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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笔楼 > 古代幸福生活 > 第六百二十章,舔犊(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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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里大雪连天,家家都是过年急,郝大海奉着王妃的命在这小茶馆里坐上半天一天的,身后几个散坐的人,虽然是不一齐起来,却都是自己人。

    眼睛看着对面胡同的郝大海手里端着热茶,身上是一件不新不旧的衣服,装作是过年无处去的闲人,不得不来坐这样贪生意不休息的小茶馆。过年间一件不好处,就是大多的生意是要关门的,开门的要么是老字号百年老店,要么就是没生意图生意的人。

    外面雪中红红又绿绿一地炮纸,夹在雪中近看虽然不中看,远看却是有红有绿鲜艳多彩。郝大海浮想连翩。初跟着沈王妃的时候,还是校尉。这校尉是拿命换来的,胸口上至今还有伤痕,是消除不去。

    差一点儿命没有才换来一个校尉,小王爷们生下来最不济也是一个校尉,别的走父萌的人,初到军中是校尉的也有,父兄军功一定是丰厚,或是家中在战场上死了人。

    这样一想,郝大海心里就舒坦几分。现在咱家不是校尉,已然是从五品的将军,这个将军来的就郝大海及他家人来看,都是极容易的。在王府里办差事,人情诡谲的多,暗箭来于世情人事,中一下不过是内伤,却不象战场上那样一下子或许能丢命。郝大海回想起来,还是格外地感激沈王妃。

    他是个粗人,只会少许字,再学认的字就是跟着沈王妃以后,平日无事的时候跟着幕僚先生们学的,所以看不懂南平王夫妻之间的事情。只觉得王爷重身份,看不起我们这样先当流寇后当兵的人,就是入南平王军中,也是拉杆落草以后与南平王谈判,南平王来息事宁人不得不接受入军中。

    再来说沈王妃,和天底下所有的女眷一起具有心肠软的个性,而且惜老怜贫。就象家里集市上的富人家,老爷公子都是戥子上狠的人,去卖一年辛苦到头的粮食,都是亏上加亏的。独有时候家里老太太偶然起性在铺子里坐上半天,这戥子就放松不少,老太太再看着贫苦舍个粥米,他们会吃亏,老太太就会念佛: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积德行善。

    这样的人在古代就是积德行善,在现代就叫做小白太圣母,就是现代人写古代写出这样角色来,也有人不少出来义正词严指责或者是痛心疾首谩骂,小白太圣母,独在古代算是正常。这不知道是现代人有问题,还是古代人有问题。

    由校尉而将军的郝大海只觉得自己运气好,全没有想到南平王故意压他下来给自己的小妻子用,至少身上一个阴影是落草为寇过,朱宣不得不防,而且也不能太提拔郝大海。至于跟着妙姐儿做事情,这孩子不是向来一个好名声,别人说她虚伪做作心里阴也好,至少她表面上总是和气。

    女人做事情有时候没道理也说不出来道理,当今执政的太后虽然说是四海算是此时升平,女人个性也是改不了,这是男女思绪个体上的差异,行为意识不是可以轻易就改变的。

    茶博士又送上茶来,看着这位主顾连上几天都来上个半天一天,不能不攀谈两句:“客官是外地人吧,在京里过年没亲戚,哎,这过年一个人独在外边儿可是不好过。”

    跟着沈王妃京中和封地上来去的郝大海还是他的一口乡音,听着茶博士这样猜测,郝大海自己心里好笑,嘴上却道:“好眼力看的不错,我是来京中做生意的,一年辛苦奔波,过年间还在路上赶,也赶不上回家去过年,不如就在京中歇息几天,也算是慰劳一下自己平时的辛苦。还好有你这店开门,不然哪里坐去?”

    两个人就此攀谈几句,郝大海眼睛不时盯着对面的小胡同口,这个陈旧的小胡同如同京里别的小胡同一样,青砖的墙脚边不是一棵老槐树,便是有一棵什么树,都是雪裹着的,在这胡同里,住的就是前朝前吏部尚书章严之老大人。

    这位深知自己不死分量有多重的章老大人入京,算是京中一个小小谈资。门生们不认老师,门生们不拜老师,京里官场上过年走亲戚都要说上几句大家笑一笑,闻祸而喜,说一说别人的不如意事笑一笑再事不关已的丢开,原本就是人的一个本性,大多数人这样做其实是无意的,只是做一个消息的流通罢了。

    南平王府不得不防这位住在这巷子里,动向经由众人口中,却可以上达帝听的失势老大人。鲜花烹油之势上,多一点杂质,或是油里多一滴水珠,那就不美的很。犹其是在南平王觉得自己也近老矣,不想再平添一丝儿不好处,这防范就更重要的不行。

    在房里大火盆旁的章严之此时一派自得状,火盆旁是一个大竹子摇椅,这是夏天睡来院中纳凉的。杨广明给祖父买来,铺上大厚棉垫子,里面衬上厚厚的棉絮,厚的都有些折叠不动,人睡下去感受不到一丝竹摇椅上的凉意。

    章老大人头上虽然不是皮帽貂皮帽,只是一顶大棉帽子却是暖和,手里一个小小茶壶,就是市场上淘来的,这是袁杰孝敬的一个紫砂的,捧在手里刚好是一个绝好的手炉,章老大人看似是颇为自得,其实却在想事情。

    “这刺客就是京中人,这是无疑。”南平王府的小王爷雪夜遇刺客,章老大人也在苦苦思索,是谁主使,又为者何来?

    一旁的杨广明唯唯,祖父不再为门生们生气,思路就渐清晰,年下闲来无事,除了三十晚上杨广明不得去皇陵呆上一夜,这两天是在家里,爷孙俩个人正在商议这件事情,京里屁大点的事情,有心人有心寻嫌隙,也能寻出来什么,章严之既回京中,人是老矣脑子还没有糊涂,既然愿意为孙子放弃前仇旧恨,当然理当为孙子日夜思虑,小人儿家见事不全也是有的。

    依杨广明来看,这就简单的多,也是一身厚棉衣的杨广明对祖父道:“异姓王遇刺,是年年都会有的事情,不是南平王,就是北平王,靖海王世子差一点儿被人下毒在茶里,就是今年新提拔上来的几位位尊大臣,也是有得罪人的。何况这些领兵的王爷们,不得罪人才不对。”

    章严之摇头,过一会儿再摇头对杨广明道:“刺客说近上百人,人数众多,不象流寇,也不是异邦人,动静儿弄的这样大,就是想让人知道有人要行刺南平王。”

    “刑部事后抓到两个活口,袁叔父也来说过,是一群穷疯了的人,给钱就办事情,从西北大老远儿到京里来,这是有预谋的。”杨广明只是觉得不值:“听听他们的供词,不过是些许银子就要卖命,西北那地方儿,唉,”

    杨广明轻轻叹上一口气,荒凉的地界儿走上百里也是没有人烟,偶然有一个小集镇,可能只有十几家就算是一个集镇,这在京里又算什么。看看眼前祖父在这里虽然不似以前玉堂富贵,有时候闷了,要出门看个热闹倒是方便易得,杨广明心里就这一件事情觉得自己做的不错,大丈夫能屈能伸,南平王一生官场之上,越挫越强,他一定也有屈的时候,我对他低低头儿,算不得什么。

    “这事情不是这样简单,”章老大人一点儿也不糊涂,对孙子道:“我们在西北住过,知道此许银子雇个人卖命倒是能雇来,家里缺衣少食,五两银子拉一个壮丁走都有,只是幕后这人组织这么多的人进京,一定有非常手段,一击不成,也必然会有退路,怎么会留下两个活口被刑部的人辑拿到案,这是事先留下来堵漏洞的。”

    房中一片静寂,章老大人淡淡一声叹息道:“听听那雇人的银子,象是我们砸砸锅卖卖铁也能出得起,你父亲又在西北,你在京中,听起来我们家最合适,又跟南平王有世仇,我又进京,颇是能筹划的一个人。”

    “祖父,”杨广明心里觉得是沉重的,真的是不想好,与南平王鱼死网破一拼,大家不好,拉不下他富贵来,也让他不好过,只是动不了他根本,让他这个封疆大员一场羞辱罢了。现在既然不打算这样做,杨广明深以祖父的话为然,可是接祖父来是为颐养天年,是以杨广明故意一笑:“我们哪里有这样精神,两败俱伤有什么好处?”

    章严之也是笑上一下道:“是啊,两败俱伤没有好处。[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800 ]”章老大人在炭火暖和气儿中微闭上眼睛,如果不时时想想“两败俱伤”,拼得一身剐,能把皇帝拉下马,章老大人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多想想以后孙子重振家业,比他南平王府还要强,子孙后代代代昌盛,这才叫解气。

    看着祖父眯上眼睛象是似睡不睡的样子,杨广明为祖父拉一拉身上盖的一床棉被,红花儿蓝底子的厚墩墩一床棉被,只是暖和。再用火箸添上炭,这才从房里走出来。

    外面是半下午,三间正房一间是祖父和姨娘住着,中间是堂屋也是章老大人的起坐间,另外一间正房是杨广明自己在住。

    还有两间厢房,一间住着母亲杨氏,一间是住着两个忠心耿耿,家业败落时从京里跟到西北,又从西北跟到京里的两个家人。厨房只是自己搭的一间,里面却是时有笑语声出来,是姨娘和母亲正在做过年的丸子。

    站在这小院里听着这时而传来的细碎笑语声,外面北风中不时传来京中常听到的叫卖声:“萝卜……赛鸭梨,半空儿……一个大子儿一大把……”

    这是京中常有的叫卖声,年幼时的杨广明倒是听不到,围在锦衣深宅中,自来到京中后才听到,此时觉得温馨扬溢,脸上露出笑容来往外走。

    母亲杨氏也恰好从厨房里走出来,倚门对着儿子笑着道:“卖半空儿的,你去弄些来,晚上咱们无事坐着吃几个说说话倒是觉得香,”

    “儿子正要去弄些来给,祖父有时候也能吃上几个,”半空儿就是干瘪花生,不是饱满的,卖的就便宜,也许是瘦小反而精干,精华凝缩的原因,炒熟以后反而香,这是京里冬天穷人们的一点儿娱乐吃食,倒是极便宜。

    往外面去的杨广明看看院子里雪地,扫得极干净都堆在唯一那一株梅树下,又转身来对着母亲:“那山芋我堆在火盆旁边,一会儿母亲去看看好了,给祖父吃一个。”杨氏满面笑容答应着,看着儿子出门去买小吃食。

    败落的章家虽然看上去是衰败,这个年也是大家齐心合力过得其乐融融。可见人有失意与得意之时,选择怎么过还是看自己。

    院子里的风雪在入夜时稍停,房里如平时一样闲话,大家堆在一起吃上几块山芋,对着一堆半空儿干瘪花生,水灵灵的冬天萝卜也是脆甜,再说一段外面听来的俗话儿闲话,这就是章家晚上的自得其乐。

    入夜的时候这院子的雪地上,慢慢出现几个阴影,是直接用利刃撬开门进来,踏在虽然扫过犹有薄雪的石子甬道上往房里悄声移动。

    屋檐上趴着几个人在雪里,只是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要做什么,郝大海看着这几个人走近正房的时候,突然喊上一声:“有贼。”这一声儿为不把差使办砸,却是练上好几天的京味儿京话。

    喊过这一声儿,先把院子里几个当贼的人吓上一跳,房里立即就有了动静。跟着进京的两个家人都是身体健壮,手里拿着门栓衣衫不整就出来和院子里几个贼打在一起。

    来的人多倒有四、五个,全然是不惧怕,还以为刚才那一嗓子是房里人发现的,此时要把差使办全,宰上一个明天一定报官,事情这就闹大。

    郝大海带着几个人也是蒙面从屋顶上跳下来,轻声道:“作贼的朋友,这院子里人不是你们动的起的,要活命的这就走吧。”

    一下子来两拨子黑衣蒙面的人,出来的两个家人倒是先糊涂了,只是手举着门栓愣上一下,房里已经有油灯烛火亮起来,在房中听得清楚的章严之咳上两声,隔窗道:“老夫这条命,不想有人保着。你们也太笨,老夫这命虽然苟延残喘,却还有些分量不是,嘿嘿,”章老大人冷笑一声:“今儿你们是动不了我。”

    前面是两个手举门栓的家丁,后面是几个来路不明的蒙面人。郝大海也是冷笑:“朋友,放你们走不走,那就交待在这里吧。”手一挥:“上。”章家的两个家人反而退后,看着来的这起子人斗在一起,不一会儿后来的人就得了手,几具尸体倒在院中,看得隔窗扶着章严之的姨娘手只是发抖。

    郝大海看看地上几具尸体,对着房内道:“这些东西,老大人要来无用,不如我们收拾了吧。留在这里也是个事情。”

    “不送不送,”章严之一点儿也不领情,只是冷冷道:“回去上复贵主人,老夫这条命看来对他还有些价值,老夫在京里过得四平八稳,他那好名声儿上就不蒙尘。嘿嘿,我住的舒服,没准儿为他说两句好话。”

    刚说到这里,外面就传来几声大喊:“杀人了,快来人啊,有贼啊,杀人了……”郝大海与章严之都是同时心惊,章严之咳声还在催促:“快走快走。”郝大海只是匆忙一句:“你们善后。”

    与手下人一人负起一具尸首翻上屋顶而去。房内章严之再催促也起来的杨广明和家人:“快弄些水把这血迹冲掉,房中熄灯,快熄灯。一会儿里正地保只怕都要来。”

    “这地上的水一冲倒也罢了,不然说是宰鸡,屋顶上怎么办?”杨广明看看这些人背负尸首上屋顶而去,一路鲜血滴在上面。自己手里拿着一个小铲子一路去收拾这血迹。

    半夜里实在是太冷,匆忙起身衣服没有捂暖和就院子里吹着北风去消除血迹,小风一吹就是刺骨的冰冷,院子里熄灯消除血迹,外面已经是家家都惊动,这就有脚步声传来。

    过上一盏茶时分,院外有人敲门:“我是地保,说你们家闹贼了不是?”刚从房顶上消除血迹下来的杨广明刚回到房里,等着院门口喊上一时这才装作刚睡醒的样子出来:“来了来了,我们这里没有。”

    打开门外面是地保和几个巡夜打更的人,院子里看上一看倒是没有什么,也没有人往屋顶上看,雪依然再下,送走地保的杨广明最后道:“也许是别人家里,您再去看看。”这才关上房门心里惊跳不已,走到祖父房里来。

    章严之已经坐在被窝里,身边是姨娘睡着,杨广明不避什么就进来了,黑夜里祖孙两个四目相对,都各明白,就是有心放下这仇恨,也是有人巴不得自己同南平王闹起来。章严之突然心中除去惊惧,对孙子颇觉不错地道:“看看祖父这排场,他显赫又如何,也得派人来保护我。”

    “是,”杨广明不得不佩服祖父一下子就能明白后面来的人是南平王的人,也不得不佩服南平王见事情如此周到,只是对祖父道:“今天要不是祖父见事在前,我们收拾的快,院子里一旦发现尸首血迹报到官府,这事情就闹大。”

    章严之冷笑一声:“现在是闹不起来了,你且记着,谁来问你这件事情,他就是主使人,至少是有联系,咱们压下这件事情来,应该算是无人知道,知道的就有鬼。”再交待杨广明道:“只怕明儿早上还有人来,你明天早早起来,把夜里看不到没有收拾干净的地方再细细清除才是。再请你袁叔父来商议商议。”

    等杨广明答应出去,章严之倒觉得孙子有几分聪明,能放得下世仇家恨,独身一人在京中去会南平王,这孩子有大勇气才是。章老大人长叹一声,老夫一心只想报仇,却把有人要拍手称快忘记了,虽然这人是冲着南平王来的,老夫哼,偏不让你们如意。

    睡在床上的章老大人偌大年纪也是老小,此时把刚才事情一并不想,只是想着南平王要派人星夜保护我,嘿嘿,老夫一个大子儿的赏钱都没有,哼,你白做跟班儿吧。

    章老大人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房中时而为南平王这一次落不到一个大子儿的赏钱自得,时而想想有人拿着我这条残命来作文章就要愤怒;此时的朱宣已经接到回报,睡在自己的雕花大床锦帐内,在同妙姐儿在说话。

    妙姐儿依然如平时睡在朱宣臂弯处,任由朱宣轻轻拍抚着,低声道:“你睡吧,倒把你又弄醒了,你只是睡不沉,这才听人回话你就醒。”

    “我心里就觉得有事情,果然这事情就来了。”妙姐儿睡在温暖舒适的锦被里,枕着朱宣的手臂,只是心里又抓又搔一样不安稳。

    朱宣只是宽慰道:“这事情闹不起来,谁提这事情就是他做的,明儿上半天我进宫去,你给公主传个信,这鬼就要出头了,我候着他呢,就怕他不来。”然后又是以前那一句:“跟着表哥就是这样,难道害怕不成?”

    “怕什么,”妙姐儿从被内举起一只白晰的手臂搂一搂发丝,仰起面庞来看着就在眼前的朱宣的面庞,微笑道:“表哥,妙姐儿喜欢你。”跟着身边这人生活时日越久,妙姐儿越是爱敬朱宣。

    听到这样中听话,南平王宽心之余伏身在妙姐儿面颊上亲上一亲道:“睡吧,还没有出月子里,这样熬神不好。”

    轻拍着怀里妙姐儿鼻息渐沉,南平王倒是睡不着,这鬼不长眼睛,我岂是那种痛打落水狗的人,杨广明留在京中,先给太后一个劝谏书,此奏折如同其它奏折一样是存档的,这就是杨广明一生的把柄,我还要去惊吓章家的人吗?设这主意的人太无趣可是有用之有,朱宣不得不承认很有用,至少小民们看不明白传言纷纷,就不是一下子可以平息的。幸好今天收拾的快。

    儿子们渐长,南平王只想四平八稳交到儿子手上,自己无风无浪地渐告老去,此时看来是不能,惦着他的人太多,一生是这样过来的朱宣觉得这才有些睡意,打算先睡觉去,有事明儿再说,明儿进宫告状去,然后就候着这鬼自己往外面蹦。

    小小地发生在章家夜晚的事情,目前是丝毫没有影响到别人。一大早胖倌儿起来,母亲的丫头就来提醒:“今天同老侯爷出去吃年酒,早些出去才是。”

    “我不是起来了。”留在京中的胖倌儿和朱闵是陪着老侯爷出门吃年酒的好陪伴,朱闵是单独出去的多,父亲的故交,亲戚有些是要去的,都是朱闵去,这是朱宣逼着儿子往应酬场中去,见不得他事事有如梅花白雪一样,人在这世中,岂能不沾尘。

    南平王从宫里回来,只去太夫人房里陪着说一会儿话,再就是回来陪妙姐儿和福慧,今年如此之闲,朱宣不得不好好疼爱一下妙姐儿,儿子渐长老子轻松,就是端慧郡主也是各处要去,宫里是时常要去的,太后嘴上说这亲事订得太匆促,可也是时时要齐文昊和端慧郡主进宫去陪着说话,至于滋味如何,反正端慧郡主回来从来是说好,太后待的好,其余诸事不说。

    胖倌儿穿好衣服,祖父的跟从也来看:“今儿个是路远,要出城的一户人家吃年酒,老侯爷请小王爷快些个。”看一看小王爷收拾整齐,这就跟着一起出来。

    走出王妃的院门口,就遇到来请安的紫影月影,两位亲家姑娘赶快行礼,胖倌儿只是嗯一声,他向来是闲人不理,只管自己走出去。

    在门外老侯爷却不在,门上的人道:“刚才在等着,太夫人说忘了什么,又请进去,小王爷火盆这里暖一暖候着就出来。”

    胖倌儿是坐不住,时常就动着也不怕冷,只有门口的大树底下来回走动,看到一个人影儿一闪,却是跟郭水灵的丫头小梅,小梅来这里有一时,只是躲在墙根儿底下不敢过来,这一会儿看到小王爷出来,这才远远的笑上一笑,走过来请安:“我们姑娘知道前儿夜里的事情,让我来看看呢,候上这两天,才看到小王爷出来。”

    胖倌儿有些歉意地道:“我陪母亲呢,父亲说,母亲生下***要有一个月,我才能出来玩,我今儿要陪祖父吃年酒,回去帮我说一声儿,等出了十五,我就去找她比武去,只是别又摔个嘴啃泥才是。”

    摔的再凶,郭水灵倒是不哭,胖倌儿摔起来很过瘾,家里除了陪练的师傅,再就是父亲,小厮们和二叔二叔房里的哥哥弟弟们都是碰一下就要咧嘴。

    小梅是千恩万谢:“原以为小王爷把我们姑娘忘了,原来是有事情,我这就回姑娘去,小王爷过了十五就来了。”

    转身要走时,胖倌儿又喊住小梅道:“等等,把我这一个玩意儿带去给她。”袖子里一个白玉福猴儿,是胖倌儿过年得的彩头儿,原本是朱宣打趣儿子和妙姐儿淘气,弄上一堆玉猴儿,核桃猴儿等给他们玩,胖倌儿想起来,就递一个出来给小梅:“带这个去给她,一定喜欢。”

    这个胖猴子是专门为胖倌儿刻的,肥头大耳朵的活脱脱象胖倌儿,粗一看起来,胖妞儿郭水灵也差不到哪里去。

    小梅欢欢喜喜给胖倌儿行礼手里紧握着这玉猴儿往家里走,小王爷过年前就不再出来,是在福慧郡主出生以后,朱宣交待儿子不出来,不能母亲坐月子再惹事情惹妙姐儿担心。胖倌儿老老实实地不出门,只在家里,惹得郭家的人上下一起猜测,这是怎么得罪了?就此不来。

    欢欢喜喜回家去的小梅得到小王爷一句话,这一头是放心下来,可是家里那一头还是不行。胖妞儿郭水灵过上一个家,先听着家里人絮叨:“得罪小王爷不是?这就不来了,论理儿小王爷有了***,姑娘这些时常来往,难道不去看看去?”这是杨姨娘,杨姨娘熬夜做了小孩子的东西,让郭水灵带去。

    一听别人说自己胖就要自卑的郭姑娘,还难过于亲戚们说的话:“怎么能和小王爷在一起,他是什么身份,姑娘真是攀上高枝儿了。”正不高兴的时候,听到说自己得罪于胖倌儿更是存在心里一小疙瘩心思解不开。

    过上一个年,就不出去也有亲戚来,姐妹们年纪差不多说话都是不中听:“少吃些瘦些再陪小王爷这才相得,”听多了话的郭水灵一肚子气越涨越高,已经发誓:“再不许人放闲杂的人进来,就说我不在,回老家走亲戚十年八年才回来呢。”

    忠心的小梅不得不自己先来找胖倌儿,姑娘是不敢想别的,只是要去军中,就得巴着不是,小梅回过杨姨娘私下里来见胖倌儿,此时得一个东西在手里分外高兴,小梅是开开心心回家里来。

    一进门先是杨姨娘迎上来,看着小梅脸上的高兴劲儿,也跟着高兴起来,小梅把手里的福猴儿给杨姨娘看,是喜滋滋的:“小王爷给的,小王爷可是没有变,和姑娘还是好着呢,说过了十五他就来。”

    杨姨娘这才放下心来:“我的菩萨,我就担心是姑娘说话不防着,得罪小王爷不再来,”杨姨娘也和小梅一样放下一半心来,往郭水灵房里看看,对小梅悄声道:“这一头儿是能放心,姑娘还在小心眼儿生气,说小王爷来也不见,这可怎么好?”

    小梅倒觉得可以商量:“这到十五还有些天呢,咱们慢慢劝着些就成,再告诉老爷去,对小王爷不能是这个礼儿,”小梅和杨姨娘商议定,这就一起来房里见郭水灵。

    平时没有事情,胖妞儿在家里不是跟着父亲习武就是一个人在房里呆坐着,刚有一个朋友,说不想着是不可能,小孩子都恋玩的人。可是亲戚们的玩笑话,胖妞儿只是在心里转悠,说我身份不合,相貌也不合,样样都不合。

    郭将军是求侄女儿的贴子给女儿去南平王府,当然对侄女儿格外的好,侄女儿也不懂事,新年里来到对郭水灵道:“倒是我的贴子好不是,你去了也没有白去,也是认识人。”

    小梅和杨姨娘进房里的时候,胖妞儿正在房里难过,看到这两个人一起进来,虽然年纪小也明白是来劝说的,先把脸儿往一边转过去,给个背给别人。

    “姑娘,你看这是什么?”小梅把手里的大胖福猴儿给郭水灵看,郭水灵看看也想笑,这胖墩墩的一只猴子,脸上两块肥乎乎,却是朱宣比着儿子画的样子给人刻的。玉质先不说,刻工是好的,郭水灵也爱不释手,接过来在手里道:“这是街上哪里买的,还有吗?”

    胖妞儿先想着给胖倌儿一个,让他也乐一乐去,真是有趣,不象胖倌儿就象我。小梅看着郭水灵喜欢,这才道:“这个呀,是小王爷给姑娘的呢。姑娘你听我说,我街上买东西遇到胖倌儿小王爷,让我带这个给姑娘,小王爷过年要走亲戚,其实心里也想着姑娘呢。”

    笑容渐渐凝在胖妞儿脸上,郭水灵慢慢拉下脸来,看着手里的福猴儿,想起来堂姐说的话:“你可怎么能和小王爷在一起玩,不然你瘦些也罢,这就不丢人。”郭水灵再看看手里的胖猴子,扔在榻上去,跺脚喊道:“拿走拿走,这个我不要,谁让你接的,这是在打趣我不是。我胖又怎么了,我嫁不出去,没有婆家……”

    杨姨娘和小梅惊吓地听着郭水灵跺脚在喊着哭,两个人面面相觑,最后杨姨娘低下头来长叹一声黯然往外面去,亲戚们平时说话太不注意,以为是对小孩子说话可以随意,胖来胖去的只是说,又要笑话没有婆家,姑娘小小孩子就已经伤心。杨姨娘更伤心,此时劝无可劝,只能一个人回房里去伤心。

    郭子民去吃年酒要到晚饭后才回来,杨姨娘一直伤心到晚上,中间问一问姑娘还在哭,杨姨娘一介不出宅门的女流,再接着再伤心,听起来象是这一对母女,虽然是名分不相衬,却是各自比着在房里伤心。郭水灵的亲事就是杨姨娘的一块心病,时时想起来夜里也睡不着。

    小梅弄巧成拙,在房里坐着劝也不劝不好,听着郭水灵“呜呜”地哭声,小梅转也伤心,胖一点儿怎么了,姑娘小呢,长大了指不定多苗条。小梅伤心的比较实在,姑娘不回心转意,小王爷来了要是慢待了,以后可怎么去军中,不去军中哪里有婆家,要问郭家的人敢不敢想胖倌儿和郭水灵,没有一个人敢想。

    南平王府的小王爷亲事是别人往上巴着,都是名媛与淑女,郭家只想着有前程女儿能嫁人就成。军中找个穷当兵的就是满足。

    正想着主仆难过一下午,不知不觉天就黑了,外面走进来胖倌儿,是上午见到小梅还是想来看一看,孩子恋的是玩伴儿,胖倌儿想想几天没有摔这胖妞儿,今天来摔她去。进门来是长驱直入,门房一看就满面堆笑,只怕不来哪里敢拦?

    门房候着胖倌儿进去,就赶快去找杨姨娘:“小王爷来了,姨娘快去准备茶果子。”听过这话,杨姨娘的伤心一下子就好了,赶快出来正好看到胖倌儿的身影往郭水灵房里去,再看看院中是胖倌儿的四个跟从人,杨姨娘心花朵朵怒放有如春花,赶快去安排热茶吃的,让人奉去院子中的跟从人,自己亲自手里端着往郭水灵房里来送。

    还没有走到,就听到房里郭水灵愤怒的声音:“不见,我不在家,我走亲戚去了,我全都不见,出去,以后不许放别人进我的房里来。”

    匆忙赶去的杨姨娘心里叫一声糟糕,我们这位总是被胖呀瘦呀出门不能见人伤透心的姑娘还没有转过来呢。急步走进去,就看到胖倌儿小王爷用自己的胖手搔自己的胖脑袋很是不明白,胖倌儿人见人爱,几曾被人这样嫌弃过。

    吓坏的杨姨娘进来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来,就跪到胖倌儿面前去只是恳求:“小王爷千万别生气,姑娘不舒服,姑娘犯糊涂,姑娘她昨儿没有睡好……”杨姨娘急得不行,流下泪来跪在小王爷面前哀哀哭泣,一时话也说不好了,只是反来复去的道:“姑娘她,犯糊涂……”

    胖倌儿象是明白几分,胖手刚从胖脑袋上拿下来,房内走出来郭水灵,把手里的白玉福猴儿往地上一掷:“谁要你的,你打趣我呢,我胖不是,我生的不好不是,我怎么能同小王爷在一起玩呢……”然后再进去哭去了。

    再次被吓坏的还有小梅,赶快把地上的福猴儿抢着握在手里,也哭起来:“姑娘真是糊涂了,小王爷不来就想着,来了就这样……”胖倌儿算是明白了,从来不让人的胖倌儿也来脾气了,伸出手来对小梅道:“还我。”

    用身子护住的小梅也跪伏在胖倌儿面前哭泣:“姑娘犯糊涂,我们不敢怠慢,这东西不能还。”可怜的小梅以为护着东西就能护住胖倌儿不走。

    胖倌儿转身就往外走,这里哭哭啼啼真烦人,要是母亲哭或许还起几分效果,别人哭胖倌儿同父亲一样,看到眼泪就烦,转身大步就往外面走。里面又传来郭水灵的哭声:“以后别来,我是不配的人。”胖妞儿较起劲儿来活似林妹妹。

    院子里跟的人是纳闷已经迎到廊下来,还没有弄明白,只听到胖倌儿吩咐一声:“走。”就带着人走了。院子里跟着哭倒的是杨姨娘和小梅,郭家的下人都吓呆了,各自愣上好一会儿才互相看一眼,这样算不算?得罪小王爷。

    把杨姨娘和小梅一起扶到房里去,郭子民带醉回来,看到家里大小人等都在哭,还以为家里怎么了?问明情况到后,郭子民也冲着女儿发火了:“你太不懂事,别说小王爷没有得罪你,就是得罪你,教训你,骂你打你几下,你也得忍着,你真是不象话”

    很是生气的郭子民想一想南平王府的小王爷街上遇刺,不过这几天传言就满天飞,跟从小王爷的人不过七、八个,就可以对抗两边涌上来的几十人,当然那街道窄不能一下子扑上来,可是这护卫功夫也不错。

    再就是人人传言的暗中护卫的人,听说只有四个,郭子民这样一想心里就觉得得意,小王爷随意来家中,说明我们家是可靠安全,南平王是放心的。不然不会让儿子来,现在被女儿的自卑与小心眼儿弄得一团糟。

    听听女儿哭的也伤心,郭子民黯然,罢罢罢,只能怪自己不当心,女儿从小应该为她着想,现在长成这么胖,三岁以后就听多亲戚们的话,难道怪亲戚们?郭将军黯然回去自己房里。房里杨姨娘是看不下去,流泪过来说郭水灵:“姑娘不为自己想着也罢了,得罪小王爷,也要为老爷想想,老爷也算是辛苦,姑娘大了再不能由着性子了。”

    从来自顾身份没有说过郭水灵的杨姨娘也愤怒了,一点儿小心眼儿从小带到大,有必要这么一直带着,街头上叫花子孩子,给他雪里扔一个铜板得捡起来,他能这样小心眼儿吗?

    觉得自己可怜没人要的郭水灵在家里是没有玩伴儿,父亲大大咧咧管不到这些,姨娘自顾身份不敢说什么,今天被杨姨娘说的愣住了,由着性子发作的郭水灵实实在在的摸不到头脑,就象胖倌儿一样糊涂,我怎么了?受委屈的是我不是。

    郭家的姑娘是全然没有南平王府的那种教育与照顾,至少朱宣这个父亲会考虑到儿子的心情,儿子的颜面,会时时注意到儿子在作什么。

    十五前的一天,朱宣就不得不来找胖倌儿,最近几天总是耸拉着胖脑袋算是怎么一回事情,让当父亲的看着只是揪心的不行。

    “胖倌儿,郭将军来赔过礼,你还是不高兴?”朱宣对着胖儿子和颜悦色。郭子民第二天就上门来赔礼,女儿把小王爷往门外面赶,郭将军得罪不起。朱宣好不容易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是小孩子拌嘴。

    胖倌儿闷闷不乐地手里执着画笔在作画,画的是一幅山水画,这是画鼻烟壶留下来的兴趣,朱宣站在后面看够多时,觉得这山水都象是穷山恶水,儿子笔下能抒发心情固然是好,可是难过就揪着父母的心。

    “胖倌儿,母亲让我来对你说,你不高兴就**吧,不用怕吵到母亲和***。”妙姐儿拜托朱宣来看看,胖脑袋再耸拉着两天,就要惊动老侯爷和太夫人。

    胖倌儿依然精神不佳:“会吵到的。”箫声一吹,就会吵到***,胖倌儿只能执笔画上一幅穷山恶水。胖倌儿很难过,第一次有人这么嫌弃他,以前认识的人不管大小,都是笑脸相迎。在宫里在外面会遇到父亲的政敌,背后中伤眼红当面儿也是一脸笑容,第一次有人对胖倌儿说大实话:“我没有身份,配不上和小王爷在一起儿玩。”胖倌儿很是难过,象是被嫌弃的人。

    朱宣更难过,越看儿子这画的象是不毛之地,实在是看下去的南平王对胖儿子道:“你是心里不舒服,父亲陪你过几招?”

    “好。”胖倌儿还是没精打彩的答应一声,丢下画得没有意思的笔,画穷山恶水是画不出来兴趣,难得父亲肯陪,胖倌儿这一点儿规矩还有,比郭家没有规矩的郭姑娘要强的多嘻。

    父子两个人就在院子里,兵器廊下就有,一人手执一根白蜡杆儿开始呼呼风声。廊上房门锦帘高打,生产没足一个月的沈王妃是丫头们拦着不让出门,可是身穿锦裘戴着昭君套手里抱着白铜手炉,隔着大火盆微笑看着院子里比试的父子二人,看一看胖儿子这样打上一回,心里多少郁闷也就可以消去吧。

    不过一会儿胖倌儿精神来了,和以前一样全心全力地战父亲,朱宣还在心里寻思这孩子应该好些了吧,再看看房里几处锦帘高打,房中深处坐的是妙姐儿在看,就这么一分心,只觉得虎口震了一下,一股大力而来,手中白蜡杆儿再也握不住,一时脱手冲天而起,南平王上前去一把接住,这就微带吃惊地看着胖儿子,这是哪里来的一股子火气,小孩子拌嘴倒这么大的气性?

    “胖倌儿过来,”房中娇娇柔柔是妙姐儿一声唤,击掉父亲手中白蜡杆儿的胖倌儿看一看父亲,把手中白蜡杆儿丢下来,依就是耸拉着胖脑袋走进去,朱宣随后跟进来,有几分得意和想笑,去对父亲老侯爷说,如今不是胖倌儿对手,父亲一定要呵呵笑才是。

    南平王回想自己击掉父亲老侯爷手中兵器时,也象是在昨天。今儿只是分心,总有一天全心也斗不过儿子的时候,朱宣跟进来是笑容满面,对妙姐儿道:“不错。”

    含笑的妙姐儿先安慰的是胖倌儿:“你再不高兴,父亲和我也要不高兴才是。”胖倌儿靠在母亲身上,过上一会儿才道:“等母亲可以出门,我要出门去。”听话起来也是很听话的胖倌儿只去过那一次。

    朱宣和妙姐儿满口答应下来:“那是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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