复了几分从容。

    “既然无人能逃,大师讲法又有何用,不如去休!”

    世有兴衰乃是定理,就算天神也不会妄想永恒,他们值守天职,却比凡人更加明白天地运转持续的道理,若人人都能永生,只有攫取,只有输出,没有输入,世界怎么可能不破败,到时又何来的永生。幽藏暗中蛊惑永生的理论,本能让田越不满,立刻抓着痛脚,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痛斥其言。

    “非也,非也。若心向吾主,当能堪破五毒之障,明心见性,能入吾主神国,不坠轮回,不近五虫,得享永生。”幽藏悠然而道,说的各人向往不已,恨不得拜其门下,其中以已经受戒的郝员外最为虔诚。

    “既已堪破五毒,已得永生,何必再入神国;既入神国,当是永生,何必再破五毒。法师此言不妥,不妥!”田越眼见幽藏还待反驳,立刻又道:“再说,法师所言五毒,小子不敢苟同,世有贪嗔痴,亦有仁义信,此人之本性,俱为七情之一。人之所以为人,便是因为有七情之苦,七情之乐,正如天有四时,日有阴晴,月有圆缺。此乃万物不变之定理,亦为万物生序之意义。若是剔除七情,成了木头人,生存还有什么意义?既然无意义,何必多此一举,再行堪破五毒。”

    “又说,五毒之毒,乃不明天时,不知地利,不善人和而起,法师可想否认?”

    法师动了动嘴皮,没有说话,世间红尘所扰,都是三者之一所起,这是无法否认的,却是竖起耳朵,想从田越接下来的话中寻找突破口。

    哪知田越话语一转,又道:“方今我书院格物致知,教化育人,好教世人知天循地理,明人伦道理。求人如吞三尺剑,靠人如登九重天,何况是求神保佑?不如自强而不息,上下而求索,这才是书院兴旺之根本,亦是我乞巧镇兴盛之根本,法师视我乞巧镇无人耶?”

    “好!”

    田越此言一出,顿时博得满堂喝彩,各人这才回神,自己是何其之愚,竟然将一生希望都放在了冥冥的神意之中。

    “定是这头陀太奸猾,果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西方觊觎我大东方之富贵。”各人暗暗咒骂,又将法师降格为头陀了。

    这便是人之本性,人性丑陋,若非他们在人性上仍有缺点,法师便是能舌灿金莲也无用,但人性总是本能地将责任推给他人。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者谓我何求?”幽藏叹息一句,道明自己一片丹心,绝无蛊惑之意,就闭嘴不言了。

    人心不可欺,人心向背乃大势,幽藏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在无法动用大神通之时,他是不会自取其辱,与群情汹涌的人民为敌的。

    “我错矣,能教出如此人杰的地方,才是我要注意的。”幽藏看向得意洋洋的田越,与一众同窗兴高采烈而去,又望向愤怒离去的各人,这才恍然,他在一开始,就弄错了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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