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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在这无尽的黑暗中，亮起一道光芒，它是那么的暗淡无彩，但在这幽暗中就显得有些刺眼了。
“这是什么呢？”
戴天宗慢慢向光芒靠近，但黑暗似乎拉长了空间，无论他如何飞越，视界也没接近一分。戴天宗渐感不耐，越来越快，比黑暗更深邃的身形遽然散开，融入了黑暗中，与它一体。
时空再也不是阻隔，这一刻，戴天宗感觉与天地同力。他看见了，那是一个被囚禁在光柱中的女子，琼装流华，鬓发如云，似乎在做默默的祷言。
“你是谁？”
戴天宗心中忽然焦迫起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想知道这女子是谁，他也不想知道，他只想飞到她的面前，向她倾诉。
黑暗拂过他的面庞，戴天宗急速穿梭着，却隔着三尺之外，总是接近不了。这一点距离，仿佛天堑。
“不！”
戴天宗猛地从床上翻身，望着头顶熟悉的瓦梁，这才回过神来，囔囔道：“还是那个梦！”
他无力的翻躺回去，才十七八岁的年龄，却充满了忧愁。
自从四年前历练之始，戴天宗偶尔就会梦到这个一样场景。在梦中，他称霸黑暗，独享尊荣，宛若天之子般自由而畅快，却总是靠近不得那个神秘的女子。更可恶的是，戴天宗总是记不起那个女子长什么样。
“是不是因为你呢？”
戴天宗伸出手掌，只见肉掌渐渐黑化，一点点变得朦胧，仿佛黑夜中的虚空，幽深而宁静，这便是戴天宗的幽暗之力。自从掌握了这种能力之后，他就开始了重复的梦境之旅，他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却从未对人提起过。
左右睡不着了，戴天宗干脆起身，来到书桌前，照着梦中的印象，将女子描摹在纸上。虽然他不曾点起灯火，但黑暗却不会为难戴天宗，他亦喜欢将自己沉浸在黑暗中。
只见戴天宗熟练地摊开画纸，拿起画笔，寥寥几下，就将女子的轮廓画了出来，线条柔和不失优美，充分展示了女子柔美的身姿。可是凭任他如何修改，如何臆想，却依旧不满意。在他心中，就是集合了这世间所有美貌女子的优点，也不及那女子的万一。
晨曦渐起，阳光漏过门缝投射进来，戴天宗这才回过神来。便是再专注，他对光芒的敏感依旧远胜凡人。看了一眼满是画卷的凌乱桌案，戴天宗不由苦笑：“又做了一夜无用功。”
“天宗，你起来了么？”
屋外，戴宗夫言语带着一分急切和三分无奈，既是担心戴天宗，又是担心别家的孩子。原来，戴天宗从小习武，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但他却太过调皮，只要是没有准点出门，定是半夜溜出去捣蛋了。
“起来了，起来了。”戴天宗赶紧高呼两句，又耐不住低声嘟囔着：“哪一天我要是不见了，看你会不会后悔。哼！”
“吱呀！”
屋外，戴宗夫依旧等在那里，瞥了一眼凌乱的书桌，又仔细看了看戴天宗的袖口衣摆的洁净程度，无有泥印，确认他确实没有出去上房揭瓦，这才满意下来。
“快些出去，你祖母还等着你呢。”戴宗夫拍了拍已经超过他身高的独子，老怀开慰道，又自个儿转进屋内，为戴天宗收拾书桌去了。
“你别弄坏了我的东西。”老父的舔犊之情戴天宗又岂会没感觉，但他仍旧嘴硬的嘟囔了一句。
“放心，你爹我何时办差过事情？”这孩子是属死鸭子的，戴宗夫岂会不知，但老父的威严还是要保持的，他当下摆正脸，做出一副严肃之态。
“哼，那你快点，要不然我连你那份早饭也吃了。”戴天宗也倔的很，威胁了一句，人就跑了。
“真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戴宗夫一边感慨时光易逝，小豆丁长已大成人，一边收拾着画卷，不禁又念叨起来：“怎么都是女子的画像？这小子真的长大了，要是搁我那会，已经成家了吧。不过，也差不多可以给他找个对象了。”
受了琼华书院的影响，乞巧镇这一代.开始推崇晚婚晚育政策，不说太晚，至少也要等身体发育成熟之后才成婚。
“这？”
这时，戴宗夫忽然一震，手脚颤抖地拾起一张无面的画像。直到此时，戴宗夫才意识到，诸多画像中那一样的装扮看起来是那么熟悉，熟悉到他已经不敢奢望，不敢念想，只能将之深埋心海最深处。他生怕自己再记起时，会冲动的毁掉这个家，害了慈爱的老父老母和喜欢胡闹玩笑的亲子。
“霜儿，你过得好么？”戴宗夫抚摸着画卷边缘，又不敢亲近，就如他不敢触碰心中的禁忌一般。
“这是血脉相连么？”戴宗夫心里问了一句，他知道这世界上有许多东西是他无法解释的，更何况他们是天家的子孙。在隐隐期望的同时，他又有些惧怕，害怕自己的孩子走上了不归路。
……
当日头爬上树梢时，戴家父子一同出门了。
戴天宗走在后头，他剑眉星目，双眼湛湛，有着青春少年特有的飞扬之色。身穿书院的白色常服，虽然普通，却被他暗中裁剪的修身得体，更衬托了他挺拔的身姿。
虽然戴天宗神采不凡，但戴宗夫却也不差，他一身高帽广袖儒装，说不出的风雅。虽然鬓发渐白，却为这种风流增添几分成熟风度。只是微微问好，就能迷得老娘们春心乱跳，腮红耳赤的，就是一些不更事的少女，也对他暗生情愫。
“老爹果然功力深厚，吾辈不及也！”戴天宗脸上古怪，看着戴宗夫熟练应对众多娘们的攻势，心中感慨。
他却不知，这里面不仅有被他爹“魅力”所吸引的，更有许多是因为戴天宗的“待嫁之年”即到，来说媒的。
“难道老爹老来思春，这是要给我找个后妈的节奏么？不过要是我梦中见到的那个女子，倒也不无不可。”
难怪戴天宗如此胡思乱想，这不仅与乞巧镇如今日渐开放的风气有关，更因为他知道戴宗夫为抚养他长大，当爹当妈的吃了多少苦楚。
而且，他对梦中的女子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
戴天宗知道，身为修行者，一般他们是不会做梦的，这是他们入微见彻之后的副产品。凭借对每一份精力、每一缕思念把握的逐渐精深，他们虽然无法阻止脑波的自由发散，却能阻止不由自主的乱想，不会徒劳将精力浪费在做梦这种事上。
只有因果深重的重大事件，或事关生死时，他们才会有所预测般的做梦。而戴天宗相信，自己与女子是有某种关系的。
“你何时会告诉我呢，父亲！”戴天宗从小有父无母，心思却比别家孩童更加细腻，想得更多，只是表面上装作没心没肺。
越接近书院，人烟越是稠密，众多商贩往来钻梭，学子畅笑常谈，便是平日不怎么出门的老太太、大婶婶也出来凑了份热闹。
因为，今天是试航之日。
这可是稀罕事，人类羡慕飞鸟不知几千年，前赴后继者不计其数。天神之所以能高高在上，其遨游青冥之能才是最大的原因，至如今听说了这飞天的实验，哪有不来瞅瞅的道理。
“天宗，天宗，这里。”
好不容易挤开趁机占戴宗夫这老鲜肉便宜的众多老娘们，戴天宗擦了把细汗，连忙往呼唤处望去，正是集在一起的同班同学们。
“去吧！”戴宗夫亦拿大袖子扇了扇风，很开明道。
“您老自求多福！”戴天宗给了个安慰的眼神，瞅着依旧不依不饶追击而来的母老虎们，赶紧开溜。
“这臭小子！惹恼了我，我就给你找个丑妇回来，看你还敢不敢编排你爹。”戴宗夫按下高帽，缩进人群中，往一群老友处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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