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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古流泉他们并非没有实力完全剿灭这只马军，只要再多几十人，二三轮矛雨之后，这二百残军不可能存在。显然，他们是有这个能力的。
但他们不愿意如此。铁剑门要建立自己的军事组织，就必须要依靠各个军种的配合作战，侦查、野战、刺杀、骚扰、工程等等缺一不可。单一的军种或许能称雄一时，但无法永远存续下去，一只腿是走不远的。
铁剑门目前还无法参与大规模的战役，不仅是因为他们的人数受限，更因为他们缺乏战争有关的素养、经验的积累。因此他们充分利用北国打草谷的机会，不断蚕食对方军力，也不断积累自己的对战经验，争取为大规模扩军做准备。
巴焰博考虑不到这么深刻，他只看到了一直不敢正面作战的南人，竟然敢挡在他的铁蹄之前。连南朝正式的军队，都尽量避免与北国骑兵正面冲突，这只“流寇”竟然有这般胆量，这种勇气，既让他觉得敬佩，又觉得愤怒。
不错，在巴焰博眼中，这只没有建制，没有番号的队伍，只可能是聚啸山林的流寇一伙，而一伙流寇竟敢小觑当世雄兵，这让巴焰博既感愤怒，又觉得悲哀。
“难道我北国的荣光已经逝去了吗？”
其实何止巴焰博有此想法，自从三年前呼延图兰的死讯忽然传出，许多北国士兵就当场崩溃，集体崩营的都不在少数。他们视呼延如信仰，当信仰崩塌时，也是自身信念溃毁之时，战斗力几乎降到没有。
亏的是当时北国高层严密封锁消息，只极少部分人知道，而南朝怯弱畏战，让北国避过此灭国大劫。后来北国竟然想起了前朝旧事，秘不发丧，用假身代替呼延，才瞒过了全国上下，安定了军心。
但如今三年已过，北国京都遭逢大旱，未见呼延再次现身施法，如何不让这些人起了小心思，乱作联想。这一想不要紧，却想起了曾经爆料出的死讯。一时间信念动摇，人心浮躁起来。
“全军突击！”巴焰博压下心思，全力赴战，这一战他堵上了自己的荣誉。
眼见北国马军将速度提了起来，铁剑门这边也变换了阵型，盾兵在前，长枪手在后，最后是一批箭手，俱是眼神灼灼，半点恐惧也无。
“同样的招式也敢再拿出来献丑。”巴焰博心头一松，又有些不屑，那副种族高人一等的种族做派又萌发出来。
无怪他这般想法，就是他手下的骑兵们也不见半点慌张，即使再半个时辰前，他们刚刚受了同样的打击。
一百步，刚进入射程内，北国骑兵们纷纷会挽弯弓，射出一轮箭雨。他们是马背上的民族，刚出生时就一手握弓，一手抓箭。这马上箭术对于其他国家的军伍还需长期训练，对于他们简直如吃饭喝水般简单。只见箭雨连绵，前方未及落下，后方又冲刷而起，一重又一重，箭速之快几乎比拟连珠箭，二百人的队伍，竟然射出了千人大队的程度。
但见铁剑门也毫不慌乱，长枪兵微微侧身，让出位置，各有两名持大盾的同门穿插而上。那盾牌之高，几有近丈，正面竖立并列，犹如一面巨墙，将箭雨挡在了外面。
“哚，哚，哚！”
声声钝响发出，三重箭杆都嵌在大盾上。原来这大盾外覆藤条，经油浸暴晒，坚硬无比；中间铺着两层硝制的皮革，垫着棉花，起缓冲作用；最后才是一层硬木。这般大盾，光体量就知道重量轻不了，选得都是臂力过人之辈抬举，专门训练。
这只马军成也箭术，败也在箭术上。他们箭法精准，几乎都瞄着最前面的人而去，没有一丝散乱，竟被大盾全数挡在了外间，不曾有一支箭杆沾到它渴望的血肉。
但北国骑兵不愧是久经战阵、纵横当世的雄军，别人只能做到临敌不过三发，他们却能在紧急关头在起一波箭雨。但见众骑兵纷纷调整姿势，从前至后，弓箭角度渐渐抬高，全覆盖打击对面的队伍。落箭纷纷，急坠而下，来自上方的危机，让人头皮发凉。
可惜，他们寄希望于功成的箭雨，也一功未建。铁剑门早有预案，预备着这种意外情况。原本一字排开的队伍立刻收缩起来，围作半圆。前面的盾牌微微倾斜，而散落在队伍中间的盾兵纷纷高举盾牌，相互拼接，竟然连成了半个球面，又防住了这波箭雨。
五十步，进入奋力冲刺阶段，骑兵们丢弃了手中的弯弓，横架钢刀，眼神坚定。他们并未因为刚才的无功而失落，一旦进入战斗状态，这些骑兵们几乎抛却了人性。他们似乎已经看到敌人在自己刀下切做两段，血雨纷飞中洗刷了刚才受过的侮辱。
“放！”
只见铁剑门盾兵稍微散开，露出长枪手，纷纷投出了手中的铁杆，带着巨大的动能和杀气扑向马队。长枪如雨，虽然数量比箭雨稀疏，携带的巨大力量却能让人动容。被利箭射中还有活命的可能，被枪杆子扎穿可活不成，一枪就是一个巨大的窟窿，奔涌的血水就是塞入铁块也堵不住。
北国骑兵不愧是精锐士兵，但见他们各自散开，好似激流冲进了大海，融入四周时，也避开了枪雨的主力。躲闪时又做着各种奔骑姿势，或伏于马背，或侧身悬挂，更有甚者，竟然下了马，奔行于马腹之下，在马腿间穿梭着，还没被自己的奔马追过，可见爆发力之强。
可铁剑门早就料到这番变化，他们的弓箭手还没出招呢。与北国的覆盖式打击不同，铁剑门的箭手各个都是神箭手。百步穿杨只是易事，如羚羊挂角般，抽箭、张弦、放手，一气呵成，看也没看，却射中了一个敌人。每一次出箭都是有的放矢，有选择的对付那些跑得最快、位置特别的骑兵。
忽然，就见那些一波骑兵，纷纷集体坠马，被坐骑掀起。或是被后来的骑兵踩踏而亡，或是被自己的军马压在身下，一时间也只剩下无力的哀嚎。
铁剑门怎么可能放任骑兵自由奔行，由始至终，他们信奉的都是将敌人消灭在视线之外。
在这五十步之内，早就挖好了无数的陷马洞，只有拳头大小，深却有一尺。马匹一不小心踩踏进去，无不被自身强大的动能和重量冲折了马腿。
断骨惨白而狰狞，和着泥沙的血沫填满一个又一个泥坑，嘶鸣声声痛苦，剧痛中军马不断挣扎，又一次次跌倒下去，这副残剧就是铁剑门中弟子也脸现不忍之色。
但战争还要继续下去，就这瞬间，北国的马队已被前面不断倒伏的战友，惊吓着调整了方向，逐渐收拢起来，而他们却不自知。在这期间，铁剑门只有箭手在攻击，反而不见长枪手射出铁矛。
可北国马军哪里还有功夫思考这个问题，他们都被战友的死亡给刺激到了，不杀死敌人誓不罢休。
二十步，没了恼人的陷马洞，北国骑兵再次调整军阵，化作箭矢，重新加速起来，虽然无法达到全速，但他们相信自己的弯刀一定能劈开敌人打甲壳。
“嘭！”
就这这时，一个神箭手射出了一支火箭，箭尖才落地，地面上烧起了一堵火墙。
火焰炙热，众骑兵却不惊慌，纷纷提缰越马，飞越而过。可不等他们张扬自己的骑术，就迎来了一只铁矛。铁矛冰冷而锋利，在他们自得又惊诧的眼神中洞穿了肉身，扎断了胸骨。
火焰阻隔了视野，后面骑兵可不知道前面的变化，排着队般送死，一个个往前钻着，却一个个倒伏在前路上。直到猛火油迅速燃尽，火墙低矮下去，巴焰博这才看见倒伏了一片的战士，心中的愤恨岂是一言能尽的。
“全军突击！”
带着惨烈的意志，带着不足三十之数的骑兵，巴焰博带队扑向了只在十步外的敌人，迎来的却是一波仿佛遮蔽了天空的矛雨。
当他跌落在泥地中，坚硬的砂石刮开皮肤，巴焰博才觉得自己原来与南朝的人，没有本质的不同，一样会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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